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鲜血呲洒在悬英的袖口,她看着掉在脚边的那半段儿青蛇尸体,后知后觉的将手里捏着的小蛇脑袋扔在了地上。
面前的檀阙左手握着刺眼的佩刀,右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悬英整个人拎到了他的怀里。
悬英有些发愣的仰头看着他,还是一如既往冷漠的神情,可却似乎能听到他咬着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她眼睛一转,便双腿一软,瘫进了檀阙的怀里。
“皇上,可吓坏臣妾了。”悬英双手抓开他的衣襟,将自己的小脸贴了上去,佯装受了惊似得蹭了蹭。
被她这么一弄,檀阙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他低咳了两声,快速松开了悬英的手臂。
檀阙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心里想着要推开她,可脚下却是一步都挪不开。
颤抖的右手在龙袍上抓了抓,火光之中,他低垂着眼眸,由着怀里不安分的人四处乱摸着,纤长的睫毛微微颤着,唇角僵硬的上扬。
“小满丫头?你跑偏殿处做什么?”
听到芳姑姑的声音,悬英才从檀阙的怀里微微伸出脑袋,只见那个小满正歪着头,看着自己傻笑着。
小满提了提手里的木桶,伸手在自己的脸蛋上胡乱一抹,笑道:“奴婢去灭火啊。”
看着小满被火燎过的头发,还有那黑乎乎的小脸,芳姑姑着急的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出了常宁宫。
“你个小丫头去灭什么火,赶紧和我去外面躲躲。”
虽说檀阙带来的那些宫人侍卫很及时,但走水的偏殿也烧的房顶漏了个窟窿,住不得人。
寝殿里爬进来的蛇被抓得差不多了,但以防万一,檀阙还是将她挪出了常宁宫,重新安排了宫所。
可怎么就给她安排到雍和宫来了?!!
悬英躺在床上,望着自己这黄梨花月洞架子床,连床柱上挂着的绯色床幔都是镶着金边,绣着金线凤凰的。
就是在南燕还未出嫁时,她也没睡过这般华丽富贵的床榻。
“皇上大可放心,贵妃娘娘并没有被蛇虫咬过的痕迹。”
悬英转头看着跪满一地的太医和女医挚,不可置信的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原来这不是在做梦!
上辈子自己可是真真切切被那些蛇咬过几口,可檀阙不但没给自己挪宫所,就连来医治自己的太医都是他随手一指,胡乱派来的小学徒。
还好自己命大,冯念念让人放的那些蛇都是无毒的,不然自己怕是在朔北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朔北冬日寒凉,蛇又有冬眠之性,如此大范围出现必有蹊跷!”檀阙坐在床边,眉头紧锁着。
檀阙之言明显是有继续查下去的意图,可悬英却清楚的知道,他再查下去也只会找出个替死鬼,躲在背后的冯念念依旧平安无事,倒不如由自己的法子去处理。
悬英眉头一紧,绝不能让他碍了自己的事儿!
她翻了个身子,纤纤玉手搭在了檀阙的膝盖上。
悬英婀娜的撑着脑袋,望着檀阙慵懒一笑,道:“分明是臣妾魅力大,将那些小蛇吸引了过来,又把皇上吸引了过来。”她食指在檀阙的膝盖上打着圈圈,眼波流转。
檀阙扫了眼满殿的太医,红着耳朵窘迫的咳嗽了几声,便毫不留情的扒开了悬英的手。
却奈何被自己扒开的小手又像藤蔓般爬了上来,拽着他的龙袍,在自己的指尖处缠绕着。
“臣妾都受了惊吓,皇上还对人家这么凶。”
绵软的娇嗔传进太医们的耳中,吸引着他们暂时忘却了礼数,偷偷的抬头看向这位贵妃娘娘。
身姿风韵,媚眼含情,一颦一笑都是慵懒中带着媚态,就连她扯着皇上龙袍的手指,都尽显妖娆。
任谁都经不住她这漫不经心的撩拨。
檀阙再次扒开她不安分的手指,双手抢先一步抓住了自己的膝盖,嘴角僵硬的动了动,沙哑道:“朕何时凶过你?”
悬英惬意的趴在床榻上,细长的眼角瞥着他,哀怨道:“回来的路上,可是皇上跳下了马车,弃臣妾于不顾?温泉池里,臣妾都那样……”
“太医,贵妃她确定无碍是吗?”
见檀阙又转移话题,堵住了自己的话语,悬英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头发,撇了撇嘴巴。
“贵妃确实无碍,那些雄黄粉刚好隔开了蛇虫,是贵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
悬英托着腮看着扭头盯着自己的檀阙,眼神已不似方才的窘迫,倒是深邃得很,盯得自己浑身发冷。
她心里紧蹙了一下,便眼神闪躲的避开檀阙,落在那些太医们的身上,笑着开口道:“虽然太医们都说本宫无碍,可本宫身子却乏得很,不知可否向太医们讨个方子?”
“不知娘娘哪里不舒服?”
看着太医们紧张的眼神,悬英扭头望着檀阙,唇角魅惑一勾,道:“不知太医们可有……助孕的方子?”
一听助孕二字,檀阙震惊从床上站了起来,满脸通红的瞪着她。
悬英瞧着他这幅怒目圆睁的模样,那脸上仿佛就写着不知羞耻四个字,气得他双手都发抖了起来。
“这,这……娘娘若是想有孕,还需净……”
“退下!全都给朕退下!”
太医们浑身一抖,见皇上甩袖又满头的冷汗,便识趣的纷纷低着脑袋,起身退出了寝殿。
领头的太医一脚刚迈出房门,犹豫了一下,还是猫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蹭到了内殿处,小声道:“禀皇上,这贵妃娘娘虽然没受伤,但贵妃娘娘身边的那个宫女,倒是伤得不轻,两条胳膊几乎被咬烂了不说,脸上也留下了伤口。”
檀阙背着双手,眉头一蹙道:“朕知道了,太医尽力医治就好。”
太医离开后,悬英直起身子倚靠在床柱上,轻声道:“七巧舍命护着臣妾,皇上可要奖励她才是!”
檀阙回头冷眼看着她,沉默不语。
见到檀阙怒沉了一口气,想要甩袖离开,悬英快速的起身拉住了他的袖口,佯装委屈道:“皇上这就要走了?不留下陪臣妾吗?”
“闹了一晚上,英公主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檀阙拽了拽自己的衣袖,她却无赖的怎么都不肯松手。
左右僵持了几下,檀阙终是袖子一扬,甩开了悬英纠缠的手,却不料袖子里藏着的东西也一并掉了出来,咕噜噜的滚落在地。
悬英抻着脖子看向地上的那枚酸杏子,先是一愣,便很快露出了坏笑。
“口是心非!皇上的嘴巴,可比不过身子诚实!”
寝殿里回荡着悬英好听的嬉笑声,檀阙抿着嘴巴,窘迫的俯身捡起了地上的那枚酸杏子。
他以为自己已经平复好心里的波荡,却不知道自己的一双耳朵此刻已经红得发紫,映进了悬英的眼中。
檀阙捏着手里的酸杏子,昂首挺胸的踏出了房门,步伐却僵硬的活脱脱像个木头人。
掩好房门,檀阙低头看着手里的酸杏子,摇了摇头。
好端端的自己回马车里捡什么酸杏子!
檀阙离开不一会儿,芳姑姑便端着铜盆推门而入。
“奴婢听说,这雍和宫是这宫里最富丽堂皇的宫所,而且离皇上的宫所又是最近的,上一位住在这里的主子,可是皇上的娘亲!”
悬英抱着玉枕,回应似的点点头。
上一位是檀阙的娘亲,下一位是当了皇后的白槿!
这雍和宫向来是历任皇后的宫所,上辈子可是自己至死都住不成的地方。
檀阙又为何将自己安置于此?
悬英想着方才从他袖中掉出的酸杏子,眉头紧蹙着。
真奇怪,檀阙上辈子对自己的态度并非如此,他心里喜欢的人也一直是白槿,就算自己勾引他的那些手段起了作用,也不该这么快才是!
“奴婢一想起方才那些蛇啊,火啊,这心里还是突突的,还好公主没事,不然奴婢定要自责死的!”芳姑姑坐到床边拉着她的手,心疼的说着。
“我这不是没事儿吗,芳姑姑就把这心安安稳稳的放进肚子吧。”悬英眉眼一弯,笑的舒心。
“公主怎么会知道有人放蛇进来的?”
悬英神色从容道:“常宁宫地处偏僻,又靠近荒山丛林,杂草丛生,这冬天处处荒凉,唯有我这寝殿碳火烧的旺旺的,必引蛇虫!”
芳姑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难怪寝殿里会烧那么多盆子,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为之,想要置公主于死地!”
悬英安慰的拍了拍芳姑姑的手,笑道:“死地倒不至于,那些蛇虫都是无毒的,而且朔北这边冬日寒冷,那些蛇虫也大多快要到冬眠期,身子软绵绵的不成威胁。”悬英揉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她不过是想给我个下马威,替某些人出气罢了。”
听着悬英的话,芳姑姑一头雾水着,也不知道公主口中的她啊,某些人啊,都是指谁。
可还是余惊未了的紧紧握着她的手,叮嘱道:“可公主你是金枝玉叶,在南燕可是蚂蚁都不碰的,今儿哪里有胆子就那么徒手去抓蛇呢?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胆大妄为了!”
悬英无奈一笑,若是芳姑姑知道自己在冷宫的那二十余年是如何熬过的,就不会再问自己这个问题了。
为了活命,为了她的泽儿,她连蛇虫鼠蚁都吃得下,又怎会再怕它们。
“芳姑姑,你帮我去准备些金钗银饰来。”
“公主突然要那些做什么?”
悬英惬意的倚在床柱上,眉眼一挑道:“明日,必有贵客上门。”
果不其然,第二天晌午芳姑姑刚沏了壶好茶,雍和宫里便来了几位贵人。
“听闻姐姐昨日宫里招了蛇虫,还走了水,害得妹妹为你担心了一整夜。”白槿捏着帕子拂面,眼里柔情的像一汪水似的。
悬英坐在玫瑰椅上抿了一口香茶,面不改色的看着眼前惺惺作态的人。
“整个朔北,可就属白姐姐菩萨心肠,这不我今儿一早刚到锦华宫,白姐姐便拉着我急冲冲的来看看你。”
这会儿说话的便是冯念念了,朔北唯一的县主,和檀阙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却是他破例亲封的县主名头。
悬英看着她笑得平和,若说白槿是里子坏表面做作,那这位清平县主便是里外皆坏,两个人倒是沆瀣一气了小半辈子。
看着冯念念在白槿面前阿谀奉承的模样,悬英冷笑了一声。
“县主所言极是!淑妃娘娘人美心善,当然贵妃娘娘也是得天神庇佑之人呢。”
悬英捏着茶盏,眼睛瞟向说话的蕊姬。
蕊姬是西曌国献贡的舞姬,堪称是西曌第一美人,比自己和白槿早先一步进宫,是檀阙除自己和白槿外,唯一的姬妾。
看着蕊姬手持玉面团扇,异域风情显著的双眼,似会说话般左右乱转着,悬英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她这八面玲珑的模样和上辈子如出一辙,这位蕊姬倒是宫里难得活得明白之人,左右逢源,风往哪吹就往哪倒,所以上辈子连自己都被白槿算计死了,她却还好端端的活着。
“几位妹妹大冷天儿的来看本宫,光顾着说话倒显得本宫招待不周了,芳姑姑,看茶!”
闻声,芳姑姑将事先准备好的三盏茶放在了她们的身侧,而后和悬英对了个眼神,便捧着托盘退出了大殿。
蕊姬抿了一口茶水,满眼笑意道:“这上好的浊青玉芽,怕是只有在贵妃娘娘这里才能喝的到了。”
一旁的冯念念嗅了嗅茶香,怪声怪气道:“这就是蕊姬孤陋寡闻了,这朔北最好的东西啊,都要属摄政王府里的东西,你看我们白姐姐就知道了,这般金尊玉贵的,可是旁人比不得的。”
这时却只听“噗”的一声,白槿猛地喷出了嘴里的那口茶水,一边咳嗽着,一边瞪着坐在上位的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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