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深夜, 王语嫣和傅红雪分别在自己的房间内, 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鸡鸣时分, 一夜未眠的傅红雪, 起了身, 从床头拿起自己的刀。是的,没错, 他和西门吹雪一样,都习惯于把自己的武器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晚上睡觉的时候, 当然是床头最好了。武器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可以算得上是第二条命了。
花府的后院有一大片空地, 在春夏秋之际,会摆满各式各样的花。眼下,正是隆冬腊月里, 花儿们娇贵,除了喜寒的山茶花和腊梅, 场子里空落落的。腊梅和山茶也被挪到了场地的边缘,留着中间光秃秃的一片。
这倒是方便了傅红雪,直接在这块空地上练起了刀。
今日他心中烦闷,思绪万千, 手中的刀也挥舞地比平日里要凌厉上许多,缠绕在刀身上的杀气与煞气,几乎就要撕裂刀鞘,从中迸裂而出。
傅红雪双手握住刀柄, 狠狠从头顶将刀劈下,若不是刀鞘还包裹着刀刃,此时地上定然会被内力震出一条裂缝。
他对内功心法的把控越发炉火纯青了,刀的招式也并不是那种十分花俏的,而是极其具有杀伤力的。傅红雪自幼就是学的杀人的招式,以及杀人的内功。
平息了一下胸腔之中翻涌的气血,傅红雪的刀落回到身侧,转身打算回去了。
然而,刚一转过去,就看到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的花满楼。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要与这天地融为一体了。
傅红雪皱了皱眉,确认过了自己确实是有些心境不稳。也是,当他的人生并不再是以报仇为目标之后,当他的生命中出现了更加美好的东西,他的意志确确实实曾经不止一次动摇过。他也曾想过,就这样和王语嫣一起随便待着某个世界,没有人认识他们,他们两个之间只有彼此,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过完这一生。
可是,他没有办法背弃自己的使命,从出生就背负在他身上的使命。曾经,他以为,他会如同人生的前十七年,孤独地存在于这世间,报完仇之后,回去告诉母亲这个消息。然后,再独自一人行走于人世间,找个无人认识他的地方,孤独地过完这一辈子。
但是,王语嫣的出现,就好像在他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带来了一束光。那束光并不猛烈和刺眼,反而却很温和,缓缓地散发着光芒,然后,一点一点地照亮了他的世界。
花满楼微微一笑,十分温柔又出尘,就像是一块上好的暖玉,散发着自己独有的光辉。
“想做什么,跟着自己的心走吧,问问自己的心,一切就都会有答案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踱着步,渐渐远去。
傅红雪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似乎有些不大明白,花满楼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还有那些话,给他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降落在了他的心中,在等待发芽并茁壮成长的那天。只是,现在的他,还并没有意识到。
......
王语嫣也能算是一夜没有睡,直到天色渐明的时候,才抵抗不住身体传来的疲乏,闭眼睡了过去。只是,这睡也睡得不安稳,勉强能合眼了一个时辰,她就被惊醒了。
然而,却是自己吓自己,惊醒之后的王语嫣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特别可怕的梦。但是,醒来之后,却一点也记不得了。
此时,也不过将将卯时过半,距离她平日里起身的时辰还差一个时辰。
再躺下去,也是分毫没有睡意,索性干脆地掀开被子起了身。
寒冬腊月里,屋里都烧上了地笼,整间屋子被熏得暖烘烘的。刚从被窝出来的王语嫣,披着衣衫坐到了地笼旁。
丫鬟半夜里进来过一次,给里面添了点碳。用的是上好的银丝碳,十分耐烧,到了这会儿,地笼里还是红艳艳的。
地笼的火光映到王语嫣的脸上,她望向半空中,神色有些落寞,幽幽地叹了口气。
卯时末,院落中逐渐有了声音之后,她的房门才被小心翼翼地推开。手里拎着水壶的青黛,在看到堂屋中央坐了一个人,她生生地被吓了一跳,手中的水壶差点要拿不住了,一声惊呼也被她拼命地压了下去。
许久之后,平复了心情的青黛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才问:“姑娘,你怎么坐在这里啊?”
青黛推开门,门缝中顺势钻进来了一缕冷风,吹得王语嫣不自觉地裹紧了身上的外衫。
青黛眼尖看见了王语嫣的动作,她放下水壶,手脚麻利地关上了门。一边关门,一边还说:“我方才还想着,姑娘还要等会儿才能起的,这才一时手下失了分寸,望姑娘见谅。”
“你有什么错处,我今个难得起早,你来帮我梳头 ,梳洗好了,我们出去走走吧!”王语嫣的视线没有离开地笼,淡淡地说道。
青黛轻挑了一下眉梢,很显然,她对于王语嫣刚刚的话十分诧异。在花府住了好几个月了,王语嫣的作息一向很规律,起这么早都是头一次,更不用说还要出去走走了。
但是,身为下人的良好素养,没有让她说出自己心中所想的话,而是低眉顺眼地应了下来。
出门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三刻了。
王语嫣带着青黛,手中捧着手炉,在花园里曲径上,散了一会儿步。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打算去找林诗音了。
林诗音腹中的胎儿已经七个月了,正是后三个月最关键的时候。这个时候,通常也是孩子长得最快的时候,林诗音的肚子也是一天大过一天。
王语嫣过去的时候,扬州城里宝安堂的于大夫刚提着药箱从院子里走出来。于大夫精于孕妇和小儿,自从知道了林诗音怀孕之后,于大夫便就每隔上半月来一次,为她诊平安脉。
几次下来,王语嫣对这位和蔼的老大夫也熟络了起来。“于大夫,我姐姐怎么样?”
于大夫抚了一把花白的胡子,摇头晃脑地说道:“花七夫人没什么事,只不过最近要注意饮食起居,少食多走动,便于以后生产。”
说完话,王语嫣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于大夫就拱拱手,离开了花府。
王语嫣这才进去屋里,林诗音正捧着一碗汤,徐徐地喝着。
王语嫣过去,一屁股坐了林诗音身旁的椅子上,盯着她把汤喝完之后才说话:“姐姐,方才于大夫跟你说的,你都记下了吗?打今个以后,每餐少吃点,然后我陪着你多走动走动,人家大夫说了,多走动才方便生产。”
林诗音搁下手中的碗,过去揉了揉她的头,笑着说:“好好好,你个小啰嗦。”
王语嫣噘了噘嘴,并未反驳。
可是,紧接着,到了吃朝食的时辰了。花满楼和傅红雪一前一后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丫鬟们手中提着食盒鱼贯而入,一一摆放好。
林诗音饿得快,一早起来就要进食,不然受不住。
所以,实际上饭桌上就只有他们三人在吃饭,林诗音就捧着一杯温水,慢慢地喝着。
虽然说花府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是王语嫣和花满楼平常也是没什么好说的。至于和傅红雪一向是她为主,她说话,傅红雪偶尔应上几句。可是,今个她实在没心情说话,也就造成了今日饭桌上的气氛十分沉寂。
傅红雪倒是一反常态,在夹菜或者喝粥的时候,时不时地看上王语嫣一眼。然而,王语嫣却只顾着埋头吃饭,并未看见这一幕。
林诗音在一旁叹了口气,刚想要说话的时候,就被身旁的花满楼拉住了,他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让他们两人自己去解决。
林诗音一怔之后,也反应过来了,也是,感情上的事情,外人插手得多了到底不好。毕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到底如何还是在当中的人自己清楚。
一顿沉默的早饭吃完之后,花满楼起身说是要陪林诗音去消食,就带走了她。把空间留给他们,让他们自己解决问题去。
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之后,王语嫣才率先开口:“婚事的话,先不着急,你也不必为此过于烦恼。等你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以后,到时候再说这件事情吧!我等你。”
傅红雪张了张嘴,但是终究还是把话又咽了回去。而后,他才艰难地点了点头:“语嫣,不会太久的,信我!”
傅红雪过去握住了王语嫣的手,他的手甚至还有些颤抖,带着王语嫣的手也抖动了起来。
看见他如此郑重地承诺着,王语嫣在心底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也罢,也罢,她这辈子是注定要跟着他的了。而且,他在顾忌些什么,她又不是不懂。无非就是想等自己心无旁骛之后,给她一个完完整整的他。
心底最后那丝委屈全部都消散了,王语嫣用力回握住傅红雪,扬起明媚的笑容,对他说:“我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就走人,我们去找连城璧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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