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突然的, 殷绪绪甚至觉得现在的体验很奇怪。
正常来说，蒋冉的身体一向是冷冰冰的，基本不会有高于她身体温度的可能。
可也就是现在，在她暖热的手掌的衬托下，对方的额头依旧是滚烫滚烫的。
同时，对方一动不动, 只是微微抬头看着她, 那双灰蓝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看上去几乎是玻璃机制一般得清澄。
“……你在发烧。”殷绪绪等了几秒后, 发现对方没有理睬她的意思, 只好再一次如此开口说道，紧接着她才后知后觉地把手收了回来。
“我知道。”对方的声音在几秒后慢慢响起，条理极为清晰，“精灵的契约现在是单方面地把所有你感受到的东西都分了至少一半给我, 也就是说虽然你现在几乎康复了, 但是属于我的那一半依旧在作祟，发烧只是他表达的一个形式而已。”
殷绪绪皱了皱眉, 她看着蒋冉冷静的模样, 突然道：“那之前, 我提升精神力的时候, 也是你吗？”
“是, 我也感觉到了，并且我与你的意识互通，得以进入了你的潜意识世界中。”
蒋冉眨了眨眼, 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说实在的，我到现在，还是不怎么赞成你使用药剂提升精神力的方式，这样对你身体的伤害实在太大了。”
“可是我其实并没有……”殷绪绪刚想说自己并没有尝试到真正的疼痛，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才停了几秒，转而轻轻地把声音化作了一声叹气，“是你啊。”
原来，从那时候起，蒋冉就在分担她所感觉到的疼痛。
殷绪绪抿了抿唇，她还记得精神力不稳带给自己的沉痛，却几乎不敢去想象那时候的蒋冉有多么痛苦。
她再次蹲下了身，尝试与他平视，对方失去了惯常温和的面具，这时候眼睛里几乎没有任何感情，就像一个精巧的机器人一样，跟着殷绪绪的动作，眼神转动。
“我给你去拿发烧药，你有什么药物过敏吗？”
这倒是不能责怪殷绪绪，就算她和蒋冉认识的时间现在算来已经超过了二十年，但是对方实在是太过健康了，在她印象里，几乎连最可能的受凉感冒都不曾有。
“药物对我没有用。”值得庆幸的是，对方意识还清醒着，这时候听到殷绪绪刻意放满了语速的话语，他停了几秒，这才回答道。
殷绪绪咬了咬嘴唇，蒋冉的体质特殊是她很清楚的事情，这时候不能用药物治疗也可以说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既然能正常地听到她说话，并且回答她的话语，也许对方情况还没有那么糟……
殷绪绪想着想着，决定还是先去洗手间，用浸湿的毛巾给对方物理降温。
哪知道，她只是刚刚重新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步，对方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你要去哪儿？”
少女有些吃惊地低了头，正好看到那边还是盘腿坐着的蒋冉，对方歪了歪头，像是有些困惑，紧接着伸出手，拉住了她垂在身边的手，微微蹙了眉：“别走。”
殷绪绪：“……”
对方一双灰蓝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唇形姣好的嘴唇此时只有一点点红色，其余的只剩下苍白，而偏偏的，他的脸颊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这幅几乎算是突然呈现在殷绪绪眼前的画面让她难免觉得有些复杂。
她停顿了好多秒，才小心翼翼地回握了一下对方同样带上了热度的手指，这才有些艰难地开了口：“你数五个数，我就能回来了。”
话一出口，她都被自己话语中的稚气羞得有些脸红，她张了张嘴，脑子快速转动着想着可以用什么繁衍过去这样的话语，便突然感觉到那边的蒋冉放开了手。
少年甚至算得上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啊。”
殷绪绪快速走到浴室，拿出干净的毛巾浸入水中。
她现在算是知道了，蒋冉虽然面上平平淡淡，但是他发烧得一定非常厉害，几乎已经到了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说什么的地步了。
但是……
殷绪绪的手浸在冰冰凉凉的水里，下意识地抬头，却在镜子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通红通红的脸颊。
虽然早就是老夫老妻了，但是这样的蒋冉，她也是第一次看见。
少女反复地深呼吸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同时，她也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把毛巾绞干之后，便快速地走了出去。
对方维持着她走近浴室时候的姿势，这时候看到她出来，也没有说话，只是直到殷绪绪走到了他的面前，才听到他声音依旧冷静：
“骗子。”
“什么？”殷绪绪还在找寻角度把毛巾放到对方的额头上，这时候便听到他的声音响起，少女下意识地看向对方的眼睛，便听到他继续说：
“我数了整整十二个数。”
“……噗。”少女愣了愣，终于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很快用手捂住了嘴，让自己的笑声停下，转而又细致地尝试着把湿毛巾放在对方的额头上，认真道，“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尝试了几秒发现还是有些困难的时候，她只得说道：“你躺床上吧。”
她的语气极为熟稔，在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看到蒋冉似乎有些愣神，紧接着少年便呆呆地站起身。
少女只来得及眼疾手快地接下了从对方额头上掉下来的毛巾，一回头，便看到后者已经直挺挺地躺上了她的床。
殷绪绪还想张口让对方换一张床，犹豫几秒后还是没有开口。
蒋冉就在她的床铺上，平躺着，眼睛圆睁，一动不动。
她这回终于得以好好地把毛巾放在了他依旧滚烫着的额头上，看着他依旧没什么变化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开口道：“睡吧。”
对方没有回复。
她自己坐在了另一张空床上，用智脑设定好了闹钟，做好了隔半小时就去换一次毛巾的准备。
在等待的过程中，殷绪绪睡意全无，眼睛却是下意识地盯在了蒋冉的脸上。
“睡不着。”
她发愣了几分钟，听到对方突然开口道。
“对不起，是因为我一直看着你吗？”小姑娘道歉得十分迅速，接着就看到那边的少年微微侧头看向了她，眨了眨眼回答：
“不是因为你，就是睡不着而已。”
殷绪绪眨了眨眼，她智脑在此时提醒她时间到了，少女便伸手过去，拿起那个已经有些不再冰凉的毛巾，去浴室换了水，这才重新走出来，蹑手蹑脚地放回对方的额头上。
然而下一秒，对方的手搭在了她的手上。
她能感觉到，蒋冉的烧在这点时间里似乎没有退下去，故他的动作很轻，几乎可以算是一触即离。
但是就是这么轻的动作，殷绪绪没有任何一点挣扎的想法。
她就让对方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半晌，才故作镇定地问道：“怎么了？”
“可以握着你的手吗？”对方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轻声地问道，“你的手摸上去很凉。”
殷绪绪咽了口口水，她的脑子里某一处叫嚣着不能趁着蒋冉发着烧脑子不清楚的时候占人便宜，然而面上，小姑娘只是停顿了一下：
“好啊。”
她几乎是颤颤巍巍地拿着一个小凳子，坐到了蒋冉的床边，再然后，则是近乎神圣地伸出手，轻轻地搭在了对方的手上。
少女如此小心地做着这一切，也同时在心中反复催眠着自己这不是什么大事。
下一秒，她只是轻轻搭在少年手中的手被对方握住，殷绪绪一下觉得对方烫得让自己的手就要燃烧了起来。
然而，蒋冉却没有再说话，几乎是殷绪绪的手不动了以后，他像是颇为满足地观察了一会儿，很快，便闭上了眼睛。
蒋冉睡着了。
殷绪绪听着对方绵长悠远的呼吸声，倒是暗暗松了口气。
转而她又耐着性子过了好几分钟，确定对方是睡熟了，便尝试着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而就在这个动作中，对方的眉头动了动，小姑娘便一下放弃了动作。
又是呆坐了一会儿，少女还是感觉到对方的掌心滚烫，似乎高烧还是没怎么退下。
她犹豫了几秒，便闭上了眼，试探着用自己的精神力去窥探对方的精神力池。
如果说上一次，她还觉得这样的窥探顺利是运气所致，现在倒是很清楚如此顺利的原因了。
——从始至终，蒋冉都给予了她毫无保留的信任。
她咬了咬牙，突然感觉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酸楚之情。
现下，她已经成功进入到了蒋冉精神池的面前，与通常平淡无波的精神池相比，眼前的精神池可谓正在扬起惊涛骇浪，看上去无比骇人。
少女停在那里，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精神池如此紊乱，也说明蒋冉的原身并不安稳，甚至是处在极度痛苦之中。
殷绪绪深深吸了口气，尝试着伸出了手，轻轻地按压下了眼前的精神池。
奇迹般地，她看着眼前的波浪与其他地方相比，一下子安稳了下来。
殷绪绪脸上露出一点点喜色，她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再一次轻轻地伸出了手。
果然，像是她预料的一般，精神池在她的精神力的镇压下，终于稍稍稳定了一点。
而就是这短短几分钟的镇压，殷绪绪重新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觉得整个人脑袋发沉，眼睛都快合上了，她又强撑了几秒，终于还是就着一个别扭的姿势躺在了蒋冉身边的一个小空隙上，睡着了。
……
蒋冉睁开了眼睛。
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他看着破旧的天花板，一时之间有些迷茫。
下意识想要收回手的时候，他倒是发现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压着，少年侧了侧头，正好看到小姑娘整个人都舒舒服服地抱着他的手，现下还在熟睡之中。
蒋冉愣了好几秒，终于是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绪绪，醒了吗？”
突然地，外面传来了赵明泽的声音。
下一秒，蒋冉还没有反应过来，殷绪绪已经一跃而起。
作者有话要说：看看这章
甜吧
是我花了一个下午琢磨出来的！！！
感情戏太难写了太难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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