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公爵。”
桃乐丝一个人有些惴惴不安地离开了殿内, 临走前，她似乎是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那边的殷绪绪，后者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担心。
由此，小姑娘只能向皇后行了礼，这才告别, 她走路的速度刻意放慢了许多, 殷绪绪看着她离去的步伐，突然就懂了。
——桃乐丝这是在预防林皇后突然改变主意, 放自己和殷绪绪一起离开。
理解了之后, 少女不由地失笑，又有些惊讶于自己竟然能跟上了桃乐丝的脑回路，她眨了眨眼，这才很慢很慢地勾了勾唇角。
殿门在桃乐丝离开的那一瞬间就慢慢合拢, 殷绪绪这才发现, 宫殿朝北，顶部也没有设计可以直射的阳光缺口。
此时, 在殿门完全合拢的瞬间, 就会发现虽然殿内灯的数量极多, 但是似乎林皇后更偏爱于黯淡一点的灯光, 于是, 整个宫殿都显得极为昏暗。
“殷公爵，我可以叫你绪绪吗？”殷绪绪没有动弹，她看着在微光中若隐若现的林皇后, 对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她一边分神想着怎么最近自己一直收到这样的问题，一边便点了点头才道：“是我的荣幸，殿下。”
“你和被我关押起来的蒋冉，似乎关系不浅吧？”
林皇后听到了殷绪绪的回答，便轻轻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殷绪绪的错觉，在昏暗的灯光下，她只觉得林皇后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意：
“绪绪？”
她加重了那个名字，像是在斟酌着什么。
“我们是朋友。”殷绪绪眯了眯眼，她似乎有一些犹豫，才这么刻意带着点谨慎地说道，“怎么了吗，殿下？”
“我还以为，你这次和桃乐丝来我这里，是为了给那个混血儿求情呢。”
林雀带着点笑意这么说道，殷绪绪没动，她一时间不确定这位林皇后是不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同样地，她的话语说得实在太过模糊，少女便没有主动开口。
“蒋冉真的是凶手吗？”少女看着皇后，在昏暗的灯光下，后者似笑非笑，她不紧不慢地用手撑住了自己的下巴，看着殷绪绪所不清楚的远方，淡淡地这么问道。
少女感受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感，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现下，她能看清，这位皇后脸上，并咩有之前桃乐丝孩子的时候的那股悲伤以及魂不守舍，她似乎只是在等待，在等待一次机会，或一次转机。
“难道，难道殿下知道凶手是谁？”殷绪绪突然像是福如心至，她慢慢地调整了自己突然变快的呼吸，如此轻轻地问道。
皇后闻言，侧头看向她，很慢很慢地笑了笑：“你觉得呢，绪绪？”
“我不知道。”殷绪绪这次回答得倒是非常干脆，同时，她细细地观察着林皇后脸上的表情。
对方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依旧镇定自若，突然地，女人又侧过头，看向了那边的殷绪绪，语调柔和地说道：
“说不定呢——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绪绪，我知道一些其他的东西。”
殷绪绪微微眯了眯眼，就是哪一个眼神，却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被看穿了。
“去吧，殷公爵，你该回去了。”那边的林皇后停顿了几秒，眨了眨眼，“捉到真凶之后，我会把那位混血儿放出来的。”
“我自然相信您。”对方的逐客令下得那么明显，殷绪绪也没有办法赖在这里了，她慢慢地站起身来，往殿外走去。
在栈道殿门口的时候，她又听到身后那个略带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和你有这次谈话，非常愉快，殷公爵。”
“我也是，殿下。”殷绪绪回头，淡淡地微笑了一下。
殿外，之前的宫女已经换了一波，两个新面孔对着殷绪绪面无表情，却还是恭恭敬敬地把她送了出去。
等走到阳光底下，微微有些刺目的阳光照亮了小姑娘白皙的脸颊，她顺手用手遮挡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手心里满是冷汗。
林皇后，是她在上辈子没有任何交集，知之甚少的一个人物，对方的城府极深，心思同样缜密，她很确定这次被害，虽然这位皇后面上是一位受害人，但是内里，她一定是设好了一个局。
也许，她从最开始就知道有人要害自己的儿子，但是她没有阻止，反而顺水推舟，从中获得比拥有一个皇子更大的利益，又可能——
是她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但是，为什么？
殷绪绪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因为经过了皇后的准许，她可以选择直接离开皇宫，同样也可以选择在皇宫中四处走动一番。
因为至少知道蒋冉现在还算平安的消息，她本来吊着的一颗心多多少少地放下来了些许，但是，还是有不少需要她好好思考的事情，几乎是没有迟疑地，她背对着皇宫的大门，朝着皇宫深处走去。
严格算来，包括第一辈子，这也只是她第三次来皇宫，第一次，她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军校毕业生，心怀壮志地接受军职。
第二次，便是蒋冉的葬礼，她作为遗孀，被上辈子的赵明泽好生安慰了很久，不过因为记忆实在久远，又因为她当时魂不守舍，她倒是不记得当年的赵明泽到底和她说了些什么了。
紧接着，这就是第三次了。
殷绪绪慢慢地走过了大厅，步行到了议政厅中，因为今天皇帝陛下没有时事需要与众臣商议，现在的议政厅也是一个供游客参观的场所。
她在门口的守卫的同意下，便小心翼翼地走入了其中。
殷绪绪的眼神只在殿堂中央的长桌上停顿了几秒，便往旁侧看去，议政厅的墙壁上，挂着一张一张的画像，每一张都是清晰而漂亮的正面。
不得不说，也许是赵家皇室的基因出色，每一代在画像中的帝皇，他们或微笑着，或严肃地正视前方，都有一张精致的脸颊，以及斗志昂扬的自信神情。
——只有一个人是一个例外。
殷绪绪的眼神从那一张张早已沉浸在岁月中的脸颊上移开，到了一个背影上。
与其他能看出画师的高超技艺的作品不同，这张画作的用色极为大胆，可以说是使用了多种鲜艳的颜色进行碰撞，只有当中的一小块，是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
她从下面的铭牌可以看出，这是曾经的太后：江钰。
按理说，这间议政厅悬挂的都是历代帝皇的照片，这位太后没有资格陈列在他们中央，可是据说，是因为女皇陛下赵祝颂，排除众议，让自己的祖母，悬挂在了帝皇之中，同样的，她的画像紧紧挨着这位太后陛下。
那位青史垂名的女皇陛下，在画像中显得极为年轻，她的脸颊白皙，带着一点点红晕，就像是一个邻家太过漂亮的少女，朝着心爱的人，正在微笑，她的眼睛，是非常温柔但是坚定的琥珀色——
倒是和当今太子殿下的眼睛极其相似。
殷绪绪顿了顿，她慢慢地往前走去，眼睛又聚焦在了‘皇帝陛下赵闻律’的画像上。
“怎么。对我的曾曾曾曾组父看入迷了吗？”
殿外有个带着点笑意的声音响起，他的话语虽有些轻佻，但是殷绪绪倒是并不生气，她平淡地转过身，慢慢地行李：“三皇子殿下。”
来人正是她最近走哪儿似乎都会遇见的三皇子赵明允，对方今天梳着有些光洁的平头，似乎是刚从什么正式的场合离开一般，还穿着正统的西装。
他显然是想要刻意忘记两人上次见面时候的惊讶，这时候的笑容分外灿烂：“你怎么会在这里，绪绪？”
“我来看望一下皇后殿下。”殷绪绪表情不动，只是微微颔首答道，“您呢殿下？”
“皇子成年后才会被赐予正式的府邸，我不过才成年了几个月，府邸还在建设。”赵明允倒是回答得坦坦荡荡，他走到了殷绪绪身边，少年虽然比女孩子小了两岁，但是此时，身高却是比她高上了近一个头。
殷绪绪因为这样的身高差，或多或少地感觉到了一点压迫感，但是她只是挑了挑眉毛，没有说话，等待着赵明允的继续开口。
“殿下要放了绪绪喜欢的那个混血儿？”
果不其然，小少年的定力到底比不上他的太子哥哥，殷绪绪不过只在心里默数了四五个数，他便开了口，闻言，少女只是凉飕飕地瞟了他一眼，对于他极为精确的定语，不置可否地眨眨眼道：“殿下的抉择不是我可以揣测的。”
她身侧的少年像是哼笑了一声，才道：“那绪绪想不想听听我掌握的关于那位不能揣测的殿下的最新消息？”
殷绪绪很慢很慢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对方的唇角微微勾起，看上去虽有些轻浮，眼神中却带着认真，她没急着回复，但是多少带着好奇地问道：“你怎么总是想帮我？”
赵明允听了她的话，倒是有些惊奇地愣了愣，转而，他极为机灵而戏剧性地四下转动着脑袋，殷绪绪忍不住问道：“你在找什么？”
“看看这次我的太子哥哥有没有在听我们说话，”赵明允又转了一圈，这才像是放松一般地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少年人的动作就算有些愚蠢，但也是蠢得可爱的，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殷绪绪这才想起这是上次赵明泽打他的地方。
“我这儿还有点疼呢！”他夸张地‘嘶’了一口，才这么说道。
殷绪绪停了几秒，她看着少年的表演，颇有种看着小辈在自己面前耍猴戏般的欣慰，便勾了勾唇角，那边的赵明允同时开心了起来。
之前殷绪绪多少觉得赵明允和赵明泽有点相似，然后这样一笑，她却能看见很明显的区别，与赵明泽多少有点端着的温和笑意不同，少年的笑容肆意，这时候还能显示出两个明显的小酒窝来。
殷绪绪同样也很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坏情绪，因为对方的笑容，多少少了一点，紧接着，她听到少年继续说道：“我之前就和绪绪说过啦，明泽哥不该是你唯一的选择。”
少女闻言眨了眨眼，之前因为情况特殊，她没来得及细想这位三皇子殿下的话语，这时候才明白过来，他竟然不是在开玩笑。
“那殿下的奥利维亚呢？”殷绪绪的笑容不变，只是这么淡淡地问道。
“我有我的奥利维亚，你也有你的蒋冉。”
赵明允的笑容也依旧灿烂，“我只是说我是绪绪另一个选择，又不盼望什么旷世罗曼蒂克的爱情，我们只是需要各自的身份以及资源，说得难听一点，互相利用罢了。”
少女感兴趣地看着对方金色的眸子，与他的妹妹相似，这个男孩子的眼睛同样清澈，看上去带着一些少年人特有的天真的骄傲来。
她停顿了几秒，脑子还在慢慢悠悠地想着该如何拒绝亦或者委婉地提出自己不需要他的帮助，就看到眼前的少年迅速地单膝跪下，他仰着头，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像是年轻的神明。
“殷绪绪，你愿意与我，赵明允，结为配偶吗？”少年微微收起了脸上桀骜不驯的笑容，他的眼睛闪着光，看着殷绪绪的神情，热烈而真诚。
倒是殷绪绪，对于少年如此突兀的举动，她没有惊得后退一步，也没有像是寻常女生一般捂住嘴惊叫，更没有流露出任何一点激动之情。
她对着单膝下跪，仰着头看着自己的三皇子，只是微微笑着，在对方有些坚持不住脸色之前，她突然贴近了对方，附在对方的耳朵旁，亲密得如同恋人间的窃窃私语。
赵明允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因为女孩子的主动亲近而变得激动，相反，他的身体微微僵硬，只听到殷绪绪对自己说道：
“有劳了，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哦豁，最近更新实在不稳定，对不起大嘎呜呜呜
能确定的是，明天肯定有更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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