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番外三:细语缠绵似何人(二)

    苻宝想着, 只觉得自己的脸微微发烫, 她伸出手来握着脸,勉强让脸上的温度褪了下去。她又接着看顾源的信, 信里说他看了许多名山大川, 潇洒自在极了,让她不必挂念。

    苻宝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 不过顾源素来是个通透坦荡的人, 权势、地位, 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想来他是真的过得适意的。

    信的最后,顾源告诉她, 君师父派人与他联系了,也许过些时日他会想法子回齐国一趟, 不过若是去, 也会准备完全,绝不会有任何闪失的。他听闻王元修已与苻华成亲了, 想来王元修也很是圆满, 苻宝也不必再因为对不起他而惴惴不安了。

    苻宝将信按照原本的折痕仔细的约起来,又重新放回信封里, 才唤了云锦过来, 让她把信照例收到她梳妆台上的檀木盒子里。

    云锦应了,刚接过信,便见福禄急急赶了过来,离得老远便开始跳着脚道:“公主, 您快去看看罢,又吵起来了!怕是您再不去,殿下的拳头就要砸到陆大人脑门上去了。”

    苻宝看着他一身的汗,自己倒忍不住和云锦相视一笑,她努力绷着笑,道:“知道了,我这便过去。”

    她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福禄口中的陆大人便是陆议,他本是上官冲最得力的臣子,也互相引为知己,可突然有一天,陆议放着好好的日子不想过了。

    他向上官冲提出,想要求娶清河大长公主。

    若是郎情妾意,自然是好的,可偏偏清河并无此意,并且告诉上官冲,她一辈子都不会嫁人,让陆议趁早死了这条心,正经找个好姑娘成亲,倒比等着她靠谱些。

    上官冲本就看着陆议有一种“我把你当兄弟,你却只想泡我阿姐”的感觉,得了清河的首肯,便光明正大的拒绝了他,还顺带命人做了几桩媒给他。

    可陆议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便日日来磨,上官冲刚开始还能以礼相待,日子久了便勉强应付,这些日子眼看着就拳脚相向了。

    不过上官冲是个有分寸的,苻宝并不担心。

    今日清河大长公主来府中,苻宝听闻陆议后脚就跟着来了,便知道怕是会有这么一场,才多懒在庭院中看顾源新寄的信,没想到还是逃不掉。

    她笃悠悠的迈着步子,到了前厅的时候,上官冲和陆议已然是打完了,两个人都坐在席子上,一人黑着一张脸。

    上官冲的衣衫还算整洁,发髻也梳的纹丝不乱,陆议便惨了许多,衣裳被扯得松散,连发髻都散了,只一支木簪子歪歪斜斜的插在脑袋上。

    清河坐在他身边,一会看看上官冲,一会看看陆议,只叹气叹个不停,道:“我不过是来和你商量商量陛下读书的事,想着之前请的师父虽好,到底年纪大了些,陛下总听不进去。陆大人学识渊博,又与我们两个有一起长大的情谊,若是请他教陛下,他没有不尽心的。”

    “这便约了陆大人在你府里谈此事,谁知你们两个又打了一场,倒是我的不是了。”她说着,略直起身子来,让陆议将身子歪下来些,帮他绾着发髻,又将簪子簪好,方才又坐下来。

    苻宝在厅外瞧着,清河待陆议也并非无半点情意,当下便有了思量,只款款走了进来,道:“不若我先带陆大人去换身衣服,再梳洗一下。我命厨房多做了几道菜,待会阿姐便和陆大人一道留下来用膳罢。”

    她说着看了上官冲一眼,笑着道:“夫君,可好?”

    上官冲胸口里哽着一口气,听着苻宝这样说了,便只得很嫌弃的看了陆议一眼,道:“甚好。”

    陆议刚想推脱,便见上官冲眼底的冷意更深,像是在警告他,务必要听他家王妃的话。陆议只觉脖子里冷飕飕的,他实在没胆子再去探探上官冲的底线,便只得笑着站起身来,道:“有劳娘娘。”

    苻宝道了声“不妨事”,便带着陆议走了出去。

    清河看着苻宝和陆议的背影,眼中颇有些羡艳向往之色,她感觉到上官冲在看自己,便又慌忙转过头来,抿了口茶水,道:“我又忍不住要说你了,都是做皇叔的人了,还整天和陛下争长短。”

    “前些日子,我听说陛下留得王妃略晚了些,你便杀了过去,狠狠的罚了陛下一通。”清河“啧”了一声,道:“陛下从小就没了母亲,难得与王妃合得来,小孩子家便略粘了些,你这是何必?”

    上官冲挑了挑眉,道:“那小子哪是把小六当母亲,分明是不怀好意,色胚一个!”

    清河无奈的看着他,道:“他还是个小孩子,哪有那些心思?”

    见上官冲眼睛眯着,显然是对上官垂嫌恶的紧,清河便想着略劝一劝,无论上官冲能听进去多少,她也总算是尽过了心。

    她想着,便把旧事都翻了出来,仔细的盘着,道:“我瞧着你对陛下也太严苛了些,你责骂他,罚他,我都省得,是为着他上进勤勉,早日担得起这个国家。可你总和他抢东西,这就是孩子气了。”

    “远的不说,就冲着那两匹织金锦的事,我就觉得大可不必如此。你要给王妃嫁衣,怎样的布料不行?就偏要这个。”清河说着,一双眸子幽幽的盯着上官冲,像是一定要他给个说法似的。

    上官冲抿了口茶,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像是清河所说的这些事,根本就不值得他在意似的,他淡淡道:“我当年说了,要以江山为聘迎娶小六的。可我终归还是没能做到,既然没办法让她做皇后,便让她穿皇后该有的嫁衣罢。”

    这件事清河是知道的,当年上官冲回到梁国,根本不是冲着什么摄政王的位子来的,他要的是整个梁国。

    当时上官泓已病入膏肓,若是上官冲硬来,只怕上官泓是拦不住的。后来,上官泓撑着一口气来到上官冲的府上,与他谈了一整夜,至于兄弟二人聊了什么,并没有人知道。只是第二日一早,上官冲便绝了做皇帝的心思,而是想着好好辅佐上官垂了。

    清河私下里忖度着,也许是上官泓用亲情与梁国的江山为码,才劝得上官冲回心转意。也或者,是二人将多年来的怨恨说开了,也就没那么恨了。

    小的时候,他们的感情是很好的,一个人要死了,另一个便会不自觉的想到过去的日子,爱会升华,而恨只会消散,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清河点了点头,又突然反应过来,无奈道:“这便罢了,那你为何又强抢了一匹给王妃做什么寝衣呢?”

    上官冲捻着茶盏的边缘,坦然道:“这个嘛,一来是小六穿这个缎子好看,二来是我气不过那个臭小子每天粘着小六,就给他点教训。”

    清河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她苦笑着,道:“你这个人,还当真是护妻的紧。”

    上官冲也不反驳,只默然的看着她,好像在说“有何不可”。

    两人还没说什么话,便见苻宝带着陆议走了进来。陆议收拾妥当了,果然是气宇轩昂的翩翩佳公子。

    苻宝命人将午膳抬上来,便过来坐在上官冲身侧,趁着清河与陆议寒暄的功夫,低声道:“我瞧着阿姐对陆大人也并非全然无意,夫君若是执意阻拦,怕是会毁了阿姐的良缘。”

    上官冲没说话,他打量着陆议,倒像是把苻宝的话听进去了些似的,轻轻的“唔”了一声。

    午膳的时候,苻宝如数家珍似的提了许多姑娘的名字,她们大多是建安城中的世家女子,颇有些才名或是美名的,她笑着道:“前些日子太傅方大人的夫人还与我提起,想要撮合陆大人与方大姑娘,我瞧着方大姑娘是个妥帖的,只是不知道陆大人是否中意,便没有贸然答应。”

    见陆议只是笑笑不说话,她便接着道:“还有王尚书家的姑娘,是建安城中有名的美人,据说与陆大人还是沾亲的,算是陆大人的表妹。表哥表妹什么的也很好,青梅竹马的,将来在一处,也能相互体谅。”

    苻宝一路说着,便见清河的眉眼略略的沉下去,上官冲明白了苻宝的意思,便也时不时来一句:“你若看上了,便让陛下给你赐婚,没有办不好的。”

    两个人一唱一和,直教清河一口饭都吃不下去,呕了一肚子的气。

    陆议渐渐也回过味来,看着清河,道:“大长公主殿下,臣心悦于你,便一生都不会变。若你无意,我便等着,三年五载也使得。十年,若十年后你还是对我无意,我便再不叨扰。”

    清河心下感动,却又因着自己并非完璧,而不敢贸然说什么,只咬着唇,嗫嚅道:“我……”

    陆议小心翼翼的握着她的手,诚恳道:“我知道公主想说什么,可那些事我都不在乎,反而更加敬重公主。我只盼着往后的路能陪公主一起走,就算再有什么,总还有我挡在公主身前的。”

    他说的诚恳,清河又知道,他少年时便对自己有意,这么多年仍把自己记在心里,是很难得的了。若是没有去齐国的事,也许她早就成了他的妻子也未可知。

    她抬头看向他,眼底泛着隐隐的水光,道:“好。”

    我是答应,做你的妻子了。

    话音未落,便听得苻宝呕了一声,她有些尴尬的看着他们,一边捂着嘴,一边咬牙道:“对,对不住……”她是真的反胃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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