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边,孙玉桠伏于地上,听着周围的低语之声,整个身子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不过是个野种!是华家姨娘与外边野男人生的,华老爷心善留下了她。要不然,她怎么姓孙不姓华呢!”
“哎,她还有个痴傻的妹妹,也不知是不是华家家主的。”
“痴傻的妹妹?”
“是啊,她生母孙姨娘嫁入华家,没多久就生了个痴儿,一直不得华老爷宠的。”
“真是作孽啊……”
孙玉桠垂着头,那些闲言碎语分毫不差地落入她的耳中。女子动了动发僵的手指,将指尖叩于冰凉的地面之上。
她这辈子,最厌恶别人拿她的身世说事!
十指狠狠抠于地,她几乎要将指甲劈断!
皇后一瞥地上之人,假装没有听见女眷们的窃窃私语,颇为和善地打了圆场:“罢了。陛下,臣妾前几日得了一副芙蓉出水图,不如趁着今日将其取出来,让大家品鉴品鉴,如何?”
“甚好。”皇帝点头。
孙玉桠慌忙从地上爬起,回到原位上去了。
身侧拂来一阵凉风,带着些许脂粉味儿。华枝侧目,恰见孙玉桠于自己身侧坐下,从怀中掏出帕子将面上的泪痕拭净。
“二姐。”
静了片刻,耳畔突然响起阴测测的一声唤来。
华枝偏过头,见着对方正定定地瞧着自己。
她启唇,双目淡然:“何事?”
又有舞起,宴上又回归了先前的欢喜祥和之态。于一片水袖翻飞之间,无水远远瞧着那位方出了糗的华三姑娘轻轻伸出了手,将其搭在了华二姑娘的手背上。
孙玉桠手上的力道缓缓加重,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二姐真是好本事。”
“三小姐这是什么意思?”一旁的瑶月不解,唯恐自家小姐又受了他人欺负,不禁走上前去。
“呵,”孙玉桠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愤然与嫉恨,“你明知太子殿下厌恶白栀,还故意将此花给我,害得我于那么多人面前出了丑!你——”
女子猛一收手,华枝只觉手上一阵痛意传来,耳旁又有了那人带着些怒意的声音。
孙玉桠的一双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你这是在故意整我!”
孙玉桠本就是乡野之人,十岁才同孙姨娘进了华家,力道自然是大得出奇。华枝生得骄矜,一双柔荑更是细嫩异常,怎堪对方的重重一握?
一双素白的手上,登即便有隐隐红-痕。
华枝不由得吃痛,暗暗蹙了蹙眉,好不容易才将一只手从对方的手心里抽出来,竟也不顾手上的酸痛,望入孙玉桠满是嫉恨的眸中。
她似是有些惊讶:“白栀?那花不是先前你从我手中拿走的吗?”
“是,就是白栀。”对方咬牙切齿,“你分明是在存心陷害我,故意将白栀给我!”
“故意?”华枝一转眸光,孙玉桠只觉有两道视线轻轻打落在自己的面上,清澈淡然,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女子嗤笑:“那白栀明明是你从我手上夺走的,怎么反倒成了我存心陷害你呢?”
“再说了,既然三妹不知道太子对其过敏,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你——”
孙玉桠被她一噎,反唇相讥之语登即便卡在了喉咙里。
言罢,华枝便转过头去,似是不愿再去理会孙玉桠了。
她将袖子压得整齐,平铺在自己的腿面上,整个人亦是坐得端正。瑶月上前,为自家小姐倒满了一杯热茶,而后看着她优雅地抬手,将那清茶轻抿一口。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少女的眼中浮现上了一层淡淡的思量。
孙玉桠不知晓萧景明厌恶白栀。
不过她在萧景明身旁跟了三年,早已将对方的喜好摸了个透彻。
一想到这里,她不禁又将茶杯举起,热腾腾的雾扑在面上,掩去了她眸中游离的烟雨。
对桌突然有人站起了身形,暗紫色的衣袍摆了摆,没来由地夺去了她的视线。
许是感到有些沉闷,萧欤唤了无水,一同离了席。华枝想了想自己离开祁王府时对方给自己送来的那把雨伞,决定一会儿便将那柄伞还与他,
又有一支舞毕,她这才起身,让瑶月拿着伞,两人也离席外去。
外间夜色早已深沉,弯月被雨洗净,散发着莹白色的光。华枝踩在宫阶之上,只一眺,便见一抹身形立于不远处的亭间,有风拂着他的衣摆轻轻摇动。
“把伞给我。”
瑶月规矩将雨伞呈上去,望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男子,没有问多余的话。
她就这样踩着月色,一步步走上前去。
“王爷。”
他身侧的无水有些惊讶,轻轻唤了声:“华二姑娘?”
华枝颔首,瞧着紫袍男子那一双波澜不惊的眼,将身形欠了欠。
“多谢王爷先前出手相助,这柄伞,华枝还于王爷。”
正说着,她将伞送上前去。
女子说这句话时,无水颇有眼色地朝一旁退了开。他退出亭内,瞧着月色下两个影影绰绰的身形,悠悠地叹了一声。
怪不得在他送华二姑娘出府时,主子让他带把伞送于对方,原来是为了这一出。
这手段,高。实在是高。
萧欤垂目,瞧着她呈上来的那把伞,未动身形。
只是轻轻开口出声:“不过一把伞,你不必如此着急地还给我。”
“还是要还的。”
少女抿了抿唇,又将伞举高了些。
因为萧欤贵为王侯,华枝见着他时,免不了要注意些礼数。她将身段放低,双手捧伞,举过身前。
双袖也因此往下滑落,露出一截素白的腕,映于那一泓莹白的月色下。
少女素腕如玉。
见她执拗,男子也无可奈何,只得伸手将伞接了去。
只是出手的那一瞬,他突然看见女子素腕上那一片淡淡的红-痕,眸光兀地一沉。
“你的手……”
不等他问完,华枝轻呀一声,忙不迭地收回手去。
她慌忙放下云袖,将他的眸光与自己腕上的印痕分隔开来。
“无、无事的。”
小姑娘的声音细细软软,清晰而落入男子的耳中,让他的眉头皱了皱。
萧欤轻轻拧眉,步子不由得往前迈了半寸,嘴唇刚动了动,突然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从亭外传来。
硬生生地将他的话逼退回了肚子里。
“来人呀,快来人呀。这儿、这儿竟然有人在偷-情——”
那人声音尖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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