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英细细留意着七巧的言不由衷,低头抿了口银耳羹。
“呦,这我还没说什么呢,这丫头倒是一脸委屈了。”冯念念紧张的拧着袖子,扭头朝白槿一笑,“瞧这丫头对贵妃如此忠心,我又怎好做这黑脸人,即便是我再喜欢,也只能望而止步了。”
悬英浅笑着拉起地上的七巧,拍了拍她的手,欣慰道:“倘若县主真要了去,本宫也是不依的。”悬英握着七巧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伸手抚摸着她脸上的疤痕,“本宫怎么舍得你呢。”
对上悬英不明的目光,七巧神色一慌,扯起袖子擦着眼泪。
蹲在角落还磨着珍珠粉的小满不高兴的扔掉了棒槌,撅着嘴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正当雍和宫里佯装得一片祥和,姐妹情深时,只见陈公公捧着玉盘,从门外走了进来。
“奴才给贵妃娘娘、淑妃娘娘、清平县主请安。”
悬英笑着抬手道:“陈公公,起身吧。”
陈公公笑盈盈的扶正了头上的太监帽,环视了一圈大殿里坐在的主儿。
“正好,淑妃娘娘和清平县主都在,那奴才就偷个闲,少跑两处地方了。”
白槿抻着脖子看了一眼陈公公手中的玉盘,莞尔笑道:“想来陈公公是来送福的。”
“诶呦,淑妃娘娘这吉祥话儿说的,咱家真是望尘莫及啊。”
陈公公捧着手中的玉盘,走到了悬英的面前,道:“贵妃娘娘初到朔北,定有很多不知道的习俗,这每年的岁夕前,皇上都会亲自写下三百张福字,赐给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寓意来年福运吉祥。”
悬英瞥了眼陈公公手中盖着红布的玉盘,放下了手里的汤碗。
她在朔北三十六年,这三十六年里,无论是檀阙的福字,还是泽儿的福字,都没有一张赐给过自己。
只有在自己生下泽儿的那一年,陈公公踏着那一年的初雪,送给了自己在朔北的第一个福字。
还传来了檀阙的圣旨,将太子泽,交给皇后白氏抚养。
而那个送到常宁宫的福字,是赐给泽儿的。
悬英面无表情的看着陈公公在自己的面前掀开红布,小心翼翼的拿起压在最下面的一张,双手呈到她的面前。
“这张是贵妃娘娘的,望娘娘仔细收着。”陈公公笑意盈盈的,刻意将仔细二字咬得格外清晰。
悬英接过陈公公递来的福字,捧在手中,细细看着。
大红色的纸上压着金箔片,挥洒着浓密的墨迹。
檀阙的字苍劲有力、笔墨横姿。
却也如同他的人一般,冷冰冰的,没什么感情。
“皇上的字,还是那么好。”冯念念起身,迫不及待的看着悬英手中的福字,却见她眼珠一转,继续说着,“只不过……皇上往年赐的福字,用的都是金汁,怎么今年变了?”
见冯念念过来,陈公公赶忙转身在玉盘里抽出两张福字,递到了冯念念的面前。
“没变,没变,这两张是皇上赐给淑妃娘娘,和清平县主的。”
接过陈公公手中的福字,冯念念扬着眉毛,骄傲的抿嘴笑着。
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又看了眼白槿手中的。
“我说嘛,这用金汁赐福可是我们朔北的传统,怎能说变就变了呢。”冯念念仰脖瞥着悬英的脸色,添油加醋道,“想来淑妃姐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定是最高的,你瞧这金汁儿都要比我的厚上足足两层。”
白槿用指腹抚摸着纸上的福字,脸上露出溶溶笑意。
她低头羞涩的笑道:“皇上待人一向公平,妹妹不要乱说话。”
瞧着冯念念和白槿一唱一和的模样,悬英躲在红纸后面,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便随手将那张福字放在了手边的矮桌上。
陈公公捧着玉盘离开后,冯念念暗地里拽了下白槿的袖子,两人相视一笑,便起身缓缓行礼。
“我和苏尚宫说好了,明日在我的锦华宫,商定岁夕宴的细枝末节,贵妃姐姐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一块儿来。”白槿温婉的起身看着悬英说着。
悬英盖上汤碗盖,捧起手边的暖手炉。
她望着白槿,笑道:“这么巧,本宫明日也约了苏尚宫。”瞧着白槿瞬间僵硬的面孔,悬英继续说着,“既然如此,那明日待妹妹来请安后,便随本宫一起去瑶华台,商讨岁夕宴之事吧。”
白槿冷着脸,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
“贵妃姐姐的主意,甚好!”
出了雍和宫,冯念念甩着帕子,气愤道:“江悬英这个妖女,到底是仗着谁给她撑腰,居然敢如此对待我们?我也就算了,可姐姐你可是我们朔北最尊贵的女子,怎能受她的气?”
白槿捻着香帕,娇柔万分道:“哪里是受气,是妹妹你想多了,我倒是觉得贵妃姐姐的话不错。”
“白姐姐你就是太天真,才让那个妖女蹬鼻子上脸。”冯念念踢了下脚边的石子,继续说着,“不过有皇上给你撑腰,你用不着怕她!”
白槿低头笑弯了眼睛,而背在身后的左手里却藏着方才被她握碎了玉镯。
玉片已扎进她的手掌心里,血迹斑斑,染红了衣袖。
夜幕低垂,芳姑姑点好了寝殿中的红烛,小心翼翼的罩上鎏金牡丹灯罩。
“公主,这皇上赐的福字,你怎可如此随意的丢在地上,被人瞧见了又要说闲话。”芳姑姑弯腰捡起地上的福字,抖去上面的灰尘,捧在手里细细看着。
悬英倚在美人榻上,正迎着烛光绣着手中的护膝。
她不在意的抬眸看了一眼那张福字,娇声道:“冯念念人虽然不怎么样,可话却没错。皇上赐给我的这个福字,分明是在打我的脸面,我为何要珍惜它?”
芳姑姑叹了口气,还是将手里的福字小心翼翼的黏在了窗子上。
她回头望着专心致志绣着护膝的悬英,疑惑道:“公主向来不喜欢这些女工,今儿这是怎么了?”芳姑姑走到她的身边,弯腰细细看着她绣了一半的护膝,“绣的还这般精细,是给皇上的?”
绣花针穿进虎绒里,悬英瞥嘴道:“谁要绣给他。”
蹲在地上的小满抻了抻脖子,看着她终于磨完的一大碗珍珠粉,热泪盈眶的抽泣了下鼻子。
她起身,摇摇晃晃的朝窗子处走去。
望着窗子上贴着的福字,小满眯着眼睛贴近看了看,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
“主子,主子你快来看啊,福大仙显灵了!”
听着这边小满的嚷嚷,芳姑姑好奇的走了过来,仔细看着窗子上的福字,一脸震惊的转头朝悬英招了招手。
“公主快来看看,真是显灵了!”
悬英放下手中的护膝,慢悠悠的从美人榻上直起身子,朝窗子处走了过去。
背枕着夜色,在昏沉的烛光下,那浓密的墨迹上竟是斑斑闪光,目光所致皆是斑斓。
悬英走上前,惊诧的伸手抚摸着上面的墨迹,道:“芳姑姑,快把寝殿里的烛火都熄灭了。”
雍和宫外,陈公公望着一会儿昏暗,一会儿亮堂的寝殿,抬头望向身边一直沉默着的檀阙。
“如此,皇上可以回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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