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鬼祟?”苻玉睁大了眼睛,连精神气都提起来了。果然,八卦才是人类永恒的主题。
苻熙吸了一口气,像是憋了个大招似的,他正要开口,便见苻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摸了过来,如今正扒在桌角上,只露出个脑袋,津津有味的听着,眼睛亮的像是星子一样。瞧着她的样子,像是已经抓好了瓜子和果子,竖起了耳朵等着听呢。
苻熙伸手抹了一把下颌,幽幽的看着她,道:“我说小六,这儿有你什么事呢?”
“哥哥。”苻宝撒着娇,伸手拽着他衣袖的一个小角,道:“给我听听嘛。”
苻熙乐呵呵的笑着,道:“你小子还有今天?刚才不是很凶吗?怎么怂了?”他猛地睁大了眼睛,啐道:“回去!”
苻宝眨巴了眨巴眼睛,委屈道:“哥哥,我刚才是和你开玩笑呢,我哪凶啊,就算是凶,那也是奶凶奶凶的,透着股子可爱劲儿呢。”
“我呸!不要脸!”苻熙作势便要推搡她回去,倒是苻玉按住了他的手,道:“你个做哥哥的,那么小气做什么?给她听听就听听,也不掉块肉。她前几天还差点害死我呢,我都不跟她一般见识,你个大男人,大度点。”
苻熙一向敬重苻玉,他们都是惠妃所生,自然比待旁的兄弟姐妹更亲厚些,既然自家姐姐发了话,苻熙也就不再纠结,便接着道:“就是前些日子那个美人死了的事,稀奇古怪的,倒跟着死了许多人。宫里许多人都说见过那美人的鬼魂,想来是那女子死得蹊跷,不甘心得紧,便化为厉鬼了。”
“那关夫子什么事?”苻宝的下颌枕在手背上,睁大了眼睛看着苻熙。
“昨日,母妃因着我读书的事,便留夫子在宫里坐了一坐,想来,是夫子回去的时候天已大黑了,撞到了什么脏东西,也说不定呢。”苻熙说着,看了一眼坐在右侧的五公主苻华。
苻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苻华正埋头读书,娴静美好的就像是一幅画似的。侧面看,她的头骨饱满,鼻子高挺,眼睛大而明亮,羽扇般的长睫毛微微眨动,温柔之中,又平添了三分灵动和三分媚态。
她肖似其母高贵妃,本是个媚骨天成的美人,可她却生生用书卷气和大家闺秀的端庄将这份媚骨压了下去,便只剩着三分媚态,可却越发动人心魄了。
太过娇媚的女子往往令人不安,而似她这样,便是刚好。“媚”之一字的绝妙,在乎锦上添花,若当真靠它雪中送炭,便难免过犹不及了。
苻玉不解,生生的将苻熙的脸掰过来,道:“你瞧着她做什么?”
苻宝也跟着忙不迭的点头。
苻熙见她们二人懵然不知的望着自己,不觉捂着脸长叹了一声,道:“我怎么就摊上你们了……你们两个细想啊,那美人是怎么死的?年纪轻轻的,才刚承宠便死了,不奇怪吗?”
“你是说,是有人害了她?”苻玉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苻熙点点头,很郑重的分析道:“很有可能。而且这个人,必然是很得圣宠的,担心这美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才出此下策。”
他拍拍苻玉的肩,笑道:“咱们母妃是不可能的了,一来她心思纯良,二来,她根本就没得过宠嘛,犯不着干这个事。就算死一百个美人,也轮不上她得宠。”
苻玉蹙眉看他,像看个傻子似的,埋怨道:“你高兴个什么劲儿,母妃不得宠有什么可高兴的?”
“我这不是分析么?冤有头债有主,这美人若是泉下有知,便该晓得只找害她的那个人报仇便完了,在宫里兴风作浪的,实在算不得明智。可见这美人也是个蠢的,脑子里不甚分明……”苻熙话还没说完,便被苻玉捂住了嘴。
她看了看四周,蹙眉道:“别胡说!当心那美人记仇。”
苻熙不以为然的笑笑,道:“她连她自己个儿的仇人都记不住,还记仇呢。”
他们说了这么半天,苻华终于忍不住了,她微微侧目,淡淡道:“祸从口出,父皇最不喜怪力乱神之语,四哥慎言。”她言罢,也不等苻熙分辩,便继续去看她的书了。
苻熙站起身来,抱臂道:“哎,我说,你要吵架便利落的吵,没头没脑的说这么一句,想呕死谁呢?”
苻华这个温吞性子,治苻熙真是绝了。
苻熙见苻华不理他,越发来了劲,道:“说的就是高贵妃,她得宠多年,如今年老色衰,这美人得宠,第一个妨的就是她!凭着她那个凌厉的性子,能不下手?”
苻玉眼看着上去拽他也拽不住,急得什么似的。
王元修见形势不妙,苻宝那傻丫头还蹲在那看戏呢,他连忙过去,将她拉回来,压低了声音责备道:“你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吗?怎么还敢在那儿听,也不怕屎盆子扣自己头上?”
苻宝低声在他耳边道:“我怕什么啊?我母后仙逝多年,再赖也赖不到她老人家身上。”
王元修气不打一处来,无奈的看着她,道:“你可真是个逻辑鬼才啊!丫头,得亏你是个公主,你要是个嫔妃,早就被弄死了,在折子戏里都活不过第二幕。”
苻宝翻了个白眼,大哥,是公主也没用,该死也得死啊!
她白眼还没翻回来,便听得门板一声轻微的响动。苻宝一紧张,这白眼险些是翻不过来了。
她连忙揉了揉眼睛,道:“谁走啦?”
王元修怔怔的看着门的方向,木然道:“上官冲走了”。这关他什么事?难不成,他是高贵妃的颜粉?
*
晚宴设在太极宫,说是家宴,可帝王之家,哪有什么随便的宴席。齐国建国这么多年,基础建设、文化发展跟不上梁国,这些个繁文缛节、尊卑上下倒跟着梁国学了个十成十。
每次家宴,苻宝都觉得很凄凉,她顶不爱参加这些,就算有好吃的也不行。
这宫廷之中,除却齐帝不提,其余的人都是齐齐整整的,高贵妃有二皇子苻容、五公主苻华和八公主苻果,惠妃有三公主苻玉和四皇子苻熙,只有她,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虽说名义上她是交给高贵妃抚养的,可她们的母女情分却浅薄的很。高贵妃没把她当女儿,她也没把高贵妃当母亲。
她想,若是一定要一家人整整齐齐,那她只能抱着先皇后、皇长子和七皇子的灵牌上场了。算了,她咂咂嘴,左右将来大家都得变灵牌,早晚而已。早去还能抢个好位置,想开点。
苻宝长吸了一口气,大大方方的跨进了殿门。
引导的宫人走上前来,指着几乎是最后面的那方案几,道:“六公主请。”
倒不是苻宝要争什么C位,但自己好歹是嫡出的公主,按理说该当是最尊贵的,就算比不上太子,也不至于沦落到最后。
她坐哪儿倒是无所谓,可这几世的教训告诉她,人都是贱的,欺软怕硬。你退让一次,以后便再也没人会把你当回事了。
苻宝站在原地没动,倨傲的看着那宫人,迟疑道:“你这位置是怎么排的?”
那宫人微微抬眼,不紧不慢的道:“陛下的意思,今次是家宴,便按殿下、公主们的排行排位置。”
得了,这还说啥?自己排行靠后,这找谁说理去?算了,经历了这么多世,连死都过来了,再丢人的事也不是没受过,这点小事算什么。
苻宝正打算走过去,一抬头,便见顾源正安安稳稳的坐在最前面的案几上,浅浅抿着茶,这周围的一切俗事像都烦扰不到他似的。
苻宝向来是个煞风景的人,只见她撇下那宫人,笑眯眯的朝着顾源奔过去,蹲在他案几前,甜甜的唤了一声“师父!”
这声音不大,可大殿瞬间便安静下来。
顾源是天师,在人们眼中,他就是位世外高人。你所能想得到的美好词汇,诸如岁月静好、和光同尘、超凡脱俗之类的,都可以安在他身上。仿佛他就应该是这样茕茕孑立、不沾红尘的。
而这一句“师父”,便硬生生的让他跌进了红尘中来,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更何况,还是与这个最不中用的六公主缠到了一块去,实在让人讶然怅惘。
苻宝却顾不得这么许多,而且,有一说一,这种虚荣的感觉,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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