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风雪就要来了,这样冷彻的夜里,皇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出了勤政殿,就直奔雍和宫来。
今儿甚至连大氅都没披上,就这么单薄的在雍和宫外站了半个时辰。
陈公公挑着熄灭的宫灯,默默走到檀阙的身旁,帮他遮挡住吹过来的冷风。
而檀阙却始终一言不发的,凝视着雍和宫寝殿的窗子。
“奴才就说贵妃娘娘聪慧过人,定是能发现皇上的用心良苦。”陈公公揣着袖子,憨憨的笑道。
寝殿内,悬英再次熄灭了烛火。
她手里拿着一根燃起的红烛,用摇曳的光亮,一点点照着窗子上的那个福字。
“……英。”
悬英微张着嘴唇,轻声念出烛火下显现出的字迹。
没想到这个福字里,居然还别有洞天。
“是啊主子,是您的小字啊。”芳姑姑目瞪口呆的看着银光闪闪的字迹,当她的目光继续往下看时,不禁震惊到捂住了嘴巴。
“是一百个,足足一百个呢!”趴在窗子上的小满指着头顶上的福字,回头朝悬英笑得灿烂。
悬英举着红烛,从福字的第一笔,一直照亮到最后一笔。
当她看到整个福字上暗藏的玄机时,握着手中的红烛,心里微颤了一下。
足足有一百个。
英!
檀阙居然写了一百个英字,藏在了一个不起眼的福字中。
悬英怔楞的举着手中的红烛,紧盯着眼前的这个福字。
微卷的睫毛颤抖了两下,眼眸不经意的闪躲着,直到滚烫的蜡油滴在她的手背上,悬英在惊呼一声回了神儿。
芳姑姑点起寝殿中的烛火,整个寝殿慢慢恢复了光亮。
“难怪只有主子的福字不一样,皇上对主子可真好。”小满拖着下巴,双眼闪着光亮。
悬英微蹙了下眉头,低喃道:“想必是每个福字上都有的。”
在这宫里,檀阙的心思、檀阙的人,向来是只围绕着白槿一个人转。
他不可能会对自己这般用心。
只听小满咧着嘴巴道:“怎么可能,那皇上岂不是就累死了!”
芳姑姑一听小满这放肆的话语,赶忙捂住了她的嘴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再胡说,就罚你不准吃饭!”芳姑姑拎着吱吱呜呜的小满,转身迈出了寝殿。
悬英单手扶着窗子,静心思考着。
却一个慌神儿间,不小心将窗子推开了一个缝隙。
望着远处转身离去的背影,悬英的眉角微扬。
檀阙?!
他何时来的?
悬英仰头看着窗子上泛着银光的福字,又转头望着身影慢慢消失的檀阙,低头思量了一会。
待她再抬起头时,已是茅塞顿开的扬起了细眉。
唇角豁然勾起。
伴随着妩媚得逞的笑容,悬英关上了窗子。
翌日,白槿果然如约来向自己请安了,只是来的只有她,冯念念却没有来。
悬英倒是觉得冯念念虽然坏,但也是表里如一的直肠子,不怕得罪了自己。
不像白槿,无论如何都立着温婉贤良的牌子,也不怕累死自己。
她和白槿到了瑶华台才发现,冯念念正给苏尚宫倒着茶水。
而且不仅冯念念来了,蕊姬也来了。
“奴婢给贵妃娘娘、淑妃娘娘请安。”
一见到她和白槿进来,苏尚宫便规矩的起身行礼,一旁的冯念念放下手中的茶壶,扬着脖子别扭的咳嗽了两声。
“苏尚宫起来吧,今日就有劳苏尚宫多多提点了。”悬英笑着走到玉龙石桌前坐下。
苏尚宫颔首应道:“几位主子都是金尊玉贵之人,奴婢没什么可提点的,只是将所知道的事情告诉给各位主子罢了。”
身旁的白槿捏着帕子,温婉道:“那就多谢苏尚宫了。”
悬英见一直颔首垂眸的苏尚宫,在听到白槿的声音后,慢慢抬首看了她一眼。
苏尚宫是向来冷静薄情之人,可悬英却觉得她看白槿的眼神里,有说不出来的东西。
果然,在白槿要坐下的瞬间,苏尚宫先拉住了她的手臂,又快速的松开。
只见苏尚宫拍了两下手,几个小宫女便抱着厚实的毛垫子,放在了几张石凳上。
“几位主子不要冻坏了身子。”
悬英一边起身将毛垫坐在身下,一边眯眼看着白槿手中的那个垫子。
那个垫子要比她们其他人的足足厚上一层!
她竟不知,一向不近人情的苏尚宫,也是白家的人。
苏尚宫同她们讲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只留下她们四人面面相觑着。
白槿捏着香帕,翻着方才记录的册子。
蕊姬流苏团扇掩面,灵动的眼睛左右乱看着。
冯念念卷着自己的发梢,眉角一挑,心生主意道:“这岁夕宴呀,最重要的就是这瑶华台的晚宴了,皇上既然将此事交给贵妃娘娘,定是对娘娘格外信任的,所以这吃食啊,汤羹啊,可绝对不能出了纰漏。”
悬英捧着暖手炉,勾唇笑道:“自然。”
“那贵妃娘娘可知,哪些大臣吃不得蟹子,哪些喝不得参茶,这里面的事情多着呢,怕是贵妃娘娘都不知道吧。”
瞧着冯念念娇作的神情,悬英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热茶。
御史大人不喜凉食,礼部尚书吃不得大荤,薛太尉吃贝壳之物嘴唇会发肿。
这宫里,怕是没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但悬英还是放下茶盏,惊诧道:“竟还有这种事,清平县主若是不说,本宫还真是不知道。”
只见冯念念挺直了腰板,拍了下桌子,兴致勃勃道:“我听说啊,这御史大人喜欢冰镇之物,礼部尚书素来爱吃烧羊肉,还有太尉,这太尉一得空就会去沿海处捞贝壳吃,你说有没有趣儿。”
悬英眯着双眼,唇角勾起。
她一早便知,自己这钩子都扔了下去,一向虚荣爱炫耀的冯念念,岂有不顺着钩子往上爬的道理。
只是冯念念也是蠢笨到了极致,这等害人的话语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生怕自己抓不到她的把柄。
悬英余光瞥了眼身旁的白槿和蕊姬,皆是垂头一句话都不说,她心里也是明白了几分。
冯念念定是觉得即便东窗事发,白槿和蕊姬也必然对今日之事,闭口不提!
悬英转了转暖手炉,朝冯念念笑道:“多谢清平县主提点,本宫都记下了。”
出了瑶华台,冯念念还没走上几步,便被坠儿拉进了角落。
坠儿左顾右盼了一圈儿后,小心翼翼的从袖口中掏出一个药瓶,递到了她的面前。
接过药瓶,冯念念疑惑的凑到鼻尖处闻了闻,道:“这是什么?”
坠儿小心翼翼的凑到她的耳畔处,轻声道:“是能让贵妃娘娘穿肠破肚的东西。”
听到坠儿的话,冯念念身子一慌,颤抖道:“这,这是白姐姐的意思?”
“自然不是,主儿是菩萨心肠。”
冯念念捏着瓶子不解道:“那是……”她眼睛一转,捂着嘴巴小声道,“是白,白叔叔?”
看着冯念念笃定的表情,坠儿沉默着点点头。
“清平县主,该知道怎么做了。”说罢坠儿便转身离开了。
冯念念看着手心里攥着的药瓶,嘴唇直打颤,她快速的将药瓶藏在了袖子里,便头也不抬的往朗月轩跑去。
回雍和宫的路上,悬英只听身后的一声呼唤,便停下了脚步。
她转身,见跟上来的竟是蕊姬。
蕊姬举着团扇,朝她屈膝行礼道:“贵妃娘娘走得好快,贱妾差一点就追不上了。”
瞧着蕊姬气喘吁吁的模样,悬英凝眉道:“蕊姬可是有事同本宫说?”
只见蕊姬一边点头,一边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了她。
悬英翻看小册子一看,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那些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的喜好和禁忌。
简直应有尽有,比自己知道的,还有多!
合上册子,悬英惊讶的上下打量着她。
只见蕊姬团扇遮面,眼睛左右一溜,小声道:“清平县主方才的那番话,贵妃娘娘还当仔细斟酌才是。”
“哦?”悬英眉角一挑,有趣的问着,“蕊姬怎知,清平县主所言不真?”
蕊姬小碎步往前靠了靠,轻声道:“自然是贱妾安插的眼线说的,还望贵妃娘娘多多当心才是。”
眼线?
悬英不可置信的望着她,自己只知蕊姬是精明圆滑之人,却不知她竟精明到在冯念念的宫里安插了眼线?
可她又为何告诉自己?
“蕊姬,在朗月轩安插了眼线?”
蕊姬灵动的眼珠一转,点头道:“自然,贱妾只图保全性命安稳度日,当然是要知彼知己才是。”
“那淑妃娘娘的锦华宫?”
蕊姬点点头:“自然。”
“那本宫的雍和宫?”
蕊姬点点头:“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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