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王语嫣挽着林诗音兴高采烈地走向堂厅,傅红雪早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说来也是奇怪,林诗音吩咐过,为傅红雪多备几套衣衫。结果,除了最开始傅红雪别无他选的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罗衫之外,等到他原本的黑色胡服洗干净送回去之后,他就又换上了。而且,除了他的胡服,另外就一件玄色长衫备受宠爱,这两身衣服他就一直换着穿来着。

    可能是真的喜爱黑色吧!

    林诗音无奈,只好吩咐府中的针线房,多为傅红雪做上几身黑色的衣服。不论款式,但是袖口收紧,方便行动,且布料的颜色一定要是黑色就可以了。

    果不其然,自那以后,傅红雪的身上就出现了各种样式的黑色衣衫。

    傅红雪端坐在堂厅里的椅子上,一手握着他那柄漆黑的刀,一手捧着一盏茶,缓缓地送到嘴边。

    王语嫣跨进了堂厅的门槛,第一眼就看见了摆放在正中央的桌子上的好几盘切好的瓜果。被分切成月牙状的香瓜,微黄的果肉,散发出诱人的香甜气息。

    再细看,接近一半的月牙状的瓜肉是由一小块一小块堆积起来的,盘子旁还放着几支前端尖利的竹签,这就很方便她们几个姑娘家了。

    林诗音招来秋浓,低声在她耳旁说了几句。秋浓就端起一盘是完整的只是分切成月牙状的瓜,送到了傅红雪那边。

    “傅公子,尝尝这白玉香瓜。”

    林诗音和王语嫣已经坐好,她们中间摆放好了切好的香瓜。说罢,林诗音先捻起一根竹签,扎取一块果肉,连同竹签一同送到了王语嫣的面前。

    “语嫣妹妹,给你。”

    王语嫣顺势接过,将果肉送进口中。果然如同她所想的那样,一进口,满口的甜蜜滋味,果肉软糯,吃着并不腻人,反而带有一股清香,让人满口生津。

    “诗音姐姐,这个白玉香瓜好甜!”

    林诗音也尝了一块,听到王语嫣的话后,她放下竹签:“这白玉香瓜,是庄子里的庄头费尽心思培育出来的,这是今年风调雨顺了,才有这么多。往年里就只能得上几个,还没有今年的这么甜。”

    王语嫣听得直点头,等到林诗音的话音一落,她就说:“这么稀罕的呀,那我可得多吃点!”

    林诗音看着她埋头苦吃,笑了笑,没有说话。

    傅红雪像是不怎么喜欢这种甜蜜的东西,他那盘香瓜,一牙未碰。

    等到了用晚饭的时候,王语嫣苦着脸,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这晌午的白玉香瓜吃的太多了,这会儿吃不下了。”

    林诗音用手指轻点她的额头,无奈道:“你呀你,怎么就不知道节制一点呢。”

    虽然王语嫣吃不下饭,但是林诗音还是给她盛了碗汤:“不吃饭可以,喝碗汤可以吧!”

    王语嫣是连汤都不想喝的,但是这碗汤又是林诗音的心意,她就算再撑,也得喝了。

    于是,她顺从地接过碗,用汤勺在碗里轻轻搅动几下,舀起一勺,送到嘴边。

    傅红雪吃饭的时候是从来不说话的,将“食不言寝不语”这条准则贯彻到底。他吃饭吃的很快,但是却并不是十分匆忙那种,而且井然有序的吃法。

    王语嫣喝着汤,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刚巧,傅红雪就坐着她对面。左右也是没有事情做,索性就盯着对面的傅红雪瞧。

    这一瞧才发现,傅红雪原来生的十分好看。

    他的轮廓英俊而突出,面色苍白,这让王语嫣疑心他的内伤是不是还没有好全。他的眼眸漆黑,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筷子,仿佛除了手上的这双筷子,世界上旁的任何东西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他的鼻梁高挺,底下是一张薄薄的唇,唇色很淡,配上他苍白的面色,透露出一股病态的感觉。

    王语嫣忽然想到,不知是从哪里看到,或者是听说的,薄唇的人都薄情。也不知,傅红雪会不会是一个薄情的人?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不禁发笑。

    王语嫣的目光很直白,傅红雪早都感受到了,但是他现在在吃饭,吃完饭才能去做下一件事情。

    傅红雪就是这样的人,一件事情完全做完了,才能接着做另一件事情。

    一碗饭吃得干干净净,一粒米都没有剩下,他面前摆放着的两盘菜也同样是干干净净。他没有喝汤的习惯,吃完饭就放下了筷子,抬眼看向王语嫣。

    王语嫣一直盯着人家瞧,这会儿被人直视,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样子,而是冲着傅红雪绽放出甜甜的笑容。

    傅红雪眼神一闪,旋即又恢复常态。

    许是下午的时候,闻多了身旁的那盘香瓜,这会儿竟然觉得王语嫣的笑容十分甜蜜。

    嗯,甜瓜有些醉人!

    ……

    在庄子上,王语嫣是哪里都好奇,拉着林诗音左逛逛右走走。

    当然,她也想拉着傅红雪一起的。但是,每次去找他,总是扑了个空。问人吧,庄子上的人都说傅红雪天还未大亮的时候,就带着刀出了庄子,具体去向不知。然后,天麻麻黑的时候他才回来。

    王语嫣本来想问他,这几天他都在干什么?去了哪里?可惜,总是撞不到一起,就无可奈何了。

    不过,庄子上的新鲜事物有点多,王语嫣仅仅是忧愁了片刻,就又被别的东西吸引走了注意力。所以,傅红雪到底干什么去了,还是一个未解的谜题。

    第三天的时候,平叔坐着马车过来了。

    就三日不见,林诗音和王语嫣敏锐地发现,平叔突然间苍老了,他原本花白的头发开始齐根通通变白了,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几根。原本挺得直直的腰背,在不知不觉间弯了下去。

    林诗音看着这样的平叔,心头一酸,眼眶也泛起了红晕:“平叔,您怎么?”

    平叔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小姐,找到少爷了。”

    林诗音扶着椅背的手,不禁狠狠地抓了过去,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木头之中。有血迹从周围蔓延开来,而她似乎还是一无所察一样。而后,她艰涩的声音响起:“表哥,他在哪里?”

    “城西的烟柳巷,里面有座青烟阁,少爷他,一直住在那里。”

    平叔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林诗音。

    “青烟阁,青烟阁,呵呵!”林诗音冷笑一声,面如寒霜。她死心了,她彻底对李寻欢失望了。

    早几年,李寻欢的“小李风流”之称传回李园的时候,林诗音还可以捂着自己的耳朵和眼睛,粉饰太平。一心期盼着他回来,然后嫁给他,做一个好妻子。

    可是,现在,在她眼皮子底下,流连青楼,要她在这太原城如何立足!李寻欢这是生生要逼她同意退亲,然后嫁给龙啸云啊!

    愤怒上头,她觉得自己心中压着一股火气,不发泄出来她会疯的。

    “套车,去青烟阁。”

    平叔睁开眼,一旁的王语嫣觉得他更苍老了,眼中满是无奈,精气神都被消磨了不少。

    林诗音拎起裙角,气冲冲地大步向前。

    平叔跟在后面,身形越发佝偻了。

    王语嫣赶忙让夏漪去找傅红雪,告诉他快点去城西的青烟阁。万一有个什么事情,好歹有他帮衬着。

    车夫抡圆了膀子,将手中的鞭子挥舞地风生水起,鞭子一下一下打在拉车的马臀上,刺激地它们撂开了蹄子,跑得那叫个虎虎生威。

    本来,从城郊的庄子入城再到城西,要花上两个半时辰的。但是,在林诗音的催促下,车夫尽力赶着车,生生地将时间缩短到了一个半时辰外加两刻钟。

    马车缓缓地驶入了烟柳巷,青烟阁就矗立在烟柳巷中间。周围就数这栋楼装点的最为清雅,若是忽略其处于烟柳巷的话,定会被当做茶楼的。而且,这青楼的名字也是十分雅致,让人根本想不到这是一座青楼的名字。

    林诗音没有下马车,而是让人去里面把李寻欢带出来。

    她凭着冲动来到这个地方,这会儿理智回笼了,知道自己不该来这种地方。但是人已经在这儿了,索性同李寻欢把这些事情掰扯清楚了再离开也好。

    王语嫣陪着林诗音坐在马车中,不多时,傅红雪的声音在马车外响了起来:“林姑娘。”

    听到了傅红雪的声音,马车中的两个姑娘家,心中顿时有了底气。

    又是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林诗音派过去的下人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扒着车轱辘,回话:“小姐,那家的老鸨不让我进去,我好话说尽了,也不让我进去。我让她给公子带个话,也不同意,反而被赶了出来。”

    林诗音和王语嫣面面相觑,最后,齐声叹气。

    王语嫣又吩咐那个跑腿的去外面的铺子里买两顶幕笠回来,然后她同林诗音一人一顶将自己遮挡住,才下了马车。

    丫鬟们都被留在了马车中,傅红雪和随行的护卫们跟着她们。

    林诗音跨进了青烟阁的大门,里面果然如同外面一样,看着是个清雅至极的地方。从屏风后绕出来一位看着有点年纪的女子,她身穿浅蓝色长裙的,裙裾上绣着点点红梅,一头青丝用一支梅花白玉簪松松挽起。

    这女子的气质不像是青楼里的妓子,倒像是哪家精心养出来的闺秀。

    林诗音藏在薄纱里面的眉头皱了一下,开口道:“姑娘,请问李寻欢在这里吗?”

    那女子纤纤玉手掩唇一笑,却是一股风流娇媚的姿态:“小李探花呀,他在我们阁里。”

    林诗音神色不变,淡淡道:“劳烦姑娘帮我把李寻欢叫出来,说是他表妹过来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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