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啃着玉米馍馍的二队知青赵雪梅看着顾盼远去的背影，又将视线落在何耀华手上的东西上。
使劲儿嚼了下口中没啥滋味的馍馍转身进了二队的知青宿舍。
小河子村分成三个生产队，三个生产队的女知青都住在这儿，一队就一个女知青和她们二队的四个女知青住一块，三队的四个女知青住一块。
队里的男知青都住在社员家里，女知青也不是没有想去和住社员家里的，但人家男知青是个重劳动力，平时还会贴补伙食，社员都是抢着要。她们这些女知青干活不够利索，社员都不大乐意接收。
远观了一出“好戏”的赵雪梅走进屋里，对着关系熟稔的李茉莉：“三队的顾知青是不是在和何知青处对象？”
李茉莉听了她话，瞬间把目光落在吴素华身上，而后用手肘拐了下赵雪梅，示意她别说这话。
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吴素华喜欢何知青的，当着她面说这话不是戳人心窝子嘛。
见吴素华有些不对，李茉莉打着圆场：“没听说呀。”
一向爱聊些八卦琐事的赵雪梅可不会放过这个“大新闻”：“我刚看见何知青来给顾知青送早餐呢。”
吴素华将水杯“砰”的一声磕在桌上，黑着脸：“你乱说什么？何知青没处对象！”
赵雪梅还是更相信自己看见的，正想反驳，一旁听了一耳朵的张知青截断她的话：
“昨儿我过顾知青的工分地的时候看见何知青在那儿干活儿，你是么看见，好家伙，穿得那叫一个有面儿，手腕上戴着的手表在太阳下发光。”
见有人附和，赵雪梅更相信自己的判断：“要我说，像何知青那样儿的，也就顾知青能配上点。”
虽然她看不上顾盼那高人一等的样儿，但她和何知青站在一起，男才女貌，画面好看。
也就吴素华看不清自己，一心扑在何知青身上。
吴素华听了这话心里堵得要死，呛声道：
“一天到晚吧啦吧啦说个不停，干活的时候没见你用力，何知青怎么可能看得上她，她就仗着那张脸到处勾搭。干个活就是处对象了？我还看过公社的小伙儿帮她干活，咋不说她和他们处对象了！就扒着何会计！”
说完就走出门，门摔得极重，震得墙灰掉了几层。
赵雪梅诧异地瞪大眼睛，对着李茉莉朝门外抬了抬下巴：“她这是咋了？”
知晓原因的李茉莉尴尬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倒是知道原因，可这事儿哪儿能到处说。
赵雪梅想了想，这哪儿是顾知青往上扒？何知青帮人干活、给人送早餐，她看是何知青想和顾知青好还差不多。
隔壁知青宿舍发生的一切顾盼都不知道，这会儿她饿着肚子朝林山家走。
刚刚走到林三家，正准备敲门门就开了。
顾盼看着季临渊诧异：“你怎么在这？”
见人皱眉意识到这样问有些不好，找补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这个时候这么在这？”
越说越乱，顾盼急道：“我是说平时这个时候你不是都去上工了吗？”
季临渊上工一向积极，实打实的靠着队里少得可怜的工分过活，书里也是因为季家老人惨死，才黑化大着胆子干起投机倒把。
这会儿二老健康，他是万万不敢做一点点冒险的举动，若他出了事，季家二老也活不下去。
想到这些，顾盼盯住季临渊，七十年代的小河子村对季临渊来说，就是困龙的浅滩，所有的抱负都没有施展的空间，只能蛰伏等待。
季临渊被她盯得心底发毛，反问道：“你怎么在这？”
还没等顾盼回答就先有“人”替她回答了。
“咕咕……咕噜……”
顾盼一下子捂住肚子，脸也腾地一下全红，像熟透了的番石榴。
季临渊：“……”
转身朝厨房走去。
顾盼咬着下唇跟着他进了厨房。
一进厨房，顾盼的全部心神就被季临渊吸引。
他取了一个大斗碗，倒了不少白面。
顾盼好奇：“这是做什么？”
“面疙瘩。”一边加温水一边回答她。
没吃过面疙瘩的顾盼也不敢问什么是面疙瘩，静静看着季临渊的动作。
季临渊在面里加了一点盐就开始揉面，等顾盼的肚子又叫了一声，季临渊看了她的肚子一眼，用筷子慢慢将面团搓成一粒粒很细小的面疙瘩。
这时候锅里的水也沸腾了，季临渊将面疙瘩丢进锅里。
一整块面团都搓成面疙瘩下锅，季临渊走出去拿了一个鸡蛋和一个红红的番茄回来。
等锅里的面疙瘩浮在汤面上，季临渊将面疙瘩装碗。
拿起竹子做的刷把开始洗锅。
站在灶台边上的顾盼看着这样的男人莫名有些感动，季临渊染着烟火气给她做“面疙瘩”的画面居然让她心底有些触动。
季临渊一转头就看就女孩含羞带怯的脸，和他目光对视了一秒就躲开，小脸染着绯色，他不知觉就联想到手里握着的红番茄，指尖微动，轻轻捏了捏手里的番茄。
熟透了。
在番茄上划了个十字，用刚刚的面疙瘩汤将皮烫掉。
手脚利落地炒好番茄炒蛋，舀起浇在面疙瘩上。
顾盼坐在桌前，面前放着大碗，金色的鸡蛋、红色的番茄、奶白的面疙瘩组成一幅和谐又美好的色彩画，让人食欲大开。
顾盼迫不及待地夹起一株，嘟着嘴轻轻吹吹，下一秒面疙瘩落入口中。
“唔。”
好吃到说不出话来，只有一株接连一株的下筷子说明这碗“面疙瘩”的美味。
迅速解决吃三分之二，顾盼摸了摸小肚皮，对着剩下的面疙瘩犯难。
七十年代，浪费粮食等于犯罪。
但她着实吃不下了。
看向季临渊，不知道为什么他做好面疙瘩后没有去上工，而是坐在不远处削着什么。
“季知青？”顾盼试探性地喊着。
季临渊有些奇怪地抬头，他更习惯顾盼连名带姓地叫他，突然这么客气他有些不习惯。
明明是顾盼先喊他的，但一对上季临渊的眸子，顾盼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把吃剩的面疙瘩给别人也太奇怪了，但倒掉的话……
“怎么了？”声音难得的温和。
“你看你煮这么多！我都吃不完！”
理不直气也壮的顾盼将碗朝季临渊的方向一推：“你煮的你把它吃完。”
季临渊：“……”
见他深邃的眸子盯着她，顾盼刚刚好不容易升起的气势一下子就怂了，有些讨好道：“季大哥。”
女孩的声音又软又糯，尾音还带着小小的颤，像有个小羽毛在他心底拂过。
季临渊手一抖，女孩口中冒出的三个字不停在耳边回荡。
差点削到手的季临渊将刀放下，女孩脸颊的粉色开始有往脖子蔓延的趋势。
季临渊站起身走到桌前，也没拿筷子，端起桌上剩下的碗，咕噜咕噜几口就喝得干干净净。
喝完也不敢再看顾盼，拿着碗转身进厨房。
顾盼支着下巴看男人在厨房洗碗的身影。
他站在灶台前，动作干净利落，屋外的光他侧脸上，勾勒出一道完美的线条，她在他脸上找不出一丝不和谐，五官搭配恰到好处，就那么严丝合缝地长在了她的审美里。
意识到什么，顾盼心虚地眨了眨眼。
突然季临渊手一滑，手上的碗摔下，男人手忙脚乱，好一阵倒腾才接住，避免这个清贫的家损失一只大碗。
顾盼突然就笑了，原来是故作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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