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布加拉提?”乔鲁诺推开门问道,黑发男人正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显然是没有听到他在叫他,最近他的状态很不好,护卫队的其他人也是。

    没有人能在经历那件事以后轻易忘记。

    “布加拉提,”乔鲁诺又叫了一声,他难得穿了黑色的西装,布料和样式都很讲究正式,对着他抬起手腕露出表盘,“马上快到时间了。”

    “啊,”似乎是刚刚反应过来自己的名字被提到,布加拉提应了一声,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好的,我马上就出去。”

    乔鲁诺点点头,并没有回他微笑,他面无表情地关上门,还要去叫其他人。

    护卫队全权负责了她的葬礼。

    布加拉提对着镜子整理领带,黑色的西装和从前白色的样式差不多,原先的斑点处换成了金色。镜面里的男人深蓝色的眼睛眼底下发青,好像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出她震惊又失望的神情,哪怕是被因为被/操控而打了她,他也绝对无法原谅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要注意仪表,他甚至都不愿意再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对一切暴力凌虐的行为都深恶痛绝,可偏偏他们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而现在随着“阿尔戈号”的沉没,他们连道歉和补偿都做不到——虽然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弥补曾经的伤痕,但也许能得到她的原谅,他们的良心能过得去。

    只能怀抱着愧疚和悔恨永远走下去。

    她来找自己分手的时候,明明已经猜到了她的困境,为什么没有再多问一些呢?正是他们的沉默促成了她被迫入院,如果他能早一些察觉到就好了。

    总是不怎么自信,一直都忧心忡忡的样子,在他的坚持下,大家都不怎么再提从前的事情了。比起争夺她的“归属”,让她健康地成长起来更加重要,是他没能尽好自己的责任、没能保护好她,甚至一直在为别人说话、为了其他人对她出手。

    其实就是他们的行为直接把她逼走的,没有人明说,但是他们自己心里清楚,那件事情就是导/火/索。

    还能如何心安理得地活下去呢?

    只能背负着害死她的罪名,用一生去铭记她吧。

    电影里的葬礼总是很悲伤,瓢泼大雨、沉重的气氛,大家穿着黑色西服沉默地撑黑伞来到墓前默哀,再如同散落花瓣的黑色玫瑰那般离去。

    真是讽刺,现实里偏偏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阳光明媚。已经快要深秋了,外面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热,反而有些凉,布加拉提出来的算晚的,护卫队除了他已经到齐了——特里休还是没回来,也许她不打算再原谅他们了。

    阿帕基不喜欢B小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他总嫌她是个麻烦的小鬼,也就只有布加拉提这样的好脾气才能包容她。可偏偏越是拒绝、越是抗拒,自己反而慢慢沉沦陷了进去。知道她壳子里换人只觉得更麻烦,但眼神就是忍不住放在她身上,挥挥手要她离开时不自觉地又盯着她的背影久久没能移开目光。

    可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对她动手,他是真的下死手,毫不留情,黑帮揍人哪有留手的习惯?但后来能控制自己以后他恨不得给自己来几拳,把打到她身上的都还回来,如果不是乔鲁诺和布加拉提拦着……再怎样他也不应该打女人。

    至于福葛,根本就是瞧不太上B小姐,仅仅是肉/体上的关系倒也能勉强维持,那也不过是她和所有人关系被说破之前。但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倒也能心平气和地给她讲题——至少比纳兰迦让人省心,就算做错了也会认真地道歉、不会的就虚心请教,其他的不说,现在是个好学生了,性格上不再那么讨厌。

    那一脚结结实实踹在了她的小腹上,他记得她很怕痛,就算里面换了人,身体上的感觉应该也不会变。幸亏她学习了那种波纹法,不然连养病都要很久,那么疼她该怎样忍过去呢?但这也不是他逃避自己的恶行的理由,打了就是打了,按下去的钉子拔/出/来还会留下孔洞,就算痕迹已经消失,心里也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没有机会再记得,他们会替她记下他们的罪行。

    平日里活蹦乱跳的性感手/枪这几天不喊着“吃饭、吃饭”了,以前饿到一点都会折磨米斯达直到吃上东西,现在也蔫嗒嗒的不愿意说话,3号都不欺负5号了,米斯达也不吃草莓蛋糕了。看着自己把枪口对准她的时候,他魂儿都快吓飞了,其他人最多就是动手动脚,而他只要扣下扳机就真的能杀了她。

    万幸的是没有发生那种悲剧,不然他一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他看不得女性被暴力,甚至为了救毫不相识的陌生女人入牢,而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施暴者。况且她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想他是喜欢她的,从前只是保持一个若即若离的态度——从前他看见漂亮的女孩儿会搭讪,被拒绝了也不生气,但从某一天开始她的地位变得不一样了。

    也许是她目光坚定对着他要手/枪时那份勇气打动了她——没有人不会为之震撼。

    她值得大家的爱。

    纳兰迦抹了两下眼睛,再抬起头时已经不再迷茫了。有的时候做什么事情,他总是慢半拍,也许在感情上也是。如果是她的话,他希望她能一直开开心心的,其他的并不重要,和谁在一起也不重要,只要不再为了那些事情烦心就好。

    她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还会反过来安慰他们说自己已经没事了,看她明明看着并不像没事的样子。这个暑假里她在布加拉提介绍的餐厅打工,休息时就加入他们中间做作业,福葛骂他的话她还会充当老好人。虽然最后是两个人一起挨骂,但是都低下头时他们会趁着福葛看不见一起偷偷笑,如果生活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就好了。

    和她有点关系的人都来参加了这场葬礼,乔纳森夫妇、乔瑟夫夫妇也好,还是LisaLisa老师以及西撒,甚至连荒木庄那几个不怎么常见的也到场了。

    不过乔鲁诺和布加拉提当然谨慎地没有请普奇当主持的神父。

    墓碑没有名字——她不是B小姐,而B小姐也并非真正存在。

    天堂之门是不会出错的,从前的时光和记忆都是虚假的,她的到来变相唤醒了他们,一切变得立体了,她“赋予”了他们“生命”,让他们真正“活着”。

    说不定真的像M小姐说的,所有人不过是某个故事里的角色。

    没有过去的人能拥有未来吗?

    除了继续走下去没有谁能给出答案。

    但总要有什么来代表她,露伴画了她的画像,DIO带来了小达比制作的玩偶,黑发黑眼的娃娃不谙世事地坐在墓碑上,因为布料柔软甚至看起来像是在疑惑地歪着脑袋。

    牧师为亡者祷告后,所有人轮流为她送上鲜花。

    徐伦和特里休都戴着黑色的帽子,面前垂下遮挡住半张脸的黑网,这些天泪已经流尽了,她们不会再哭泣了,只能默默在心里缅怀。

    两个女孩儿最后再看一眼微笑着的布偶,转身走到队伍的最后方去。

    之后是乔鲁诺,拿着一捧白色的花,像是神子一般圣洁。他用嘴唇亲吻花朵,弯腰放下花束,垂下的金色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遮挡了绿眸,散落的长发随着动作从肩膀上滑落。

    刚刚翻新过的土地光秃秃的,此时却突然有植物迅速生长,绿色破土而出抽芽长出花苞,然后绽放无尽的花朵、围绕簇拥着那块无名的墓碑,一切像是精装的故事书里某页悉心绘制的插画。

    如果童话中的公主闭上双眼永远睡去,也应该是在这样浪漫唯美的花海里沉睡。

    “只要我还活着,这里的花朵就永远不会枯萎,”金发教父温柔地弯起唇角,眸子里流转饱含了无数深情,“晚安,我的女孩儿。”

    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平静,在这幅圣子落泪的油画上胡乱地填了一笔难看的痕迹。

    “徐伦、特里休……?你们这是在——那个……是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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