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缓缓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问道:“公主,不记得了?”她见苻宝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像是回不过神来的样子,不觉有些担忧,道:“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奴婢。”
苻宝紧紧的闭着眼睛,努力想着十四岁的事。不对啊,她十四岁的时候,上官冲才刚到齐国,自己那时还是个小姑娘,矜持的很,怎么可能来找上官冲闹呢?
可云锦的话,又不像是假的,连上官冲都用了“又”字,他一贯是个惜字如金的人,不像她说话总是夸大其词,断不会有错。难道……
她心头一惊,脑袋里一根弦突突的跳着,一直不详的预感萦绕在她的心头。她用力甩了甩头,不安的睁开眼睛,盯着云锦,道:“今天可是大齐建元六年十二月初四?”
云锦听了她这话,急得都快哭了,道:“公主您在说什么啊?今天是十二月初四没错,可是是建元八年啊!”
“什么!”苻宝脑袋里的那根弦“嘣”的一声断了,登时,她腿都软了。完了,剧本拿错了,这可怎么办……
她一手扶额,颤巍巍的趴在云锦身上,软糯糯的道:“云锦,快扶我回去,我头疼……”
上官冲终于看不下去了,他走上前来,想要伸手探一探苻宝的额头,可苻宝倏的避开了他的手,很警惕的看着他,抱拳道:“大,大哥,打扰了,再会!”言罢,便假装晕过去的样子,趴在云锦身上,低声道了句“快走”,便任她拖着自己走了。
上官冲的手紧了紧,缓缓缩了回来,藏在袖子中,望着苻宝远去的方向,眸子有些晦暗不明。
清河公主款款从暖阁中走了出来,轻笑道:“六公主今儿个演的是什么戏码?我怎么看不懂。”
上官冲默然,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有一丝不安。像是理不清头绪的线,乱蓬蓬的堵在心口。
清河公主走过来,帮他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柔声道:“没事,六公主一向是这样古灵精怪的,说不定又是为了引起你注意,才闹了这么一出。等明天她消了气,觉得不好玩了,便又巴巴的来找你了。”
上官冲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淡淡道:“谁要她来。”说着,便转身朝正殿里走去。
清河公主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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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寿宫中,苻宝趴在正殿的案几上,腿伸得直直的,胳膊也伸得直直的,就那样扒拉着案几的边缘,瞪着眼睛无神的看着前方,一动也不动。
云锦和福禄蹲在门口,歪着头看着她,一动也不敢动。
这长寿宫原本就没几个宫人,除了云锦和福禄,也就只有几个洒扫的宫人,如今苻宝一静下来,越发显得冷冷清清的。
以往的时候,她总是风风火火的,当时云锦嫌她不像别的公主稳当端庄,如今却又觉得还是公主活蹦乱跳的好。
福禄看不下去,悄悄的凑到苻宝身边去,道:“小祖宗,您倒是说句话啊,您这样,奴才心里慌得很。”
云锦点点头,蹭过去挨着苻宝,道:“您要是真想不起来事了,奴婢便去传太医进来,给您瞧瞧。说不准吃上几副药就好了。”
苻宝听着,猛地坐了起来,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倒把云锦和福禄吓了一跳。
苻宝直直的把头转过去,看着云锦,道:“去请天师进宫一趟。我有急事找他。”
云锦和福禄相互看了一眼,不解的问道:“天,天师?他会医病?公主,咱有病得治啊。”封建迷信可要不得啊!
苻宝很坚定的点点头,一拍案几,道:“别问,快去!”
“哦哦。”云锦答应着,推搡着把福禄撵了出去,道:“快去快去。”
福禄也不敢多问,急急答应了两声,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苻宝见福禄走了,便又捂着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难怪上官冲说她昨日来过,难怪父皇没派人来传她过去,难怪云锦要说自己十八岁,原来不是她记错了,是回来的时间错了。
这可不是她十四岁的时候,她现在,是十六岁啊!
*
一个时辰后,苻宝的对面,坐了一个白衣男子,他约么二十岁左右,着了一袭白衣,衣襟上细细的用金丝银线滚了一圈云纹,淡雅至极。头上带了只白玉冠,手上抱了只白兔,脸上挂着再清浅不过的笑容,颇有些仙风道骨。
他们大眼对小眼的相互看着,直到云锦端了茶盏上来,两人才恢复了正常。苻宝迅速揉了揉眼睛,妈哒,瞪了这么半天眼睛酸死了。那白衣男子也忙不迭的看了看远方,眨了眨眼睛,再这么比下去,怕是要瞎。
苻宝见云锦退了下去,方才叉着腰,埋怨道:“顾源,你这是什么破阵法,怎么回到建元八年了?前面几次不是都是回到建元六年吗?”
那男子笑笑,倒是一脸的淡然,道:“许是阵法用的次数太多,功效退了,撑不到建元六年了。这也没什么,你凑合着用罢。不过,”他凑近了些,幽幽道:“你可别作死了,说不定这一次死了,就真退不回去了。”
“哎……”苻宝听了,无力的趴在案几上,道:“我可太难了。”
顾源轻笑着,放下白兔,也学着她的样子趴下来,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道:“你难,你能有我难吗?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惨,我正在家里吃枣子呢,突然就噎住了,一副要死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又出事了。果然,我一睁眼,就回到建元八年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道:“我师父留下的阵法真是灵的很啊。我们两个的命,果然是绑在一起了。”
此阵法是在他师父留下的卷宗里找到的,据说可以逆天改命,让一切回到命运之轮开始转动的时候,并且可以保留开启阵法者和阵眼的记忆。只是,从此以后,他的命便和苻宝的命绑在一处,再也没法分开了。
他是开启阵法者,而苻宝便是阵眼。因此,他们可以保留这一世又一世的记忆,从而不断修正自己的错误,在这纷纷扰扰之中,找到一线生机。
苻宝抬了抬眼皮,道:“以血为媒,以命为碟,多玄乎啊,这阵法能不厉害么?”
顾源把手收回,把玩着桌上的茶盏,眼巴巴的看着她,道:“你呢,也别纠结回到哪一年了。静下心来,好好的总结一下前面三世的经验,争取这次平平安安的活过十八岁,我就算对得起师父的嘱托了。”
“我没法活啊!”苻宝哀嚎着,道:“我今天去上官冲面前丢了人不算,我也不是个要面子的人。可就是没这一遭,我也活不下去。建元八年,实在不是个好时辰啊。”
苻宝站起身来,来回的走动着,道:“你想想上一世,我那么伏地做小的扒着上官冲,结果呢?他就那样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的跑了,把我一个人丢下,害我被高贵妃勒死。他简直不是人!”
顾源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直起身吊着眼角看向她,道:“跑了?莫不是你扒得还不够紧?讲道理,这冤有头债有主,你就算不气自己没本事,要撒气也该去找高贵妃啊,找上官冲做什么?丢了人,还不是咎由自取?”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苻宝停下来,直直盯着他,道:“我上一世就差用自己的脸给上官冲擦桌子了,还吃饱了撑的气自己不够狗腿?高贵妃,我敢去找她的晦气么?她随便去我父皇耳朵边上吹吹风,我父皇还不把我给废了?我这好不容易撒娇卖萌的才在他面前刷了点好感度,这么一来,不是什么都完了?”
“你想想第一世的时候,我是怎么死的?是上官冲带兵攻城的时候,我父皇怕我名节不保,生生的把我赐死的。这还是你告诉我的呢。他要是又厌弃了我,那我不是和第一世下场一样?”苻宝叹了口气,眨巴着眼睛望着他,甜甜道:“我也是怕辜负了师父你的一片心意呀。”
顾源冷笑一声,“这时候知道叫师父了?我可受不起。那你明知道上官冲是大腿,干嘛还去找他的晦气,你不想活啦?”
苻宝坐下来,托着腮,悠然的抖着腿,抿了一口茶,眯着眼睛凶道:“我上一世那么扒着他,最后还是死了,姑奶奶咽不下这口气!这一世若是再扒着他,我就是狗!”
话音未落,她眼泪汪汪的看着顾源,扯着他的衣袖,撒娇道:“师父,建元八年真的是不好,我没法弄呀。你想想,若是一开始就井水不犯河水的也就罢了。可我这个时候,为了扒着上官冲,已经央了父皇让他给我当伴读了。我现在呢,又不想给他当小弟了,这不就是生生的把狗腿他变成侮辱他了么?这他将来得了势,能放过我?这祸根已然是种下了,圆不回来了呀。”
顾源缓缓抱起一旁的兔子闲闲的看着她,道:“谁让你给他当小弟了?我让你缠着他,是让你想法子让他爱上你啊!上一世看你还挺乐在其中,怎么,反悔了?”
苻宝捂了捂嘴,像是吞咽困难似的,道:“师父,你别说这种话了,他都害死我了,我恶心。”
她说着,猛地爬起来,把墙上挂着的辟邪宝剑拔了下来,在自己脖颈上比划着,结巴道:“师父,你若是不想法子让我回到建元六年,我就死给你看。”
顾源只懒懒的看着她,嗤笑道:“回到建元六年,你就能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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