顾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反而开始在包里摸索。
顾盼走到周庆生面前, 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周庆生抬眼。
三张崭新的大团结。
“几个意思？”
顾盼往后退了两步, 手指紧紧地搅在一起，指节泛白, 因为太过紧张，嘴唇也有些发白。
咽了口口水, 清了清嗓子：“周哥，麻烦您一件事。这是定金。”
“呵。”周庆生颇觉得有些好笑的看向顾盼，“定金？”
“对。”顾盼重重地点了点头，有了开始, 之后的一切都好说了。再接着对着周庆生说话，也没有刚刚那样紧张了, “这三十块是定金。”
周庆生把耳朵上的烟拿下，夹在手指间：“多大的生意, 还有定金？”
“生意不算大，但对我很重要。”
顾盼的话，让周庆生起了几分兴趣：“什么生意？说说看吧。”
顾盼吸了一口气：“麻烦周哥找个信得过的人, 把我爷爷奶奶送回小河子。”
“事情办成之后, 我再出这个数。”
顾盼伸出手指比了个“五”。
周庆生斜扯了扯嘴角：“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
顾盼莞尔浅笑：“说到做到。”
“而且……”顾盼顿了顿, 又接着补充到：“以周哥的本事, 要想找到我，不过是轻而易举，我要是真敢赖账, 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不也得被你周哥抓回来吗？”
“你倒是懂行。”这话说的也不知道是在夸谁。
“那周哥这便是答应了。”周庆生还没回答，顾盼就先替他做下决定了，“谢谢周哥，谢谢周哥……”
周庆生难得遇到一个自己提得起兴致的人，故作模样。脸一下子就沉了：“我何时说过要答应你了？”
“你也能替我做主？”
顾盼被吓得一愣，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脑海里头脑风暴，所有的信息疯狂运转起来，想要解开眼前的困局。
“扣扣。”
耳边又传来了指节敲击桌面的声音。
顾盼一下子就笑了，语气变得轻松而俏皮：“周哥，您真爱开玩笑。”
听见她的这个回答，周庆生哈哈大笑，接连拍了两下桌子：“好，好，好！”
连续的三个好字足以说明周庆生对顾盼的欣赏。
看着周庆生扬起眉毛，脸上挂着笑容，连额角的那个大疤痕看起来也不那么可怕，反而让人觉得酷酷的。
顾盼心底的石头也总算是落地了，看来她赌对了。
“人呢？”
“啊？”顾盼没有想到他的思维跳的这么快，第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两秒才意识到他在问什么，忙不可跌地回答，“我这就把爷爷奶奶带过来。”
说完就转身快步朝外面跑去，跑到一半猛的转身，大声吼道：“谢谢周哥！”
周庆生心里更乐了，这姑娘对他胃口。
等这个对他胃口的姑娘带着她口中的爷爷奶奶走进来。
周庆生猛地坐直了身子：“季教授！！！”
手上夹着的烟坠落，在地上滚了两圈，滚到了桌腿才停住。
周庆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咳了咳站起身。
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拉开刚刚自己坐着的木椅。
“季教授，您请坐。”
周庆生一系列的动作让顾盼傻了眼。
这什么情况？
季爷爷和季奶奶也没想到，顾盼带她们来见的人居然会是他！
“庆生，你这额头？”
被季爷爷这样一提，周庆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捂住了伤疤：“没什么。”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去追问也没有任何意义。
季爷爷和季奶奶都不是那种穷追不舍的人，见周庆生不愿多谈这个问题，也就不再提这个话题。
季爷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周庆生好久，颇为感慨的说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
也许是季爷爷感慨的语气，勾起了周庆生的回忆，刚刚那副平淡无波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站起来跟座小山似的男人，居然被这么一句话说红了眼。
又抬手拉了拉木椅：“季教授，您快坐。”
季教授明显和他十分熟，也没有推脱，扶着季奶奶坐上了周庆生拉开的椅子。
“季奶奶。”
见到许久不见的故人，季奶奶颇为感慨，抬起手，想摸摸周庆生的头。
可他实在是太高了。
但不得不说，周庆生极有眼色，在季奶奶抬手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季奶奶的意图。
弯下腰，将头放在季奶奶触手可及的地方。
季奶奶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庆生。”
一声“庆生”差些让这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落下泪来。
故人相见，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要聊。
顾盼也知道他们有很多话要说，随意扯了个借口就走到了外边，将时间和空间留给了他们。
顾盼一个人站在门外，雨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听得不太真切，隐隐约约能听见季奶奶的轻微哭声。
抬头看向天空，黑蒙蒙一片。
雨滴落在脚尖，晕染开来。
顾盼踢了踢脚尖的石头。
不小心用力过大，石头飞出好远好远。
医院里，刚刚和付忠国道别的叶雨也磕到一个石头，还差些被绊倒。
踉跄了一下才稳住，站稳了之后，狠狠踹向差些绊倒自己的东西。
顾盼！
想到这个名字她就咬牙切齿，她明明那么有钱，却连一点点小钱都不愿借给她。
她又不是不还，用得着这样吗？
她刚刚已经和付忠国说好了，明天就带他去见她二舅娘。
可是她不带一点东西去把门面撑起来，她二舅娘指不定怎么看低她。
一想到她二舅娘那尖酸刻薄的脸，她就止不住胃疼。
对顾盼更恨了。
钱啊！到底该去哪儿找钱？省城里她除了二舅娘一家人谁也不认识，这个时候该去哪儿找钱？又能去哪儿找钱？
在这市医院，除了顾盼就只有重病在床的季临渊。
可季临渊是知青里出了名的穷鬼，指望他还不如去求顾盼呢？
可顾盼刚刚那样的态度，让她再去求她……
叶雨狠狠地咬住下唇，一时之间居然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一阵冷风吹过，叶雨打了个冷战。
“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手放进兜里，真的有点冷。
指尖摸到不一样的布料。
有些疑惑地拿出来。
叶雨：“！！！”
是顾盼不要的钱，里面还有两块是自己的！
叶雨眼睛一亮，立刻把其中的两元抽出来。
这本来就是她的。
又将乡亲们凑的钱放进布包里揣在兜里。
缩了缩脖子继续往外走，走了三步停住。
脸上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舒展。就像是被什么事情困住了一样。
叹了口气，又继续往前走。
又只走了两步又停住了。
“哎……”
叶雨站在那儿长吁短叹，虽然有了两块钱，可这两块钱能做什么呢？
就她二舅娘的性子，要是两块钱能把她打发，那真是天上下红雨。
又将那个小包搜出来，看着里面零零散散的钱票。
心中暗下决定，这钱……
等她以后有了钱会还的，而且会十倍百倍的还。
一想到这个，心里一下子就轻松了，心底沉重的包袱瞬间就被抛之脑后。
和她心情一样的是外面的雨，当她想明白想通了之后，好似接连雾蒙蒙的天气都感觉变得明朗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甚至感觉雨都停下了。
在房檐下等了快20分钟的顾盼伸出手，几乎没有雨滴落在手心。
“雨停了。”
轻轻感慨一句，像是在说天气，又像是在说别的。
“嘎吱。”
门被推开。
顾盼转身，搓了搓自己有些僵硬的脸：“周哥。”
周庆生现在看顾盼的眼神更加热切了，没有想到他们还有这般缘分。
想到刚刚季教授说的，这的确是一个好姑娘。
“快进来吧，外面太冷了。”
“嗯。”顾盼点点头跟在周庆生身后。
季奶奶明显是哭过，眼周都红了一圈。
顾盼只当没看见，也不去询问他们之间的缘由和过去。
看向周庆生：“周哥，你什么时候找人送爷爷奶奶回去？”
“季教授和季奶奶还是由我亲自送回去，让谁去送，我都不放心。”
顾盼听了他的回答，看向季爷爷。
季爷爷对着她轻轻地点点头
顾盼心底有数了，看来这是信得过的人。
“那就辛苦周哥了。”
周庆生将桌上的30块拿起，递给顾盼：“这定金你拿回去吧。”
顾盼第一时间没有接，偏头看向季爷爷。
季爷爷竖着眉头：“又乱花钱！”
想到刚刚庆生说的，这傻孩子居然花80块请人送他们回去！
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无奈。
若是他们家没有遭受这场浩劫，若是临渊可以和她好好一起，那他这辈子是什么都不用愁了。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教育出像顾盼这样优秀的孩子。
只可惜……
唉，季爷爷在心里重重地叹气，看向立在房间的顾盼。
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也不知道他孙子有没有这场造化。
顾盼也没想到周庆生会和季爷爷季奶奶认识，那她打算悄悄请人把他们送回去，也不叫他们知道还有这个钱。
现在既然这样，她也藏不了了。
讨好地拉了拉季爷爷的袖口，撒着娇：“爷爷。”
季爷爷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他们家一直想要一个娇软的女孩儿。
只可惜儿媳妇肚子不生气，生了两个男娃。
现在突然出现一个娇娇软软的女娃，他哪里生气得起来。
故意板着脸：“仅此一次。”
这4个字一出来，季爷爷就感觉自己的语气好像有些偏重，担心吓到了顾盼，又放软了语气找补了一句：“下回可不能这样了。”
“好的，爷爷。我保证没有下次了！”就算有也不会再让你发现，顾盼在心里补充。
“嗯。”季爷爷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顾盼这个时候才看向周庆生：“周哥，你什么时候送爷爷奶奶回去？”
“今天晚上就走。”周庆生看向窗外，“季教授他们情况特殊，越早走对他们来说越安全。”
顾盼点头，叮嘱：“周哥，爷爷奶奶他们连续奔波了两天，你……”
这话有些不好说，但顾盼想了想还是说完了：“麻烦你尽量让爷爷奶奶舒服一点。”
周庆生见顾盼犹犹豫豫的模样，还以为她要说什么，见她交代这话，一下子就笑了。
“你这是不知道季教授和我的关系吧？”
“啊？”顾盼茫然地看向他。
周庆生也不卖关子，直接了当地问她：“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顾盼瞠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心里那个猜测，眨巴了一下眼睛：“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周庆生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周哥？你的名字真的是爷爷取的？”
周庆生故作神秘地笑了笑，等顾盼再一次好奇地询问，他才给出她答案：“不是。”
“啊？”顾盼愣住，她猜错了吗？
季奶奶笑道：“你就别逗她了。”
瞬间听懂季奶奶话里的意思，顾盼怒目而视：“周哥！”
现在的周庆生和刚刚那副“老子是天下第一”的模样一点都不一样，整个人随和了很多，
脸上挂着笑，无赖地耸着耸肩，摊开手：“没骗你，我这名的确不是季教授取的。”
“是我取的。”季奶奶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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