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痕清浅, 长风徐过后, 只余万物静好。
二十二层没了外人,双月定格高悬在稀星的幕空, 如同方才的吞噬怪状已然销声匿迹,二月平和各掌半边天, 容随怅然垂手,顾风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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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境仙地依旧由燕青软保管, 就放在厌毒揽月阁的几案上,玉飞影带着昏迷不醒的长鳞飞出时,广袖飘舞,不经意挥落桌角上雕花的砚台,半两陈墨溅开乌色墨花, 纷扬洒落。
斑驳暖煦, 攀上角落里的木架银瓶, 生辉熠熠。阁内轻香袅袅,燕青软和厌毒二人都不在内间, 着实静谧。
白裳生梅, 玉飞影来不及注意这些, 抬脚走出揽月阁。
门口,几个仙娥正探头探脑:“快点, 她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到底瞧见了没有,树下的断肠草可铲清了?”
溜进来的仙娥正勾着腰仔细端详脚下种类繁杂的草丛,指间捏着一个轻薄柔软的白纱, 垂落在身上。被催的着急了,便有些不耐的皱了皱眉:“杂草太多,哪个是断肠草啊?哎等一下,你们莫催我,我再看两眼!”
“要是没有就算了,输了就输了,大不了帮她们干几天活就是了。”
“不行,每次都是我们输,这次也该他们输了!”
他们几人与其他仙娥打了赌,拿一株断肠草回去就算赢,输者包揽近五日所有的重活。为了赌赢,她们几人不惜用自身修为编织出密不透毒的流光帕,现在还没有找到,怎么能回去?
门外的动静消失了片刻,又再次响起:“那,那你小心点,若是沾到了,担心你的小命!”
“哎呀我知道……”
……
“怎么样找到了吗?”
……
“能听到吗?云儿?你怎么不说话了?”
连叫多声皆无人应答,众女惴惴不安,正在她们推推搡搡欲溜进来一看究竟时,门内传来一声惊呼:“参见殿下!”
殿下?神尊殿下怎么会在厌毒的揽月阁?
下一瞬,一阵轻悄脚步声传来。
“殿下!拜殿下安!”
“神尊殿下!”
众人来不及思考,屈膝跪拜双手平举。惶恐叩首时,眼前柔丝裙摆滑过,来人脚步未停,忽的从身前走过,秋菊香味本淡雅,在她的身上却浓郁沁人。
声线一如往常的冷冽:“去唤厌毒来碧落池!”
“是!”
玉飞影白衣染血,环珮珠玉碰撞之声空灵,裙摆沾染点墨,脸色有几分阴沉,媚好柔光也抹不开眼角眉梢的肃然。
路过仙娥们哗哗啦啦跪了一地,埋头不敢直面其灼灼风华。
长鳞就躺在掌心里,呼吸渐弱。
玉飞影不敢犹豫,径直朝倾城殿走去。
殿前那根盘龙的玉柱,就是长鳞的修为所化,二体同系同根,一损俱损。此刻她身受重伤,玉柱必将崩坏。
玉柱倒,护山神亡,而今神界主率六界,众目睽睽之中,绝不可发生这样的事。
待她匆匆行至倾城殿上,眼见玉柱已然倾斜,最中心的平滑柱体上裂纹横斜。上好的美玉碎成细小的碎块,在半空中漂浮,大有一触即塌的倾裂感。
玉飞影拢了拢眉头,长)枪周身泛起青白光华,飞起嵌入柱子里,汇聚四方碎痕,恢复了原状,远远看上去并无不妥。
如此,她才放心的飞上碧落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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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舞阁内的动静却很大。
“唉,左面左面!飞错了回来!”
“别跟着我,去那边”
“嘿,不许动!你过来!你过来啊!”
碰!咚咚锵!唰!啪啪!
咣咣咣!
……
门口,两名仙娥经过,听着里面的动静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这都一早上了,听说今早殿下临走时教那位妖皇大人学了几个新法术,只是简单的控制法术,这一早上,里面的声音就像在杀人放火一样。
众人都知道,施法用的是手,但是照这惊天动地的阵仗,那位妖皇大人施法好像都靠吼……
大伙频频从门口走过,进又进不去,听的人心痒痒,总想冲进去看看。
啪!又是一声催响,两名仙娥欲言又止的看着里面,一脸心疼,听声音好像又是殿下的哪个名贵仙瓶碎了吧。
啧啧啧,真是浪费啊。
正想冲进去抱几个出来,能救一个算一个。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昆仑山谁不知道殿下宠爱妖皇大人,整个仙界都由着她造,莫说是什么仙器花瓶了,就算是花舞谛要离音剑削树皮,殿下都不会犹豫一下。
身有要事不可久留,两名仙娥意犹未尽的叹口气,端着手中的东西朝另一边离去。
“你们已经被我控制了!飞起来!”
“哎?啊啊!别过来,走开!呜呜呜,我错了,你们走!啊——”
阁内的动静突然剧烈起来,花舞谛一边后退,一边欲哭无泪的摆着手,散乱着头发,光着脚往里间跑,脚踝光洁小巧,跑起来却一点不含糊,她的身后,两鼎铜香炉紧追不舍。
“呜呜呜,殿下,它们追我啊!”
内室封闭,已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铜炉即将砸过来的瞬间,花舞谛慌张的蹲下身子,美眸露怯,最终只能闭着眼摔进浴池中,娇小的身体落下,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碰!”铜鼎直冲冲的撞到墙上,摔成几半,烟灰洒地铺成一层青霾的污灰。
“呼!”
美人花瓣水中露出头,算得上美人出浴,却有些狼狈。
她涨红了脸,纤指颇为粗鲁的撩开贴在眼前的长发,看着身后厚重的灰尘心有余悸的抚了抚摸心脏,长叹一声往外面爬。
湿嗒嗒的衣裳粘在身上有些难受的厉害,她如今还不会换衣术,无奈只能去门外晒太阳。
行过前厅,遍地狼籍,花舞谛拧着衣袖的动作怔住,湿漉漉的小脸上滑过两片可疑的红晕。
呃……
这都是自己干的?
放眼望去,珠帘断裂轻纱被扯成一缕一缕的,像被狗扒了一样,几案从中间被劈成两半,一半落在窗台上,一半被帷步勾住了腿,还挂在半空中,墙上残留着各种被撞的痕迹,珠帘上的玉串撒落一地。
总的来说,就是没一处完整。
花舞谛这才发现自己做了错事,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唇,心里打算着等衣服晒干了,就回来收拾干净。
午后的日头最是毒辣,晒得红檐上的青鸟都蔫蔫的耷拉着脑袋,缩着身子朝阴影里钻。仙娥们皆脚步匆匆的往阴凉处跑,哪里会有人专门跑去晒太阳的。
幸好玉飞影为了让她好好玩秋千,专门在桃花树上施了法,花舞谛便跑到树下抱着秋千,手指摆弄这落了一地的花瓣,捧在掌心里玩耍。
时间愈久,她便撑不住了。不出半晌就昏昏欲睡,桃花眼半眯着,惺忪的眸子里满是迷蒙和恍惚,每次长叹短吁尽是不一样的风情。
“听说殿下去碧落池了啊!”
“妖皇大人身体渐好,最近几日更是活泼,说起来殿下也有好久没去过了,怎么今日想去了?”
“不知道,不过看殿下脸色不太好,估计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碧落池是疗伤圣地,难不成神尊殿下受伤了?”
……
有大事?
她可能受伤了?
花舞谛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抬起头,她刚刚虽已经睡着了,但还是听到了一点声音。那些话她虽没有听的清清楚楚,但还是了解了大概。
犹记得今早殿下离开时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功夫就有事了呢?
碧落池又是什么地方,为何还与自己有关?
花舞谛心头泛起淡淡的疑惑,从地上站起身时,衣裳已经干的差不多,风飒飒拂过脸颊已睡意全无。
不知道殿下现在怎么样了,不如去找找她?就是……不知道这碧落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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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毒是在碧落池前见到玉飞影的,一见面,就有一个细长的东西向自己扔过来。伸手下意识接住,才发现是昏迷不醒的长鳞,肩膀窟窿上的鲜血已经凝固,但一半身子都被染红,手脚无力耷拉着,似乎已经折断。
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脖颈修长,却被几道狰狞外翻的伤口破坏了美感,似是利器所伤,下手极重,唇角干裂的吓人,整个人都散发着沉沉的死气。
厌毒面上惊愕,有些不可置信,长鳞战龙之身,怎么会搞成这样?
片刻功夫,玉飞影就已经率先走了进去,厌毒跟上她的脚步,看着那抹削瘦的身影挡在身前,气场全开,朝已经被冰封的利剑注入深厚法术,剑气开路抵挡刺骨的寒意。
面前只有一个冰晶参半所铸成的神台,内里一株五瓣幽冥草乍起紫光,那是曾经花舞谛躺过的地方,这么多年,厌毒最清楚她在玉飞影心中的地位,长鳞必定是沾染不得。
无奈,她只能停在原地,望着身旁锋利慎人的冰凌,有些不知所措。
玉飞影随意挥手幻化处一个冰床,厌毒立刻抬脚将怀中人放上去。
“本尊替她疗伤,你守在一旁,切不可让让人叨扰。”
“是!”
一墙之隔,石阶之上。
花舞谛扒着门小心翼翼的朝里面瞅,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眼睛明亮,回眸生惑。
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如同利刃刮骨,她止不住的哆嗦抖颤,却听见身后一阵笑声。
“小狐狸,老夫看你面色不错,看来那圣女把你养的很好啊!我怎么看着你吃的都有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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