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宝以为,自己傍上了大腿,从此告别了讨好齐帝和高贵妃的生活,可以嫁给官一代,走上人生巅峰。她运气一向不好,在这件事上,倒是难得的押对了宝。
当夜,上官冲得到消息,齐国驻守各地的军队正在赶来,不出几个时辰,便会到达长安城。上官冲盘算着自己的兵马,以寡敌众,又深入敌营,实在算不上明智。就算两军对垒,他也没多少胜算。
于是,他连夜便整肃了军马,带着齐帝的淑妃,也就是他的皇姐清河公主,离开了长安。
而苻宝,却只能跪在祖宗的灵牌前,静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这一次,她的罪名是有失国体。苻宝轻叹,一国公主当众应了门亲事,也没讨价还价的矜持一番,的确是失了身份,算不得冤枉。
苻宝啧啧叹息,果然,是她高兴的太早了。她看了看一旁的刻漏,亥时还未到,无论如何,她是摸不到明天的边了。
高贵妃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见苻宝一直在看时辰,她的唇边溢出一抹嘲讽的笑,道:“你不必等了,陛下不会来了。你丢了齐国的脸,赐死也算不得委屈。”
她看向苻宝,道:“来罢,选一种死法,也算是全了咱们两个的母女之情。”
说着,她俯下身来,逼视着她的脸,紧紧掐着她的下颌,道:“你是要白绫、鸩酒还是匕首?你可要快点决定,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你。”
“鸩酒!”苻宝很快速的回答她,口吻轻的就像是在选首饰的款式。
“哟,挺熟练啊。”高贵妃轻笑着,松开了她。
苻宝看着她,心里暗道,能不熟练么?都第三次了,总得熟能生巧一把。
上一次,她选了鸩酒,虽然很痛,却去的很快。只是一瞬间,便失去了知觉。堪称最佳死亡伴侣,也是再次死亡的不二之选。
虽说都是要去死,结果没什么两样,可本着能少受点罪就少受点罪的原则,苻宝还是斩钉截铁的选择了鸩酒。毕竟是自己的身子,自己不心疼谁心疼。
只见高贵妃朝身后看了看,示意宫人动手。便有两个宫人冲上来,死死的按住了苻宝。
苻宝刚想说,自己已经放弃反抗了,这样按着自己,实在是没什么必要。便见一个宫人从腰间抽出一条白绫来,狠狠的勒住了她的脖子。
苻宝睁大了眼睛,还未来得及问一句“这是要干什么”,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她临死之前,听到高贵妃凄厉的笑声:“小贱人,落到我手上,你还想多舒服呢。”
苻宝感慨着,平时倒没看出,云锦这丫头,竟有未卜先知之能啊!下一世,要好好培养一下。
*
你知道被缢死的感觉么?
被缢死的感觉可不怎么好,那感觉像溺水,一寸一寸的窒息,让人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可偏偏脖颈痛的厉害,火辣辣的,就像是要断了一般。
苻宝捂着自己的脖子,拼命的挣扎着,半晌,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果然,她只是随意看了看周遭的摆设,便知道,自己又回到了十四岁——这该死的轮回。
苻宝掀开被子,将床上的帷幔拨弄开一个角,便从床上钻了出来。
殿外的阳光正好,可苻宝的心情却并不美好。
不是没有死过,可这是苻宝生平第一次想要破口大骂,高贵妃,都是要死的人没跑了,你至于下这样的狠手吗?旁的不说,就这个猝不及防的劲头,给了谁也受不了这个落差啊!就算人受得了,这心脏也受不了啊!
还有上官冲,算你狠!姑奶奶鞍前马后的讨好你,你就这么对我?千军万马的跑路,就差带我一个?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苻!虽然我本来也不幸福。
云锦听到寝殿内的响动,忙推门走了进来。见苻宝赤着脚站在地上,龇牙咧嘴的,她不觉蹙了眉,道:“公主怎么这样站着,地上都是寒气,年轻时候不觉得,老来都是病。”
她说着,蹲在地上将床边的鞋子拿过来,给苻宝趿着,又取了水来给苻宝洗脸。
苻宝坐在梳妆台前,幽幽的瞧着她,道:“云锦,你说话越来越老气横秋的了。你可还是个小姑娘啊。”
云锦怔了怔,将一套藕荷色的百褶如意月裙给苻宝穿上,莞尔道:“奴婢今年都十八了。”
苻宝看着铜镜中的云锦,摇了摇头,道:“你啊,就喜欢算虚岁,总要把自己算大了才高兴。”
云锦张了张嘴,刚要开口,便见苻宝猛地站了起来,转过头来看着她,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云锦把方才想要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支吾的回道:“刚到辰时。”
“那来得及。”苻宝喃喃着,略弯下腰对着镜子,随意往自己头上插了支发簪,便直愣愣的往云锦面前一晃,道:“好看吗?”
云锦还没看清,只木然的点了点头,她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话:“一柱香的时辰我就回来,若是父皇差人来唤我,你便让他稍等等。”
“公主怎知陛下会传召?”云锦跟在她身后,见苻宝怒气冲冲的,不觉心头一惊,道:“公主这是要去哪?”
苻宝顾不上侧身看她,只提着裙子大步迈着,道:“去找上官冲。”
她眯着眼睛直视前方,双唇紧紧抿着,脸鼓得像个小包子,道:“不必跟着我,回去罢。”
云锦疑惑的问道:“上官冲?是那个梁国的质子吗?”
苻宝用力点点头,道:“没错,那个王八蛋,看我不弄死他。”
“可是,您这路不对啊。”云锦好奇的看向她,您昨天不是才去过,怎的就走错路了呢……
“不对?”苻宝转过头来,“他不是住凤阳阁的吗?”
“不是啊,他和清河公主住在长安宫呀,您忘了,还是您……”云锦话没说完,便见苻宝飞快的调转了方向,大步朝着长安宫走去。
云锦顾不上把话补齐,急急跟上去,只听苻宝恨道:“他怎么住到长安宫去了?真是便宜了他……”
云锦的脚步顿了顿,嗫嚅着把方才的话说完,道:“还是您央着陛下,要他搬到长安宫的呢……”您说长安宫气势恢宏,住起来舒服,最主要的是离咱们长寿宫近,来往方便。这还没几天,您怎么就全忘了?
云锦不安的打量着她,思忖着是不是最近课业太重,苻宝心理压力太大,都魔怔了。可她转念一想,公主根本没用过功读书啊。难不成,当真是昨日被刺激到了?这才一大早就嚷嚷着要来找上官冲。当真是,美人刀,刀刀割人性命啊。
苻宝只顾朝前走着,倒未曾想到身旁的云锦已经脑补了一出波澜壮阔、虐恋情深的大戏。
长安宫的大门没关,只是微微阖着,露出一条缝隙来,像是等着人来似的。苻宝走上前去,将门缓缓推开,倒不是她不着急,实在是这门太重,推不快。
庭院里,不成规矩的栽着几株梅树,都是白梅,如今开得正好,远远看着,倒像是堆着一簇一簇的白雪,花瓣随风飘落,闲闲的落在那少年肩头,宛如一片香雪海。
上官冲着了一身玄色华服,身上是一件如墨的大氅,与其说是披着,倒不如说只是随意的搭着。那花瓣便落在这墨色的大氅上,愈发衬得他肤色莹白,面容清冽冷峻。
他手上捂着一个梅香暖炉,静静在坐在矮几旁,身前是一盏清茶和一个棋盘。听见响动,他缓缓抬起头来,眼神桀骜阴骘,他的薄唇微微抿着,越发显得脸上一片冷漠。
不得不说,他生得极好,只静静的在那里,周身便像是笼了一层薄雾,如山似水的,像是画中人一般,有一种说不出的隽永韵味。
见来人是苻宝,他的眼眸微微一闪,又转而恢复如常,淡淡道:“你怎的来了?”
听到他这话,苻宝本来因为他的绝世姿容而抚平了些的怒气又腾然在胸口升起。妈哒!你小子把我丢下,现在还有心思在这下棋喝茶?还能不能有一个当质子的自觉了,这悠然自得的样子,这周身掩不住的贵气,说是个皇帝都有人信。
他看着她,冷冷道:“又要来闹一场?”
“又?”苻宝的脑子卡了壳,她直冲到他面前,一脚踩在矮几旁的大石头上,道:“我确实是来找你算账的!不过一码归一码,本公主可是头一遭来,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上官冲微微蹙眉,抬头看着她,道:“你想怎么样?”
“哎我这暴脾气!”苻宝说着就要凑过去,云锦一把抱住她,道:“公主,您这是干什么呀?昨个儿不是已经来闹过一场了么?东西摔也摔了,气也出够了,您不是说再也不来了么?”
苻宝正挣扎着,听了这话,慢慢回过神来。她眨巴着眼睛,转过身来看着云锦,道:“什么?我……我昨日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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