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殷绪绪听到自己这么开了口, 声音恍惚得像是在做梦。
然而她眼前的少年的脸色寻常，看上去甚至没什么意外的神色。
下一秒，蒋冉甚至看上去有些高兴起来，一双灰蓝色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终于等待到她说出了正确的答案一般，他勾起了唇角：
“是我。”
少女愣愣地看着眼前人灰蓝色的眸子, 她张了张嘴, 像是极为费力一般地眨了眨眼，这才说道：“为什么, 你为什么……”
她的脑子一片混乱, 却感觉到少年的指腹摸向了她的额头，那一点冰冷没有让她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反而让她更加地飘忽，转而便听到少年又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听到他说：
“如果还是很累的话, 就再睡一会儿吧。”
“我一直都在。”停了几秒，他看着少女深绿色的眸子, 这么补充了一句。
殷绪绪眼睛微微眯起, 她确实觉得困意在少年说出话的那一瞬间席卷而来, 但是在潜意识中, 她不想让少年离开自己, 便伸出手，她努力地抓住了对方的衣服：
“……我很想你。”
也许是因为意识即将离开，小姑娘的声音难得绵软, 甚至带上了一点鼻音：“真的，我真的很想你。”
她的手依旧保持着抓住少年衣角的姿势，然而眼睛已经慢慢合上了，看得出来是已经失去了意识，她的脸部看上去却并不平和，这时候甚至还皱着眉头，像是在梦中还在担心着什么一般。
蒋冉很慢很慢地把自己的衣角从少女的手里抽了出来——这并不容易，对方像是怕他就在下一秒消失一般，抓得很紧。
但是少年极有耐心，他慢慢地拢住了小姑娘的手，转而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睡着的模样，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撩起对方的红发，看着那么鲜艳的颜色，他的眸子里带着满足的神色。
终于地，他很轻很轻地凑近了少女，接着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祝你做个美梦。”
他的声音顿了顿，最后说出口的两个字，虔诚地像是信仰：
“——绪绪。”
……
殷绪绪醒过来的时候，体育馆外的天色都变得有些昏暗了，她颇有些疑惑地扶着身后的墙站立了起来。
蒋冉早就不见了，而他同样也没有偷懒，现在的整个体育场看上去都焕然一新，他甚至还贴心地把洗涤用具都带走了。
现在，真的只剩下殷绪绪在体育馆里了。
然而面对这样的场景，出乎意料地，小姑娘的心情还算不错，她回味着自己刚刚做的一个很长的梦，虽然具体她不知道自己梦见了什么，但是却觉得自己很满足，甚至有些开心。
这样单纯的愉悦感，殷绪绪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但是同时，她还是略有些觉得有什么地方有些违和，少女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却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几秒，智脑中突然传来了来自兰斯洛特的短讯：
“大人，那位科学家已经为您排出了时间，预计这周末您可以和他见一面。”
殷绪绪本来皱着的眉头因为这个短讯而慢慢松开，她的唇角都带上了一点笑意，小姑娘一刻不停地回复过去：“好。”
在殷绪绪的上一辈子中，其实也有人研究这一类血液疾病，他们同样也获得了一定成果，但是，那样的成果还是太微弱了，而想要得到更多可以却需要时间，而在那个时候，时间是最为奢侈而不可控的东西。
归根究底，这场疾病的爆发还是因为最初人们对于它的漠视。
而在这些科学家中，有一个叫做哈罗德·伊恩的科学家，是在这个疾病爆发的十年之间，第一个发明了抑制药物的人，这样的药物拯救了之后数千上万的人的性命，他也同时被誉为了奇迹之父。
——如果，他能再早一点出现就好了。
殷绪绪当年对着送到自己面前一管又一管的晶莹透亮的试剂管，一直忍不住这么地想。
而现在，殷绪绪所要见的科学家，就是这位哈罗德·伊恩。
……
她慢慢地站在男人的房子面前，沉默无言了几秒，终于询问身边带着面罩的影卫：“……就这？”
现在伫立在她面前的建筑简直就是一栋危房，看上去脏乱不堪不说，基底看上去也极其不稳，像是随时随地就能倒下。
殷绪绪实在无法想象，那位在未来将因为他的发明而得到无数专利以及奖金的人，现在会住在这个地方……
而退一步说，那位伊恩博士，不是一个贵族吗？
她疑惑的眼神投向了兰斯洛特，对方轻咳了一声，转而才解释道：“伊恩博士在早几年前就把自己与伊恩家族撇清了关系，他是家族的独子，伊恩侯爵已经很多次想要与他和好，但是这位博士非常有个性，他……屡次拒绝接受任何来自家族的帮助。”
“这也同样惹怒了伊恩侯爵，那位老先生现在停止了一切对于儿子的捐助，同样地，他也在科学届封锁伊恩博士的出路，看来是想用强硬手段逼迫那位博士回到家族里了，不过……”
看着眼前的危房，殷绪绪了然地点了点头，她明白这就是那位博士拒不合作的后果。
她挑了挑眉，倒是走出去了第一步，她身边的兰斯洛特声音变轻，继续说道：“不过，大人，这位伊恩博士在被侯爵大人封锁之前，虽然顶着天才的名号，但却也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建树，甚至做出了让科学院很不高兴的一些举动……”
他想着那些关于伊恩博士的传言，面具下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要不是他是唯一一个表示对您的企划有兴趣的科学家，也因为您对他非常感兴趣，我不会让您来见他……”
“我知道了。”殷绪绪皱了皱眉，只得叹了口气，紧接着伸手摸向了那幢危楼的大门门把手——
“谁允许你不经过我允许就要破门而入了！”她的手停在空中，转而一道洪亮的男声从离她很近的地方传来。
殷绪绪面无表情地抬头，正好看到有个人头从楼顶的天台探出来，他背着光，少女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到他在朝着自己咒骂道：
“谁啊，这么没礼貌，你不知道按门铃的吗？”
少女又面无表情地看向那扇除了没把手以外什么都没有的门，她像模像样地用手敲了敲门，紧接着便毫不客气地立刻推开门把手推门而入。
“我靠……”
少年的咒骂声被她扔在了脑后。
转而殷绪绪看着身边的兰斯洛特，她语气平平：“博士家还有孩子？”
兰斯洛特叹了口气：“不，他……”
“你到底是谁啊——啊啊啊啊！”
随着楼梯上传来的巨响，有个人几乎是从滚到了殷绪绪面前，少女抽了抽眼角，看着眼前的少年，对方神情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后脑勺：“好疼……”
她认出这就是之前在天台上往下咒骂自己的少年，少女面色不变地转向了身边的兰斯洛特，对方停顿了几秒：“这位，就是伊恩博士，大人。”
殷绪绪看着眼前看上去和自己同龄甚至还小几岁的少年：“？”
对方站起来的时候，身高也只是堪堪和殷绪绪齐平。
在昏暗的灯光下，殷绪绪倒是勉强看清了他棕红的小卷毛，这位博士同样还有一双好看的蓝色眸子，不过似乎是因为带着一片略有些破碎的蓝色眼镜，对方的动作有些迟缓。
终于，他哼哼唧唧了半天，才又看向那边的殷绪绪，后知后觉道：“你，你就是那位殷公爵？”
“我是。”
殷绪绪在此时还在暗暗翻阅智脑，查询这位博士的信息。
停顿了几秒之后，她只能勉强点了点头。
之前少女只看到了这位博士的姓名，便想着马上要和他见一面，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位在医学院连跳了四级的优秀履历，按这样算的话，这位博士确实比自己小一岁。
这时候，少年的眼睛迅速地转了转，又看到了殷绪绪身后的兰斯洛特，他挑了挑眉：“那你就是那个兰……兰斯洛特是吧？”
少女身后高大的影卫在此时沉默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真的吗，如果我去研究这个病例，你们愿意无条件投资我以后的一切实验？”
殷绪绪刚想着还要客套几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少年突然发声，声音快得像是怕他们反悔一般，“如果是这样的话，成交，成交！”
殷绪绪慢慢地把头转向那边的兰斯洛特，对方一动不动：“您之前说过，要不计代价，找到愿意研究这个疾病的科学家。”
少女只能再一次转过头去，她看着那边眼神机灵的少年，用了好久，才努力从脸上挤出一个笑来：“那就，麻烦你了，伊恩博士。”
“好，我现在想要给你展示一下我目前研究出来的成果！”那边的伊恩博士肉眼可见地激动了起来，他几乎是跳着路过了殷绪绪，转而快速地拉开了拉开了内室的门，出现在殷绪绪和兰斯洛特面前的便是一条长长的螺旋式楼梯。
——通往地下。
殷绪绪：“……您在地下室工作？”
“对啊！”哈罗德·伊恩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你没看到地上的建筑有多不多不安全吗，倒下来怎么办啊？”
殷绪绪：……原来你也知道啊。
她深深吸了口气，而那边的哈罗德·伊恩已经率先走了下去，只留她和兰斯托特面面相觑，转而男人默默开口道：“大人，现在走也没关系。”
殷绪绪看了一眼兰斯洛特，又是叹了口气，转而她便快速往前走去。
地下极为潮湿，但是光照却意外地甚至强于这位博士在地面的房间，殷绪绪就着螺旋楼梯，扶住了把手，把动作放慢，才算是勉强稳稳当当地踩到了地面。
空气里漂浮着一股幽香，但不浓郁，还在她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而接下来眼前的一切，却让她惊讶地停止了呼吸。
尸体。
入目所及的，都是盖着白布的尸体。
“你不会被吓哭吧……我们合同里可没有说过这个问题啊……”殷绪绪还在那边愣神，她身后冷不丁地便传来了伊恩博士听上去有些忧愁的声音。
殷绪绪：“……我们还没签合同呢。”
“行，”那边的伊恩博士快速走到她的面前，甚至像是赞许一般地点点头，“看上去你还没被吓傻。”
“反正，你看到我的科研结果以后，一定会马上和我签上合同的。”他嘀咕着，快速走过去，一个一个地把尸体上的白布掀开。
殷绪绪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眼前的每个尸体上都是红色的斑点，甚至寻常的尸斑都被这样刺目的红色掩盖，看上去骇人又有些恶心。
“我在接到你的委托之后，就去各地的小医院收购了一批尸体。”
那边的哈德罗·伊恩悠悠哉哉地说道，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抬头说道：“你父亲生了这种病死了，但是你没有，你的其他家人也没有。说明这不是一种传染病，所以我才敢这么放心地收购这些尸体。”
“这些尸体可不便宜……”他转而皱了皱眉，继续道，“你可得给我全部报销！”
“好，”殷绪绪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她看着眼前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紧接着问道，“你还发现了什么吗？”
“我提取了这些人的血液。”
伊恩走到了这些尸体的尽头，那是他的试验台，上面一个个试管中有着深浅不一的红色液体，最浅的那个接近白色，而最深的那个看上去都快黑了。
“之前你发过来的资料告诉我，你怀疑这是一种血液变异疾病。”她听到少年的声音平平：
“但是，他们的血液中在身体死后并不存在任何变异因子，只有刚刚死了的尸体中，血液中才有那些致死变异因子，这才导致他们的血管膨胀，爪转而才形成。”
“所以，我大胆提出了一个怀疑。”
伊恩轻轻地敲击了其中一根试管，声音听上去漫不经心：
“变异因子是人为注入的。”
殷绪绪停顿了好几秒，她看着眼前一具又一具尸体，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在蒙蒙作响：“……什么？”
那边的伊恩博士挑了挑眉，他似乎觉得殷绪绪的表现太为平常，特别着重强调道：“也就是说，有人蓄意谋杀了这些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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