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宝不知高贵妃到底想做什么, 可无论她做什么, 她都是不在意的。
苻宝只瘪了瘪嘴,眉目之中显露出几分不耐烦的神色, 淡淡道:“娘娘, 小六虽不懂得什么道理, 却也知道一仆不侍二主的道理。这宫人分明是个没脸没皮的,今日能背了惠妃娘娘投奔到您这里, 他日也能背弃了您,去侍奉新的主子。还是劝娘娘离她远些罢。”
言罢,苻宝便躬身行了礼, 道:“我还有事,便不陪娘娘了。”
高贵妃见她作势要走,不觉微微一笑, 语气之中颇有些可惜的样子,道:“本宫知道,你素来与惠妃亲近,是瞧不上本宫的。”
她款款走上前去,脸上没有半分因为苻宝的不敬而产生的愠怒,只道:“六公主,本宫只是不想让你连是敌是友都没分清, 就这样给人家利用了。”
苻宝猛地回头, 秀眉轻挑,道:“娘娘,您这话是何意?”
高贵妃笑着道:“别急, 本宫今日来就是要告诉你的。”
她侧目望着昭纯宫的方向,眯了眯眼睛,道:“惠妃看着性子憨厚,却着实是个好手段的。当年她与你母后一同进宫,颇有些亲如姐妹的意思,本宫出身微寒,不配与她们说话,只想着为陛下生个一儿半女,好好的过日子也就是了。”
“那时候,本宫有了身孕,便整日待在自己宫里。可眼见着你母后与惠妃的闺阁之情,心里哪有不羡慕的?也就趁着去向太后请安的时候,与她们搭搭话。没想到,她们竟没什么贵女的架子,待本宫也如自家姐妹一般。本宫那时年轻,也就渐渐的卸下了心防。”
高贵妃说着,骤然眼底黯了下来,就像是乌云铺天盖地的压下来似的,连带着整个脸都是一片晦暗。
她不觉攥紧了手中的帕子,道:“谁料有一日,你母后端了叠点心给本宫,本宫孕中嘴馋,皇后宫中的食物自然精致非常,是本宫吃不到的。本宫心里感念,想也没想便吃了,没想到当天夜里,孩子就打了下来。”
她的眼中划过一丝狠厉,直盯得苻宝汗毛倒竖,苻宝咬了咬唇,刚要分辨,便听得她冷笑起来,道:“没足月的孩子,自然是活不了的。可那孩子在本宫腹中数月,已与本宫血脉相通,本宫岂有不恨的?正因为此事,本宫便恨毒了你母后,只道她害我一个孩子,我便害她十个,总不算辜负。”
她怨毒的看着苻宝,道:“六公主,如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罢?”
苻宝的眉头紧紧的蹙着,道:“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母后不会这么做。”
高贵妃的脸上渐渐绽放出一抹笑容,叹息道:“你可真是孩子气。这宫里的女人都是两面的,可以婉约美好到极致,也可以狠毒阴厉到极致。不过是看对谁罢了。”
“不过,你这次倒是说对了。”高贵妃看向那个嬷嬷,淡淡道:“说说罢,让六公主看清楚些,也好过就这样稀里糊涂的。”
那嬷嬷躬身道:“是。当年,是惠妃娘娘拉着皇后娘娘说话,命奴婢趁着人们不注意,将堕胎用的红花粉末洒在糕点上的。惠妃娘娘说,此事若是成了,她便可坐山观虎斗了。她不比皇后娘娘出身显贵,更不比贵妃娘娘侍奉陛下多年的情分,也只得用些不入流的法子,为自己谋个好前程了。”
高贵妃见苻宝一脸不愿相信的神情,便道:“说下去。”
那嬷嬷抬头看了高贵妃一眼,又匆忙低下头去,道:“是。皇后娘娘生产大殿下时,惠妃娘娘生怕贵妃娘娘不出手,便隔三岔五的去见贵妃娘娘,说些刺激她的话,直说得贵妃娘娘恨得咬碎银牙才安心。”
“皇后娘娘生产七殿下时,惠妃娘娘为表示与皇后娘娘的亲近之意,便自请照顾皇后娘娘。她整日炖煮羹汤,看似辛苦,却悄悄搜罗了竹子等阴寒之物,每日在羹汤中煮上一时半刻的,再取出来,日久天长的,皇后娘娘的身子便垮了下来,七殿下自然天生便体弱了。”
她说完,忙跪下来,急了一头的汗,道:“六公主,奴婢没有半句虚言,奴婢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不敢求公主原谅,只求您看在奴婢也是身不由己的份儿上,饶奴婢一条性命罢。”
苻宝眼里猩红一片,猛地冲到她面前,俯身道:“你说我母后是惠妃害的,高贵妃也是惠妃害的,可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啊?不是说,她与我母后姐妹情深么?”
那嬷嬷半是哀求半是无奈的解释道:“公主啊,这宫里哪有什么姐妹情谊啊?惠妃娘娘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四殿下能够继承大统。当日害贵妃娘娘,是因为她怀的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后来害皇后娘娘,是因为她生的是嫡子。您还不明白么?”
苻宝却不理她,只站起身来转身看向高贵妃,道:“您和我说这个,是为了什么?”
高贵妃走近了她,勾了勾唇,那红如烈火般的唇就这样轻轻的在她光洁的脸上划出一弯月牙形状,低声道:“一来,是要你别再为惠妃做事,无论是她,还是她的子女,都是你的仇人,就算你没办法为你母后报仇,也别再帮着敌人了罢。”
“还有呢?”苻宝斜睨着她。
“再有,就是惠妃伤了本宫的孩子,本宫也要伤她一个,才算公平。至于当年本宫对你母后做的错事,会在你身上补偿回来的。”高贵妃压低了声音,可听上去还是婉转非常,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苻宝盯着她的眼睛,突然恍然大悟,她捂着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道:“三姐,三姐是你……”
高贵妃笑了笑,道:“本宫知道你在查,不过是白劝你一句,本宫有多少手段你是知道的,你还差点火候。”
她说完,便悠然道了声“走罢”,那地上跪着的嬷嬷便连忙爬了起来,跟在她身后走了。
走至转角处,高贵妃脚下顿了顿,瞥了一眼瑟缩在墙角的苻果,道:“蠢丫头,走罢。”
苻果连忙走上前去,扑在高贵妃怀里,喃喃道:“母妃,我害怕。”
高贵妃揉了揉她的发,虽是恨铁不成钢,终是心疼自己女儿,眉眼也一点点软下来,柔声道:“别怕,有什么事,母妃都在前面顶着呢。”
“五姐会不会怪我?”苻果抬起头来,泪水涟涟的。
高贵妃笑着道:“她是少不了一顿责骂的,不过她不敢怪你,你是在救她的命呢。”她低下头去,认真的看着苻果的脸,道:“从今以后,这件事再不许提了。知道么?”
苻果点了点头,道:“小八明白。母妃放心。”
*
翌日下了课,王元修便拉着垂头丧气的苻宝一起走到了南书房外,萧晚已等在了那里,她双手挽在胸前,见他们到了,便将手放下来,迎了上去。
苻熙跟在他们身后,小跑了几步追了上来,他喘了几口气,道:“萧姑娘可打听出什么了?”
萧晚瞥了苻宝一眼,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觉有些不悦,只压抑着怒气道:“只略有个眉目罢了。有当值的侍卫看见三公主当日下午时候去过秋梨园,这些日子梨花还没开,秋梨园又偏僻,没什么人去,他也就记下了。”
苻熙思忖道:“三姐从来不爱侍弄那些花花草草的,定是有人约她,她才会去的。”
王元修看了苻宝一眼,见她没什么兴致,便又接着道:“昨日我们去找陈洵,他只说什么都不知道,可我见他穿了一身墨色的衣衫,人也瘦了一圈,不是不悲伤的。我听人说,陈国以白为尊,黑色是服丧所用的。可见他是在悼念三公主了。”
苻熙点点头,道:“他虽一口咬定不知,目光却有些躲闪,也不愿多谈此事。我想,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也许根本是他错手杀了三姐,也许是与他有关,否则不会一副心如槁木的样子……”
他正说着,便见苻宝猛地走出了几步,又转过身子,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道:“我想,此事不必查了。”
萧晚受不得这种阴阳怪气的样子,也管不得苻宝是不是公主,只道:“六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元修一脸诧异的走到她身边,道:“你不想查了?为什么?是不是最近太辛苦了,若是觉得累,缓几日也是使得的。”
“不是”,苻宝避过头去,半晌,方忍不住道:“是昨日高贵妃来找我,她说三姐的事是她做的。她的本事我们是知道的,既然敢做,便根本没有痕迹,我们再查下去恐怕也是徒劳罢了。”
旁人尚未说什么,苻熙就坐不住了,他拽着苻宝,道:“我们去见父皇,把这件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我就不信父皇还能连亲生女儿都不顾了,去护着那个贱人!”
苻宝反手拉住他,焦急道:“四哥,我刚才不说就是怕你受不住。高贵妃我们是知道的,她既然敢告诉我,就一定有万全之策。我们根本没有证据,父皇不会信的。他只会……”
苻熙恨恨的放开她的手,道:“你不去,我去!”
王元修连忙拦住他,道:“四殿下,你别冲动。小六说的是对的,你冒然去了,只会被高贵妃逮住机会,还不知要治你什么罪。我们慢慢找证据,总会找到的。等到了那个时候,陛下就算是想袒护,也袒护不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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