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门已经落了锁,又加上城中有宵禁,所以林掌柜和林娘子一家人就在李园住下了。春华和小喜时隔许久,和爹娘团聚,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
“春丫,你说二少爷是怎么回事?我们家小姐那么好,他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他脑子是不是坏掉啦?”林娘子一口吴侬软语,虽然话中都是气愤和难以置信,但是柔柔软软的没有什么威慑力。
春华摇了摇头:“娘,我也不知道二少爷是怎么想的,但是那个龙啸云,对小姐一直心怀不轨。我就想着呀,二少爷怕是猪油蒙了心了,竟然对那个龙啸云这样掏心掏肺。”
林掌柜在一旁听着母女间的对话,等听到春华这样说的时候,他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春丫,你不懂。混迹于江湖上的人,最讲究信义这两个字了,那龙啸云对二少爷有救命之恩,理应倾尽全力以报的。但是,打小姐的主意就有些过了,二少爷还是不懂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啊!”
当然,春华没听懂,林娘子和小喜也不懂。江湖,本来就和他们这些本本分分生活的人距离很遥远,他们不需要去明白江湖,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
隔日,春华早早起来去当值,她们家小姐因为这些事情而心情不好,她还是陪在小姐身边为好。
秋浓的状态看着也不怎么好,形容憔悴,一看就是没怎么休息的模样。
春华的精神还算不错,她一见秋浓这个样子,就赶她去休息:“你快回去睡会儿,等会儿小姐起了,我跟小姐说说。”
秋浓强打起精神,摇了摇头:“我没事的,我想陪着小姐。”
春华就咽下了口中劝阻的话,束手站在门口,同秋浓一起等着房中的林诗音醒来。
也没过多久,房中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细碎的响动。
秋浓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隙,她探进去脑袋,见拔步床上的帘子被掀开了。林诗音起了。
“小姐,我们进来了。”
春华和秋浓几乎是同时行动,推开门,跨进去后,又反手将门关上。
林诗音没有回声,她人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铜镜隐隐约约映出一张芙蓉面来,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春华直接走向衣柜,她管着林诗音的衣衫的。秋浓则是站到林诗音的背后,探出身,弯下腰,拿起梳妆台上的宽齿梳子。她松松地将梳子插进林诗音的发丝之间,一下一下将她那乌黑柔顺的发丝梳开。然后,拿起另一把篦子,开始细细地为她挽发髻。
“小姐,今日梳什么发髻呀?”
林诗音怔怔地盯着铜镜,秋浓说了些什么她都不知道。直到,秋浓重复了一次后。“秋浓,你说我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呢?”
秋浓正在梳头的手一顿,同样,春华捧着衣衫往过走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都会好的,不管怎么样,您还是我们的小姐,我们还在您的身边,这就够了。”
林诗音没回话,她眉间又爬满了哀伤与忧愁。
……
那头林掌柜快马加鞭地往江南赶,太原地处中原,与江南相隔约有千里。平常马车出行,差不多要一个月左右,而林掌柜一行人骑着李园中最好的马匹,日夜兼程,至少也需大半个月才能到。来回的话,也需要一个月多了。
这可不是一段短短的时间啊!
想到府中还在床上躺着的龙啸云,以及不知去哪里的李寻欢,在林诗音心头笼罩着的乌云便更浓重了几分。
王语嫣也早早便起身了,屋外也有林诗音分派过来的小丫鬟守着,等她起来了,就鱼贯而入伺候她梳洗。
王语嫣醒的早,只不过没有起身,最近可能是她脑袋中的那团瘀血在逐渐消散,她的脑海中隐隐约约有些模糊的画面了。她也大概能记起了,她是家中独女,父亲早逝,有个母亲不甚亲近,还有个表哥。最主要的是,这里似乎不是她所知晓的朝代。
王语嫣想着脑海中的那些画面,觉得自己的脑壳涨涨的发疼,她不禁扶了一下额 。
屋中的窗户在丫鬟们进来后就被打开了,一丝清风溜了进来,带着晨起的露水的潮湿的气息。
王语嫣从铜镜中看到了经过窗外走廊的傅红雪,她突然间记起林诗音曾说过,她与傅红雪是一起被救上来的,而且那个时候他们两人还牢牢牵着手。林诗音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都是戏谑的表情,而且挤眉弄眼地调侃她。
王语嫣就觉得,她同傅红雪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大简单。能在那种情况之下还牵着手,保持着密不可分的状态,这之中的感情,那是得多深啊!
她不禁有些咂舌,也难得生出些愧疚之情,为她失去记忆,不记得与傅红雪之间的感情纠葛,让傅红雪一人记着而愧疚。至于,前段时间,傅红雪的刀架到了王语嫣的脖子上,那肯定是他因为自己忘了他而伤心欲绝所导致的。对的,肯定就是这样的。
王语嫣说服了自己,甚至还觉得那肯定就是真相无疑了。对此,还有些识破真相后的沾沾自得。
但是呢,眼下要紧的是先帮着林诗音解决掉李寻欢甩下来的烂摊子。完了,再去找傅红雪谈一谈。
收拾妥当,王语嫣就去寻林诗音了。
林诗音的情绪不算好,但是相比于昨天,今天好歹是有些起伏了。看见王语嫣过来,她还是会冲她笑笑的。
“诗音姐姐,今日我陪你出去散散心吧,闷在府里也不好。”
王语嫣开门见山,直接说了来意。
也是,府中有龙啸云这个膈应人的存在,眼不见心不烦,出去走走的好。
林诗音想了一下也就同意了,不过,考虑到江南那边来人的话,还需要很久。倒不如,干脆去城外庄子上住一段时间,正好能避过龙啸云。
“语嫣妹妹,我们去城郊的庄子上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对于王语嫣来说,住哪里都没差的,所以毫不犹豫地就点了头。
林诗音吩咐秋浓带人过去给王语嫣收拾些东西,顺便跟傅红雪说一下,问问他愿不愿意一起去。
当然,毫无疑问,傅红雪肯定去啊。来到这里这么久了,他还没怎么出去看看,二十多年前的大周是个什么样的。还有,他也想打听一下,白天羽是不是已经开始混迹于江湖了。
傅红雪没什么东西好带的,他除了睡觉都不离手的那柄刀外,就几件换洗的衣衫罢了。当然,这些还不是他原本带来的东西。他从二十多年后来到此处,身上就一袭黑衣,一柄黑刀,腰间的袋子里塞着点散碎的银钱。
确定好了人数,车夫套了几辆马车,拉人又拉着行李,浩浩荡荡地出发去了太原城郊的庄子上。
林诗音临走前,特地和平叔交待了,若是找到了李寻欢,第一时间去庄子上找她,她有话要问他。平叔应下之后,林诗音就放心地登上马车了。
正值初秋,庄子上的瓜果都要熟了,早熟的这会儿都能吃了。这个时候去庄子上,是正好的时节。
今年格外的风调雨顺,田地里的庄稼和各色瓜果都长得很漂亮。一路过来的时候,王语嫣手掀着马车的窗帘不放,眼里仔细地瞧着沿途长得旺盛的庄稼,以及隐藏在藤蔓底下小露一处的香瓜。王语嫣从未直接见过生长在藤蔓、枝丫上的瓜果和庄稼,她按捺不住的好奇蠢蠢而动。一整个路途上,马车里都是她在叽叽喳喳地问着:“这是什么呀?”“那哪个呢?”
还有春华,秋浓或者在外面驾车的车夫回答她的声音。
瞧着这般兴奋地脸都红了的王语嫣,以及十分开心的秋浓和春华。林诗音也被感染了,同王语嫣一起来问东问西了。
城郊的庄子不大,里面有一处天然的温泉,可惜天气还有点热,秋老虎可不是说着玩的。不然,就可以享受这处温泉了。
王语嫣到了庄子,听说了有温泉,不死心,非要过去看上一眼。
果然,冒着雾气的温泉,让整间屋子都比外间的大太阳闷热上几分。王语嫣眼馋这汤池,不甘心,将手伸进去,不过片刻就立马抽了出来,暗自嘟囔着:“有些烫呢!”
林诗音见着她这孩子气的一面,不禁失笑,心中的苦闷又消散了几分。
“行了,等哪天下雨的话,咱们就来泡这温泉。这里面十分闷热不透气,你待在这里不难受吗?走吧,我们出去吧,庄头过来送香瓜了,出去切来吃吧。”
王语嫣闻言,一跃而起,小碎步地跑到了林诗音身旁,挽住她的胳膊:“诗音姐姐,走走走,我们去吃香瓜。刚刚一路上,我眼馋那些瓜好久了,终于能够得偿所愿了,一定要多吃一些。”
林诗音笑而不语地摇了摇头,满目温情地看了眼王语嫣。
被人需要着的感觉真的挺好的,若是她有个嫡亲的妹妹的话,怕也就是现在这样了吧。妹妹在笑,在闹,她在一旁看顾着,跟着一起笑。多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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