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王兰花教你如何不再当憨憨

    这次的困惑持续的久了一些,最后还是被我无所谓的态度压了下去。

    我不再想着齐木的事情,转而开始翻找我的外套,昨天可能是我的东西不小心掉出去过,中也前辈帮我塞回去时换了位置,我没有放在心上,专心找我想要的东西。

    我翻了几遍也没找到我的目标,才意识到我找不到可能不是我‘电子竞技不需要视力’的盲僧属性,而是中也前辈拿走了它。

    “中也前辈,我的烟呢?”

    前辈在身上摸索了片刻,用两指夹出本该躺在我衣兜里的烟盒,打开抽出两根后扔给了我。

    我借过一看,里面不多不少整整齐齐地摆着能召唤神龙的七根香烟。

    “你换牌子了?”中原中也捏着手中细长的女士香烟询问,他把烟放在桌面上,“你这周抽的太多了,你还年轻,少抽几根。”

    这话说的和他有七八十岁了似的,我很笃定我抽多少烟对我的生死都起不到决定性地作用,我曾经死于绝症也与我抽烟的恶习无关。

    他之前从未实际管过我抽烟的问题,这个世界的变数好多,难不成是这个世界的中也前辈比我预想的年纪大?

    “就是因为年轻才多抽几根。”死亡这种事情可不由健□□活决定。

    我没说出后面半句,看着烟盒里零星几根烟放弃了今天抽的想法,才周三现在抽了剩下的几天可怎么过。

    中也前辈能轻易猜到我抽了多少烟不是怪事。

    我的怪癖体现在很多细节,就连不算娴熟的森首领都知道我屁事很多不嫌麻烦地随身携带专门放香烟的盒子。

    每周一补充,每次放好二十根,从没变过,除了我戒烟的时期周周如此。

    不过我更偏爱什么品牌可能只有中也前辈清楚,我熟识的人不多,在太宰治和乱步面前我点烟的次数屈指可数,吸了也很快灭掉。

    前者是因为我发现他其实不喜欢烟的味道,就算我换成蓝莓味道的烟他的笑容都会怔上零点几秒。

    后者的原因就简单了,我不会让小侦探因我感受到任何负面的东西,抽烟毕竟不是好事情,他还没有五十岁,不能接触太多不好的东西。

    中原中也对我的小习惯了如指掌,我抽过很多牌子的烟,烟盒里的各类烟总是换,看起来是随便乱塞的每个种类的烟数不定,没人能看出我偏爱哪种。

    实际上原本我也不觉得自己有固定的品牌。

    让我发现自己不曾在意的偏心的人正巧是中也前辈。

    某次我和中也前辈完成工作后一如往常抽事后烟,我们并排靠在临海公路的围栏边。

    中原中也背对着湛蓝的海洋倚靠着护栏,他面向繁华的都市,左手拿着烟没有着急点燃,另一只手指间翻动着他用了很多年的打火机。

    他沐浴在夕阳下,橙红色的阳光笼罩在他身上打出一片阴影,中也前辈的影子被拉长无限延伸到了他注视着的曜曜人间。

    中也前辈站在那里,侧脸在我咫尺之间却仿佛融入了尘世,他是可以毫无芥蒂走向人群的存在。

    无言的孤寂将我们隔离,我们侧脸相对。

    我凝望着海洋,驻足在围栏前眺望着无际的蓝色,海面上依旧平静,空无一物。

    我打开烟盒随手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了手中细长的烟卷,无形的烟雾像是形成结界把我的视线格挡。

    “啪——”

    中也前辈的方向传来了声音,他合上打火机,介于青年和少年间的独特嗓音响起:“打火机没气了,借个火。”

    他向我靠拢,那一瞬间我看到了飞行员坠落深渊,他没能在沙漠遇到小王子转而遇到了藏在暗处吐着信子的毒蛇。

    中原中也的影子离开了人群,走向了我。

    他的手夹着比我的女士香烟大上一圈的香烟,中也前辈微微欠身将烟放在嘴边。他凑近我,我们两个人的呼吸交缠,我还放在嘴中的烟顷刻间点燃了他,他看到我手中的烟笑了。

    “是MILD SEVEN,你还真是钟爱这个牌子,每次摸出第一只都是它。”

    “是吗……?”

    是这样吗,我眨眨眼觉得似乎是这样的没错。

    中也前辈咬住手中的烟刚才拿着它的手揉了揉我的头顶当做无声的感谢,我吐出的呼吸沾上了对方指尖香烟的味道,我们呼出的烟雾融成一团飘向上空,消散分解。

    中原中也没有再回头,他看到了我眼里的风景,我们一同面向了空寂的深蓝色。

    “想要我回头就说,如果我不看过来,你就不会出声吗?”他不懂我在想什么,但中也前辈看到了就说了出来,“你这小鬼,每天都在想奇怪的事情。”

    想要什么,你都会给吗?

    我不知道那时不算娴熟的中也前辈出于什么目的说出那般触动我的话。

    可我想要的东西,我自己都不明了。

    如若被点醒之前,我还妄想着我想要的不过是太宰治两三分的爱意,被问过后我才发觉,想要什么这个问题,我反而答不出。

    去掉琐碎的废话仅剩些许话语可以表达我的期愿,我希望‘幸福’吧,到底是让谁幸福,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要‘幸福’。

    一根烟抽完,我再次看向海面,这次它的上方飞来了一只海鸥,它盘旋着翱翔在蓝白的界限处,紧接着两只、三只,成群结队的海鸥飞向了我们的方向。

    灰白的羽毛像是落雨袭来扑簌簌地掉落下来,大片的白色点缀躺在了海面上,海中开了花。

    我被暂时性的拉入了人间,我心口的洞在那一瞬短暂的愈合。

    人类是群居动物,原来我也不例外。

    飞行员驯服了毒蛇。

    也是那天我永远的记住了中原中也的名字,在家里私自认了对方为大哥,我遇到了理想中的家人。

    那时起‘MILD SEVEN’就成了我烟盒里的常客,我为什么换烟了呢?

    因为我无法被拯救了,我自问自答。

    我这样的人,连自传性的忏悔录都无法写出,仅仅用三秒时间勾勒出的最基础的简笔小人都能催人泪下,我的故事却冗长平淡,没有起伏,不能感动人,上故事会的机会都不存在。

    我害怕毒蛇和飞行员兵刃相见,我的潜意识让我远离中也前辈的舒适圈和带给我的安全感,在我没确认自己到底遗忘了什么前,我谁都不敢触碰。

    我不确定自己到底还是否是当初那个人,我不想也不能伤害别人,我又不敢去寻找记忆,我总觉得真相是我不能承受的痛楚。

    所以我抑制了求救的念头,扼杀了喉咙里的乞求。

    若有一日,我真的能将我的记忆全部串联起来,解开我的疑惑,那么我就不再是记忆长河里的流浪狗,那时我必然能敞开心扉吧。

    -

    “兰花。”

    中原中也的呼唤让我回了神。

    “这次的宴会,你会和我一起参加。”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邀请函,上面邀请了我知道或是不知道的各种大中小型Mafia,简直是萝卜开会,不对,群英荟萃。

    横滨人杰地灵人才辈出的港口黑手党的名字自然也在上方,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中也前辈,我觉得不妥,这次还需要你出场呢,那更不应该找我了。”我神色认真,“至少找一个不用穿了高跟鞋就可以顺势和你跳男步的人吧。”

    中也前辈果断给了我一记猛击,我捂着被揍了一拳的脑袋,他无语凝噎地回答我:“是boss的命令。”

    “哦。”好吧。

    我不情不愿地补充道:“我没有礼服。”

    我觉得中也前辈应该偷偷看看首领的检测报告正常与否。

    让两个不擅长喝酒的人去参加应酬派对,谁挡酒都不合适。

    虽然说以中也前辈的身份没有会硬灌酒,但他又不是蝙蝠侠不可能把酒水变成姜汁,还是要喝两口的,就算是换我来结果也是一样的。

    我和中也前辈喝酒,总有一个要毁灭世界的。

    怎么着,是打算直接改成敌对组织追悼会吗?

    森首领的心思我当真是猜不透,但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太过熟悉。

    我握拳时手指触碰到了指环。

    我用来遮住印记的指环不再冰冷,它温热,像是被火包裹住叫嚣着指引着像是引诱我去这场宴会。

    “不用担心这个。”

    中原中也听到我的话后把他刚才拿回来的袋子递给了我。

    我怔住了。

    里面放着一条渐变色的裙子。

    诚然,那是一条很美丽的礼服,水蓝色裙摆上的银屑碎闪时隐时现像是星河,裙子越往上的部分颜色越深,到领口呈现出了和我瞳色一致的淡紫色。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这是公款吗?”

    中也前辈回避了我的问题,转而问起我:“你喜欢这条裙子吗?”

    “很好看。”我觉得它很好看,我随手比划了一下发现大小正合适。

    “那……你要穿上试试吗?”

    中也前辈说完自己懊悔了起来,否定了提议,我想这应该是公款的,不然为什么中也前辈取消了试穿业务,找首领七天无理由退换货可能不太行。

    “我回家会穿穿看。”我想要是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就自己改改吧,缝裙子应该和给自己缝伤口差不多,都是精细活。

    -

    我拿着袋子离开时已经是可以吃午饭的时间段,不知道我家里那两只聪明的猫有没有自己喂饱自己,我想的也太多了,多神的猫也不会自己开罐头。

    中也前辈这次跟着我走了出来,我发觉此时的天气已经没有前些天时闷热,日历上写着此时正值盛夏,但气温反常地一天天地往下掉落。

    “看样子夏天快要结束了。”我无意识地感叹。

    “——等等。”

    中也前辈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叫住了我:“今年的夏日祭,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这是邀请。”他怕我误会是强求快速补充到,“……还有别人也要去。”

    他看着我,眼神大概是赤诚的吧,如同不经谙事的孩童,所以我把中也前辈比作飞行员。

    江户川乱步是观察万物一直保持纯白的快乐王子,中原中也是踏入昏暗参与其中后还能记起自己本质的飞行员。

    不过夏日祭啊,我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事情。

    我之前唯一一次精心准备去夏日祭不算是美好的记忆,更好笑的是,这么不美好的记忆我细节都没忘掉,那天吃到的章鱼烧味道不佳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我追求太宰治时多能想的一个人啊,少女漫研究这块拿捏的死死的,邀请心仪的人去夏日祭这事岂能错过。

    谁还曾经不是心上人看一眼,一起养的猫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的人呢。

    总之那次原本对我如同对待所有人一样,甚至更加冷漠的太宰治破天荒地同意了我的邀请。

    我扑了粉底,画了妆,抹上了新买的口红,人生中第一次穿上了难穿无比的和服,电影里穿着和服杀人没有异能力的黑道大佬都是神人,我由衷地佩服起大姐。

    穿和服出街,简直和新年第一天不能穿上崭新的内裤一样别扭。

    我逛了很久,但等太宰治,这无疑是在机场等船。

    那次他没有来。

    我一个人看完烟花回到港黑后好死不死地遇到了芥川龙之介,他看我的眼神让我不舒服,我猜测那是在可怜我吧。

    那件和服没能好好地留下来,罗生门真的很爱咬东西,我之前送给芥川的磨牙器他都没给罗生门用吗?

    现在跳出来再回想起太宰治的行为我竟然不觉得意外了。

    就像即使我知道他是多么温柔的存在,但我依旧克制不住自己对他‘和我亲昵完就杀掉我’‘或许他会在我们婚礼前准备好毒药’‘我感受到灭顶的幸福感时他可能会选择死亡’的类似幻想。

    他在我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是黑泥般的存在,还是宛若缪斯般的存在,我对他的看法到此刻失去对他绝大部分的爱意之后就完全扭曲了。

    这应该就是褪下800米滤镜脱粉回踩的现场吧。

    事到如今我反而希望我对太宰治还留有一丝感情。

    我失去了太多感情,遗忘了不少的记忆,只能靠着随时会燃烧殆尽对太宰治的那点名为爱的病态执念苟活。

    我的内心宛若贫瘠荒芜的旷野已经无法再燎起滚烫炽热的火焰,我唯独剩下燃不起的废渣般的枯草,温暖自己都做不到。

    再失去最后的情绪,我或许就无法称之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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