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怔了一下, 旋即便是开怀的大笑几声：“可是万马堂的三老板？”
那白衣人垂着头, 看不清表情，沉闷的声音传来：“是。”
傅红雪也微微有些诧异, 转念一想, 却也合理。万马堂在关东的地位, 就相当于皇宫在京城一样。他和王语嫣一踏入关东的地界，就被万马堂知晓了。
无他, 江湖人的气质总归是不同的。特别是傅红雪和王语嫣又格外出众，一开始会被盯上, 是理所当然的。
傅红雪没有表态，他起身, 微微颔首：“语嫣，走吧。”
王语嫣也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眼下有旁人在, 也不好开口询问。就起身，像一个小媳妇一样跟在傅红雪身后, 慢慢地往外走。
叶开没动，他就看着旁边的白衣人，眼珠子也不转一下。
那个白衣人眼见着傅红雪要走了，心中一急, 咬咬牙，跟了上去。他带来的人，则是留在叶开身边。
叶开见人都要走了，出言：“怎么走了啊, 你还没问我呢？”
另一个白衣人闻言不禁笑道：“叶公子，明晚会有马车过来接您的，届时宴席上会有美酒美食作伴，您且安心等着吧。”
叶开将视线挪到旁边人的身上，停顿了一两息，忽而笑了起来。笑的前俯后仰，几欲昏厥过去。
半晌之后，那白衣人嘴角的笑意不变，眼神也没有丝毫变化。他温和又包容的看着叶开，就好像是在看自己不大懂事的小辈一样。
叶开的笑声倏地一下戛然而止，他直起身子，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叶开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白衣男子达到目的，弓腰抱拳后，飘然离去。
为时尚早，傅红雪和王语嫣相伴出门而去，这座边陲小镇，比之以往去过的那些地方，不算繁华。但是，与旁的地方不同的是，这里的人，在陌生人路过的时候，平淡的表情之下，是隐隐又深刻的戒备。
傅红雪懒得去想引起这些现象的原因，左右在这里待不了多久，费那么多心神不值当。
王语嫣沉默着，她自从来到关东，虽然傅红雪没有明说，但是她就是感觉到了这里对于傅红雪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很明显的，从踏进关东以来，他的情绪就不大对，虽然平时他也是少言寡语的。但是，这几日以来，格外沉默，有时候也会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语嫣担忧地看了一眼傅红雪，又将自己所有的心绪深埋在心底。
那个最初的白衣人还跟在他们身后，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会让人心生反感，也不会让他们离开他的视线。
王语嫣时不时还回头去看那个人，那人见她扭头过来看他的时候，还会裂开嘴冲她笑。
王语嫣本想礼貌地回一个笑容，却被身边的傅红雪拉了拉手：“别看他了。”
无法，王语嫣只好回头，将自己的目光放在傅红雪身上。可能是刚刚她扭头太过于频繁了些，傅红雪这会儿的心情不怎么美妙，脸色也有些阴沉。
王语嫣眉梢上挑了一下，眼神一转，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
环顾四周，街道上稀稀疏疏摆了几个摊子，零零散散的行人急匆匆地走着。没有人注意他们，正好，王语嫣趁着傅红雪不备，侧过身子踮起脚尖，突然在傅红雪的侧脸上像小鸡啄米一样，啄了一下。
而后，快速退后两步，捂嘴偷笑。
傅红雪毫无防备之下，被王语嫣得逞了。还来不及反应，又见她捂着嘴，像一只吃到小鱼的猫儿一样。
顿时，他心就柔软了起来。
招招手：“语嫣，过来。”
王语嫣心情大好，就乐颠颠地过去了傅红雪的身旁。傅红雪拉过她，眼神在她身上四处打量了一番，说道：“你乖乖待着，别动。”
话音落下，他空着的那只手就放开了王语嫣，伸到了她的头顶，为她把歪斜的发簪扶正。
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没有丝毫暧昧的感觉。但是，就是这样，却平白让王语嫣羞红了脸。
她垂着头，不敢抬起来。
殊不知，傅红雪早已从她红透了的耳尖，洞察了一切。
轻笑着拉开与王语嫣的距离，在转身的时候，眼神轻飘飘地扫过了后方一丈远的人。按下心中的不喜，既然他要跟着那便就跟着吧，就当没看见这人就行了。
数十年的耳提面命，傅红雪从记事的时候就知道，马空群是他的仇人。而万马堂是马空群手底下的势力，当年那些人到了如今死得七零八落，活在世上的也不剩下几个了。花白凤每年都会将所有仇人的近况还有信息整理好，交给傅红雪，让他记下来。要做到对任何一人，都能达到耳熟能详，见之必能认出的地步。
虽然，已有五年未曾听闻过这些了。但是，有赖于花白凤前些年的教导，该记得的一些事情，他还是都记得的。
就比如说，这万马堂其实原本来说，不仅仅是在关东，乃至于整个江湖，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势力。但是，如今，却只能龟缩于关东边陲一带，当个小小的地头蛇罢了。
傅红雪不大明白，这样的变化到底是好还是坏。所以，自打踏入了关东的地界，他就在不停地思考中，这场变化，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呢？而且，还会带给他什么呢？
这是一个无解的题目，傅红雪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答案来。同样，他甚至也不能确定了，原本笃定的马空群还会是原来的那个马空群吗？
苦恼于这些事情的傅红雪，也在这几日里，略微冷落了些王语嫣。每当她担忧关切的目光投过来的时候，傅红雪总有一种想要将所有的话全部都告诉她的冲动。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
他一个人烦恼就够了，何苦还拉着王语嫣一起呢？她本来就对这些事情不大清楚的，让她忧心这些做什么？
傅红雪收回思绪，背过身，往前走了几步。王语嫣还未跟上来，他又回身，眉目含情，神色却又是平缓的。
“语嫣，跟上。”
王语嫣愣了一下，又忙不迭地急促回应：“哎，就来，就来。”
小跑着跟上了傅红雪的脚步，与他并肩而立，一步一步走向那日光正盛的地方。就好像，她和傅红雪，一同走向明媚的未来一样。
......
入夜，关东苦寒，虽是十月的天，但是夜间的寒凉，却让人感觉已经入了冬一样。尤其是裹着黄沙的厉风，粗粝的沙子，拍在人的脸上，生生地发疼。
王语嫣在天色刚黑的时候，推开窗，在窗边站了一小会儿。边塞的风实在是让她难以忍受，赶紧关了窗户，折身回来，窗户旁的地上竟然已经落上了薄薄的一层沙尘。
许是她太过娇气，毫无遮掩之下，她是万万不想与这风有任何的直接接触的。
傅红雪也在她的房中，刚吃过晚饭不久，他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一套茶具。又摸出了点茶叶，手法生疏地烹着茶。
王语嫣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会儿，在他从磕磕绊绊得拿起茶杯，到举手投足间行云流水之后，也不过短短的一刻钟而已。
他简直聪慧地令人咂舌，方才，她不过是大概说了两句，那些东西都是何用处，他就能分毫不差地用了起来。
王语嫣突然有了一种，自己捡到了什么绝世珍宝的感觉。傅红雪就像是一本前朝流传下来的孤本书册一样，初初翻时，只觉还不错。渐入佳境之后，便觉得甚是精妙。到了后半程，就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什么奇妙的境界一样，与之达到了浑然一体的感觉。
反正，王语嫣现在就觉得，她是看傅红雪哪哪儿都好，哪哪儿都顺眼极了。
胳膊拄着桌子，又撑着头，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傅红雪看。
傅红雪偏偏还不为所动，只专心与自己手上的茶盏纠纠缠缠。王语嫣也没想着打扰他，笑靥如花地扶着头，看着他。
他的动作，在她看来，极为赏心悦目。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吧，她就觉得这世上，就傅红雪最好看，谁都比不过他。
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变成了她的呢？恍然有种不真切的感觉，从心底冒了上来，她觉得忽然周遭有些空了。
于是，就其实，绕过桌子，到了傅红雪的身边。在不打断他的动作的前提下，依偎进了他的怀中。
所以，现下傅红雪和王语嫣是这么个情形。傅红雪双臂半悬在空中，双手里面各拿有茶具，怀中那块空了的地方，王语嫣搂住傅红雪的腰，就嵌了进去。严丝合缝，两个人仿佛是浑然天成的一样。
傅红雪的手臂悬空了一会儿，怀中柔软又散发着馥郁的香气的身子，让他忘记了他该干些什么。
幸亏有红泥小炉上烧开了的水，发出呜呜的鸣叫声，来提醒着他。要不然，他这会儿还是傻傻的反应不过来。
有些手忙脚乱地将东西一一归置好，茶也煮好了。这是傅红雪第一次自己动手烹茶，他也不清楚味道怎么样，这茶叶也是他在这座小镇里面能找到的最好的了。
小心翼翼地端上一杯，吹凉了些，才送到王语嫣手边。
“你尝尝。”
王语嫣舍不得离开这个怀抱，就撒着娇，让傅红雪把茶杯送到她唇边：“你喂我喝~”
傅红雪无法，只好按着王语嫣说的来做，小心又将茶盏送到她的唇边，微微前倾一点。王语嫣顺势就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说实话，这茶有些过于苦涩和浓烈了些。但是，因为烹茶的人是傅红雪，且又这样亲手喂了她。所以，即便是苦药汤子，王语嫣都能从里面喝出一点甜意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赶在12点前码完一章，年前事情好多，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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