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 转瞬间就到了第二日傍晚了。一辆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 大摇大摆地将门堵了个严实。
客栈掌柜的,苦着脸, 缩着身子, 急得在原地直打转。可偏生, 马车是他得罪不起的万马堂,而这场官司的另一个主角, 看起来也是他惹不起的。
身在这个地方,能保命的就是那数十年如一日对于危险的直觉。掌柜的从柜台后面探出脑袋, 看着大堂里面没几个人,满堂萧瑟, 唉声叹气。
王语嫣不忍牵连无辜,就扯了扯傅红雪的袖子,低声说:“红雪, 我们出去走走吧。”
王语嫣的心思,傅红雪看在眼里。其实他还没想好, 要怎么去对付马空群,所以对于万马堂三老板的邀请,他是打算置之不理的。
眼下,看着王语嫣眼中柔软的恳求, 他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遂起身:“那就出去走走吧。”
马车虽然是将大门堵了个严实,但是驾车的人,看傅红雪正往出走, 就默默地赶着马车往前挪了挪。
门口空出了足够两个人并肩通过的位置,傅红雪和王语嫣从中穿过,并未如驾车的人所想的那样,过来马车旁。而是,径直朝着东面走了去。
驾车的人来不及将马车调头,眼看着他们的身影就要消失在了拐角处。无奈,驾车这狠心咬牙,弃了马车,飞奔而去。
终于是赶上了,他也不敢跟的太紧。
王语嫣提议出来走走,她只是找个借口从客栈里面出来而已,至于要去哪里,她可是真的没想好。茫然地站在街头四顾,不知道该去做些什么。
傅红雪耐心地在她旁边等着。
远处,一个小小的人影渐行渐近。等到再近了些,傅红雪才看清,这人是叶开。
叶开还是一如初见的那身破成布条的衣服,胸前的破洞又换了只珠花。叶开嘴角噙着笑,他双手背在身后,脚步轻快。
傅红雪看见叶开,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又荒诞的感觉,而叶开仿佛总是能看清他心中所想的事情。
叶开过来了,他也看见了跟在傅红雪他们身后的那个人。嘴角的笑意,越发浓烈了起来。
叶开走到傅红雪面前,定定地看了傅红雪几眼,他收回自己的眼神的时候,不经意又带过了傅红雪身边的王语嫣。眼神停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收了回去。
叶开与傅红雪擦身而过,随风而来的还有一句呢喃细语般的话,飘到了傅红雪的耳朵里。
“若是想知道你和我有什么关系,那就今天晚上随我去万马堂,我就告诉你。”
傅红雪握着刀的手收紧了,手背上的青筋浮现,指尖发白。他用力绷紧了嘴唇,瞳孔紧缩了一下,脸上是克制又隐忍的表情。他按捺住心中诸多的想法,这个时候不宜正面冲突。只能先按着叶开说的话来做了。
王语嫣没有察觉到这两人的眉眼官司,但是傅红雪周身的气息一下子变得凝重又危险了起来,她不可能猜不到事情的缘由。
柔若无骨的手覆上了傅红雪紧攥着的拳头,这般用力,王语嫣怕他伤着自己。担忧和心疼的眼神一起传达到了傅红雪的眼中,他心底也倏地一松。
是呀,无论他和叶开有着什么样的关系,这并不能影响什么。
想清楚之后,傅红雪反手握住王语嫣的手,冲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了。
而叶开,已经走到了那个驾车的白衣人身前,同他在笑谈着。很快,又有一辆马车徐徐行驶了过来,叶开冲那人点点头,就跳上马车,钻了进去。
傅红雪牵着王语嫣,也缓缓地走向那辆马车。
王语嫣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她也没问,顺从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那白衣人见他们二人过去的时候,还有些激动,忙不地地鞍前马后地摆弄着东西,让他们上了马车。
叶开在马车中闭目养神,一手撑着头,一手无意识地在自己的膝盖上点动着。
马车动了,车起初的时候行驶的很慢,很稳。驾车的人技术不错,马匹在他手中十分乖顺。
而后,逐渐加快了速度。走了约摸不到半个时辰,马车突然停下了。急促的短“吁”声从外面传了进来,随后,马车的门帘再度被掀了起来。
又一个人进来了,身穿一身簇新的衣衫,只不过,他身上的气味倒是不怎么好闻。
王语嫣往傅红雪的身旁又靠了靠,上车的人又是一个奇怪的人。
傅红雪下意识地将王语嫣护在怀中,胳膊从她的腰间绕过,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极亲密的姿势。况且,郎才女貌的,真是一对璧人。
那新进来的人,看着这对年轻人,挤眉弄眼了一番。最后露出了个了悟又暧昧的眼神,啧啧摇头。转身就又叶开说到一处去了。
从他们的话语间,傅红雪和王语嫣才得知,这不修边幅的人是江湖中最饱学的名士,乐乐山先生,又称“三无先生”。盖是因为他,好色而无胆,好酒而无量,好赌而无胜,才得名的。
他与叶开似乎是找到了同好一般,两人说得开怀。
路途之中,本就枯燥乏味,听着这二人说话,倒也有趣。
但是太久时间的路途,让王语嫣心生了烦闷之意,她素手轻推开车窗,低头喃喃道:“万马堂还没到吗?”
声音很低很小,但是马车中与马车外的人都听到了。
驾车的人,笑着回道:“万马堂早已到了,只不过还未到三老板的迎宾处而已。”
王语嫣同叶开都吃了一惊,齐声呼道:“这万马堂究竟是有多大?”
马车外的人又笑了,这笑声中隐隐有自豪之感:“不算很大,但是若是要自东往西走,用上快马,从清晨出发,也得到黄昏才能走完全程呢!”
令人咂舌,万马堂圈起来的地界估摸着能有一座规模中等大小的镇子一般了。
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了下来,车窗外,不远处灯火通明,且随风也有马匹的嘶吼声不断刮了过来。
一盏茶的功夫,他们才算是到了正儿八经宴会的地界了。
果然是热闹非凡,小楼外,不远处设着好几个马厩。马厩中大批的良马在里面拴着,时不时就会有激昂的马鸣声传出。
“各位请进,三老板恭候多时了。”万马堂的人似乎都喜欢穿白衣服,出门迎客的这个,同之前的那些都穿了一个制式的衣裳。
门内,又传出了一阵丝竹之声,那乐曲很是动人。
不疾不徐地往里走着,乐乐山同叶开还随口点评着,这座小楼中哪处布置的好,哪处又极其粗鄙。
叶开倒是都能接上乐乐山的每一句话,这让王语嫣留了些心思。
眼观鼻鼻观心,走路四平八稳,但是暗自里还是将这里的每一处景色和每个经过,或者是看他们的人都留在了心中。
王语嫣自是觉得这宴会是场鸿门宴,更是分外留心了些。即便是如此,也得在面上弄得云淡风轻些,好不让其他人看出些痕迹来。
傅红雪则是将一半的心思都放到了叶开身上,他总是对叶开有一种奇妙又诡异的熟悉感。即便是他如此落拓的打扮之下,傅红雪瞧着叶开凌乱的发丝之中的那张脸,总是觉得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一样的。
走进宴厅,厅中毫无防备响声,简直是落针可闻。
大厅不算很宽敞,但是很长,从门口走到尽头,估摸要走上千步左右。
厅中摆放了一张很长的白木桌,在桌子的另一端,一把宽大的交椅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人。
众人被请着落了座,万马堂的堂主也在挨个地注视着今晚来的客人们。他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身上都停留了很久,仿佛是要将每个人都看透一样。
只不过,眸光挪到王语嫣的身上的时候,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了。但是,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快到让人觉得是自己的眼花了一样。
客人已经到齐了,马空群拍了拍手掌,底下的人就送上了美酒和佳肴。
酒色是翠绿的,绿的让人发慌。至少,客人中的一位看着这浓重的绿,就变了脸色。
傅红雪没有在意周遭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影影绰绰,又分外嘈杂。似乎是有人起了争执,又似乎是有人歌唱了一曲“天皇皇,地皇皇,眼流血,月无光,一入万马堂,刀断刃,人断肠。”他还记得,这是讲万马堂的歌谣。
傅红雪的心神全部都在马空群身上,他不肯放过马空群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与任何一个眼神。
马空群的嘴一张一合的,但是傅红雪却什么也听不清,他的心里闪过无数的思绪,脑海中被过往的记忆充满了。
那黑色衣衫、雪白头发的女人 ,那漆黑中带着一点烛光的祠堂,那黑漆漆的牌位上刻着几个鲜红的大字......所有的一切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在他的眼前一幕幕跑得飞快。
原来所有的一切他都没有忘记,桌底下按着刀的手有些颤抖,他浑身的肌肉凸起,咬紧了牙关。
王语嫣觉察到不对,赶忙握住他的手,似乎是想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一样。
傅红雪也如同她所期待的那样,逐渐平静了下来,只不过,那握着刀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手背上的青筋凸起的也越发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晚了,周末还要加班,哎,年底把人当牛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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