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澄站在原地安静了一秒钟,沈随的声音传到他耳边,跟卡带似的“Duang”了个擦响。
——都听到了,要灭口么?
这轻佻的、作弄的、挑衅的调调儿,仿佛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来打啊~来打啊~”
妈的,当他是什么,拳皇?
沈随这个人,怕是天生就招人手痒。
路澄眼皮狠跳了一下,单肩包“哗”地垮下肩膀,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领。
“沈随,你他妈的属铁砧子吗,一天不打就来劲是吧?”
“那怎么会,在同桌落难的时候给予适当关怀,难道不是‘中国好同桌’的基本素养?”
比他高了半个头的“铁砧子”,无惧无畏,甚至斗胆语出惊人。
适当关怀?那你怕是对落井下石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路澄瞳孔猛地一沉,把人逼到墙角半威胁道,“少他妈跟老子整这一套虚的,友情提醒你,在这里碰到不该听的,自己乖乖把耳朵堵上,等别人来教育就晚了!”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吱呀”一声推开。
准备回一班教室的何文康,刚好出来看到这一幕,被四周肉眼可见的戾气吓得后退一步。
“滚远点。”
路澄一个凌厉的眼神杀过去,击溃了他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线。
“严、严主任,路澄为了报复我,躲在办公室外面蹲点!”
何文康扯着嗓门大呼小叫,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面有把刀在追着他砍。
“……”这位破坏气氛的群众,请不要给自己随便加戏。
路澄松开沈随的衣领,有心把四眼仔揪过来狠锤一顿。
走廊里晾着一排拖把,他随便挑了一把称手的,对准了何文康的尊臀,反手就是一个高速标枪运动。
“啪。”拖把杆携裹风声,不偏不倚砸中目标。
何文康脚步踉跄,往前摔了个大马趴,大黑框直接歪到了耳根。
“路澄,你、你……”
“你爸爸。”路澄兜头给了他一巴掌,“又他妈想告黑状,举报成功‘阎罗王’给你加多少学分,够上清华吗?”
何文康被戳中心事,面红耳赤地坐在地上,屁股硌着拖把杆。
沈随环顾四周,走到旁边友善提醒,“这位少年,前面就是办公室,你刚被保释成功就以身犯险,显然不太明智啊。”
路澄“切”了一声,侧开身子跟他保持距离,顺带给了何文康一脚,“四眼仔,起来!爸爸换个地方教育你。”
“我、我是实验班的学生,你敢跟我动手,学校不会放过你的。”何文康往后挪脚跟,整个人哆嗦的不行。
“啊,我好怕啊。”路澄嗤了一声,刚想弯腰给他一巴掌清醒清醒,何文康抬手乱挡,把地上的拖把杆甩得泥水乱溅。
情况来的太突然,路澄愣了半秒,急遽闪身,忘了沈随还在自己背后。
回头一撞,两人同时闷哼一声。路澄的下巴重重磕上沈随的肩膀,差点把泪花子给飘出来。
“别打我,别打我!”何文康故意大呼小叫,连滚带爬地冲到办公室门口。
路澄挂在沈随胸口倒吸凉气,刚刚那一撞,差点让他咬到舌头。
头顶那人皱着眉头揉了揉肩,低头看他一眼,目光有些发怔。
路澄的肤色白的显眼,现在下巴跟眼角一起泛红,居然生出了点楚楚可怜的意思。
“让开。”
路澄后知后觉挂在人家胸口,连忙一把推开沈随。
-
“路澄人呢,在哪儿呢?”
严主任怒气冲冲地走出办公室,郭立方紧跟其后,队伍最末吊着“受害人”何文康。
“好啊路澄,你果然……”“阎罗王”话说到一半,突然消音。
留在案发现场的被告人,跟他预想中的状态有点不一样。
面前那位不良分子,极为罕见地红了眼眶,并且右肩搭着同伴轻轻拍打的手,活脱脱就是一副蒙冤委屈的小可怜模样!
严主任回头看一眼,站在队伍最末手里抄着拖把防身、差点惊掉大牙的何文康,莫名生发出一种贼喊捉贼的既视感。
“他刚动手打你了?”严主任指着路澄问他。
“还没,但他故意逗留在办公室外面,显然是蓄意报复。”何文康扶了扶脸上的大黑框,言辞凿凿搞针对。
“好你个四眼仔,学校是公共场合,不是私人包厢!我受……嘶,我受了污蔑,蹲这儿平复情绪怎么了?”路澄痛的直吸腮帮子。
严主任身影顿了顿,把目光锁定到在场的唯一一位目击者身上。
沈随点点头,脸上的表情相当坦然,“路澄同学从办公室出来以后十分难过,所以我一直留在这里开导他。”
“你说谎,明明我出来的时候你们……”
何文康话没说完,被郭立方开口打断,“何同学,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不能空口鉴打啊。”
“事情不是这样,主任,你听我……”
“行了,你给我回去上课。”
严主任不悦地看了他一眼,疑心这位实验班的尖子生,是不是真有什么被害妄想症。
而事实上,从打架变哭诉,到嚣张变委屈的路某人,这会儿正站在旁边得意洋洋地揉下巴。
“笑容收着点,你的委屈人设要崩了。”沈随戳戳后背提醒他。
路澄反手把他胳膊顶了回去,“行行行,老子知道了。”
-
高二理科教学楼。
八班教室因为缺少班主任的坐镇,成为整个二层最热闹的一角。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位小哥我看你天赋异禀,根骨奇佳,离称霸金榜只差最后一步……不如加个好友,帮我赞个朋友圈攒攒人品怎么样?”
荣登八班成绩榜首的谢东海,抄着手机在教室里招摇过市。
裤衩拎着早饭袋子埋头大嚼,时不时抬头盯一眼他四处拉人头的背影。
哪儿来的傻狍子,不像是过来上学的,倒像是出门推销保险的。
“点点,点点。”谢东海挨个串桌子,路过教室门口的时候,感觉背后阴风一阵,缩了缩脖子,继续往前走。
被强制“征友”的裤衩,动手刷进朋友圈一看,被谢东海的骚操作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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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NB,在下有眼不识泰山!
闹哄哄的教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谢东海把全场同学骚扰个遍,正值骚无可骚之际,突然右眼皮一跳,看到教室门口多出两道身影,立马雀跃着奉上手机。
“茫茫人海,相遇是缘,两位同学这么面善,不如我们加……”
谢东海看清楚来人是谁,嘴型卡成一个“啊”,整个人僵在原地石化了。
路澄,三中杠把子,随时随地可以炸学校贴吧的存在。
在暑假的群架事件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他燃起八卦之魂,有幸在贴吧爬楼拜读过这位大佬的凶残事迹。
#人名打码吃瓜专楼,懂进#
#凭一己之力,跟整个实验班为敌#
#八一八大佬为爱猛刚全校第一的那些事#
总的看下来,瓜没啃到几口,倒是路大佬“草天日地干空气”的暴力形象深入人心。
教室里的低气压无限释放,谢东海轻微翕动鼻翼,连喘个气都小心翼翼。
路澄低头看一眼他手机上的微信二维码,忍不住皱着眉头念出了声。
“王尔德·谢……”
“一个无名之人,不必给我眼神!”
谢东海“嗖”地把手机藏到背后,使劲儿冲他摆手。
册那,差点心脏停止跳动。
大佬的眼尾怎么会有一抹突兀的淡红,这是在哪里杀红了眼啊?
就在谢东海瑟瑟发抖,快要立不稳脚跟的时候,身边忽然出现一道颀长身影。
“《三年高考》超豪华礼包,限时打折活动?”
富有磁性的低音炮在耳边响起。沈随颇有兴趣地盯着他的手机屏保,眉峰微微一动。
“转、转发这则活动消息到朋友圈,集38个赞打6.6折。”谢东海侧过身子,小心翼翼地点进微信给他看。
“哦这样,那不介意多带我一个吧。”沈随恍然大悟,轻笑着点头。
雪白的外套,浸沐在金色的阳光中,简直可以起到治愈人心的效果。
尼玛这也太装逼了,路澄站在旁边没眼看,立马甩包上肩,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裤衩坐在底下一群心情忐忑的围观群众中间,指着后面的空座使劲冲他挥手,“澄哥这儿,看这儿。”
路澄绕过讲台,走到最后一排坐下。而站在教室门口的沈随,从外套兜里翻出手机准备进行微信扫码。
“最近刷题刷无聊了,正好想换套新试卷练练手。”
“那感情好。”谢东海听了激动搓手,“两单齐下店家顺丰包邮,咱俩还能返现十块!”
“哎,澄哥,站讲台上那个,好像是昨晚在网吧包时刷题的大学霸啊。”
裤衩拖着椅子过来跟大哥扯淡,眼睛瞄了瞄沈随,把头转过来问他澄哥。
“就是他。”路澄扯了扯校服领子,随手把包塞进桌洞。
讲台上的两位学霸,达成互利共识后迅速完成拼单交易,谢东海抱着手机发出一声满足叹息。
咔嚓咔嚓咔嚓。
裤衩一边磕薯片一边摇头大叹,“学霸的世界,我等凡人只能侧目而视。”
路澄嫌他大嚼起来聒噪,抬腿踹了一脚裤衩的凳子,“靠边儿磕去,掉我一地薯片渣。”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嘤。
“啊,沈随同学,你的同桌是……是路澄!?”
谢东海顺着沈学霸的目光方向,正巧看到路大佬脚踹裤衩凳子的粗暴场景,魂儿都给吓飞了。
“你、你你。”
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大兄dei!
谢东海一脸担忧,“哥们儿,看你是个性情中人,咱友情提醒一句,别惹大佬,早点求班主任给你调位置吧啊。”
“怎么说?”沈随问。
“就上学期要放暑假那会儿,大佬一发威,连实验班的全校第一都被刚了!你这是做了哪门子的孽啊,居然冒死跟他当同桌!?”
谢东海压低了嗓子,把话说完脸色都变了。
“全校第一?”沈随挖出了关键词,继续往下刨根,“这件事我不了解,能不能具体说说事情的经过?”
谢东海偷偷往路澄的方向看了一眼,冲沈随做了一个弯腰的手势,示意他低头。
“学校贴吧都传疯了,路大佬是因为二班班花,才跟全校第一刚起来的!”
五分钟后,沈随背着单肩包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路澄趴在桌子上跟裤衩打排位,抽空看了他一眼,皱着鼻子哼声,“学霸跟学霸聊挺开心啊。”
“路澄,你……”沈随目光怜悯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嗯?”
路澄在游戏里连升两段,心情大好,眯着眼睛懒洋洋地看过来。
沈随偏偏说了一句很不祥的话。
“听说你冲冠一怒为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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