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3
最后一场仗打了三年。
除了仅剩的那一个还在负隅顽抗的小国以外, 普天之下, 王土已被大商尽数吞并。
世人皆知,商王一统天下的宏图大业,已无人可挡。
这样一件天大的喜事,平民百姓们却麻木着,生不出半点儿欢喜。
战火烧了十五年。
流失的人丁,衣不蔽体的尸骸, 满目疮痍的故土,这些因战争留下的疮口, 不知再花多少年才能烟消云散。
山脚的村落里,一个年轻的妇人抱着盆洗好的衣服从河边走回来,还未进村口,就被个矮胖的婆子给叫住了。
“孙家的, 俺可等到你了!”
年轻的妇人看向她,明知她是来说什么, 却也还是笑着应了一声。
“吴二婶,可是有急事找我?”
矮胖的婆子打趣她一句:“都自家人了你还这么生分!是俺上次跟你说的那外甥, 他回来了!现在能从战场上回来的有几个呀?这么大的福气,多少人抢着跟俺说亲呢,俺都没理!”
年轻的妇人笑了笑, 抱着那盆衣服往回走着,边跟她说:“吴二婶,您的好心我当然晓得,村里最热心肠的就数您了。”
吴二婶被她这么一夸, 心里顿觉舒坦。
年轻的妇人的下一句却道:“但您也晓得,我认了孙婆婆做祖母,她这才去了半年,我戴孝在身,怕冲撞了您外甥。”
不等吴二婶开口,她继续道:“按村里的规矩,我得守孝三年,既然进了村子,是这村里的人了,我也得守这规矩才行。”
都说到这地步了,吴二婶终于是摸清了她的心思。
那孙婆子走了之后,她就梳了发髻,作妇人打扮,歇了村里村外所有媒婆的念头。
以前拿照顾孙婆子为由头,现在又拿守孝说道,摆明了啊,就是不打算嫁人了!
矮胖的婆子叹口气,忍不住数落她一句:“你啊,才这般岁数,就铁了心了?往后那日子多苦,你一个人撑得下去?”
抱着木盆的年轻妇人笑了笑,走到院门口停了下来,最后道:“日子苦不苦,不也都过来了。您心肠好,您外甥也是个有福的,往后啊好日子还长着。等好事到了,可千万别嫌我来讨喜酒喝。”
吴二婶说不过她,见她的态度也知道这事儿成不了了,只能客套两句,匆匆忙忙往家里走去。
日头沉了,多半赶着回家烧火做饭。
年轻的妇人想着,推开院门走进去。
认亲这事儿,还是孙婆婆临走前提出来的。
多年的相依为命,她早已知晓自己是个没念想的人,便出了这么个主意,好帮她挡一挡说亲的人。
她走那天晚上,还是问了一句:“何至于此?”
在这乱世里,能找人做个伴共度余生,是多么难能可贵。
可她偏偏要走那条孤苦一生的路。
孙婆婆不懂,因为她吃够了孤家寡人的苦。
这世上无人会懂。
安稳地活着,已经是神明给她的恩赐。
“恩赐?”
她随手一扬,长剑便从猩红的软肉中抽离,一滩滩红浸透了脚下的地毯,寒光凛凛的剑刃上却不沾一滴,铮亮的光随着一举一动而微微闪过。
没了声息的身体倒了下去。
紧握大刀的男人坐在军帐内首位上,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盔甲下的身体却暗自紧绷,蓄势待发。
她好似没有察觉,闲庭信步般地拿着剑走来。
“若按照将军的意思,在下之所以苟活至今,全是您的恩赐。”
清瘦的青年穿着一身布衣,手中的长剑其貌不扬,却是一路杀进军营,也无半点痕迹。
营帐外面悄无声息,多半一个也没活下。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怪物!
他目光抓着她,面上仍是镇定。
她随手挽了个剑花,负手背在身后,慢悠悠走到他面前。
“将军海涵,在下实属那不知好歹的小辈,竟不懂从一场里应外合的埋伏中活下来,也是您的恩赐。”
男人面色不改,剑眉下一双眼黑而锐利。
“夏三郎,你叛逃敌国,如今踩着大商男儿们的尸骨回来,竟还指摘本将军通敌?滑天下之大稽!”
他握着刀,状似怒不可遏地一拍桌子,喝斥道:“当年若非念你是可造之材,在军中提携你,又怎会让你练就一身通敌叛国的好本事!本将军看走了眼,认了,但你这屎盆子,还是往自己身上扣吧!”
清瘦的青年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唱这场独角戏。
男人骂咧了几句,见她毫不搭腔,神色终于是沉了沉。
单枪匹马闯他大营,必是有把握在的。
但陈国已是强弩之末,不可能还有援军给她,此人究竟是哪来的底气?
他心下飞快地算计着,面前的人却已经懒得再给他唱戏的机会。
“将军,你可记得当年与你同乡的周正尉?”
她平静地说着,握着剑的姿态甚至是一种散漫。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眯了眯眼,不接话。
她轻笑了一声,并不感到意外。
“一场埋伏,除去了一个挡在你面前的对手,换来畅通无阻的仕途,实在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她说完,手里的长剑一翻,快而准地抵在了他的喉间。
男人到底是慢了一步。
一个呼吸过后,他抬起手来,扔下了自己的大刀,以示投降。
但嘴上却说着:“我待周兄情同手足,若不是他,我也活不到今日,怎会加害于他!”
她垂下眼,对这张巧言令色的脸已经厌烦了。
杀意顿起。
男人瞪大了眼,抬声喝道:“不出一月,大商便能一统天下,你今日杀我,陈国也保不了……”
她收回长剑,慢条斯理地裹上了白布。
随后转过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营帐。
片刻之后,帐内坐着的男人缓缓倒下,一颗头滚了老远。
军营遍地是新鲜的血池与尸骸,这些人也曾是与她同吃同住的兄弟,如今尽数死在了她的剑下。
她走出军营,随手拉过一匹良驹,翻身上马。
马蹄踏了几步,离开之前,她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一片死寂。
“从今往后,世上再无大商。”
“孙家的,村里来人了!”
院内的屋门很快便从里面打开,年轻的妇人摸着黑出来,问:“吴二婶,出什么事了?”
矮胖的婆子笑道:“好事!好事啊!”
等面前的院门被拉开,她两步走上去拉着妇人的手,乐不可支地说:“仗打完了!当官的挨家挨户发赏钱呢,今后就太平了,好日子来了!”
年轻的妇人一阵恍惚。
从她五岁时就起了的战事,终于结束了。
十三岁离开那座深宫,到今天,竟已过去七载。
吴二婶拉着她的手,还絮絮叨叨着:“要说啊,咱们还是投了个好胎,生在这大商,别人说什么武神再世,俺是不懂,但以后都不打仗了,不打了!苦日子总算是熬到头了!”
年轻的妇人回过神来,对她笑了笑,跟着附和了几句。
也许传言说的是真的。
她的生父就是武神再世。
所以才没有半点人情冷暖,骨肉亲情。
念头一闪而过时,她又笑了一声。
——帝王家何来亲情。
“可怜生在帝王家。”
她扬起下颌,懒洋洋地抽了长剑,踩着倒下的尸体一步步走过去。
身着玄色锦衣的青年呆呆地望着她脚下的人,随后又被脚步声吓得魂飞魄散,双手撑着地面不断往后退。
黑沉沉的雨夜闪过一道白光,引着闷雷声坠落。
借着这光,青年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他睁大了眼,喃喃道:“……是你。”
执着长剑的人一步一步朝他走来,身姿挺拔,清瘦却携着可怖的气势。
“……来人啊!来人!”
坐在地上急忙后退的青年仓皇失措地大喊着,面前的人犹如罗刹索命,叫他连站起来拔剑的胆量也生不出。
他的侧妃就倒在内室门口,平日里一点动静都会来询问的婢女也一个不在,只有浓稠到令他作呕的血腥气味攀升着,散在整个屋内。
又一道闪电划过。
那张白生生的脸清晰地出现在他眼中,竟有几分与父王神似。
他脑中的弦猛地断了,整张脸狰狞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她,破口大骂道:“当初就不该留你这条贱命,就该让你跟你那下贱的亲娘一块儿剁碎了喂狗!”
“贱人!贱人!你这个贱人!”
他歇斯底里地大吼着,大骂着,无尽的恐惧与愤怒交织着,让他像疯了一样不断抱起东西摔出去,一个个名贵的瓷瓶砸在她身上。
清瘦的人穿着一身白衣,点点猩红脏成血花,她的脚步缓慢而悠闲,哪怕是砸在身上碎裂的东西也阻挡不了她靠近。
青年看着这身白衣,猛然想起八年前的那个晚上,被他一脚踹进湖里的女人挣扎着要爬上来,一身惨白荡在湖里,那张脸在水下面死死地盯着他,发白,发青。
后来她死在了屋子里,宫里谁也不知——她不是病死。
穿着白衣的人停了下来。
闪电与轰轰雷声劈开了雨夜,落在横尸遍地的深宫。
她扬起手中的长剑,快而准地戳进了他的右眼。
青年尖叫起来,疯狂地哀嚎痛喊,两只手挣扎在脸边,青筋暴起。
他彻底崩了神志,用尽全身的力气怒吼着:
“商夏!”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揭秘了唯一cp的名字含义
商伊和夏唯,在盒中世界的起点有着同一个名字——商夏,商王的女儿
因不同的选择,诞生了她们这两个彻底相反的生命体,且同时存在于两个独立的时空坐标
而她们的相遇和相爱,是一场奇迹,是不可能变为的可能
初遇马上就要写到啦!
所以求一个不养肥呜呜呜呜呜 再养下去阿盒就死掉惹!!!
等调整好状态和作息会继续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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