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指微顿一下, 侧耳细听房内动静。以往痛苦的呻吟并没有响起, 而是同外边的夜色一般, 静谧的没有一点声响。
穆天音睫毛扇了扇,按在门上的手指曲起来,沉默片刻,收回手, 转身往自己寝屋而去。
白安安毫不知情,因为她的大意疏忽, 差一点就暴露在穆天音的眼前。
这时候,她循着白天那道魂香,准确无误地入了宋绮玉的识海当中。
当初她能编造梦境,靠的是穆天音心脏处的那一滴玄阴血, 再配合千百倍放大人心底欲望的魂香,才勉强让穆天音那个修无情道的家伙将她稍稍放进心里去。
幸好,傀儡跟宋绮玉的那段,是宋绮玉亲自经历过的。
那么她白天时下的那道魂香, 就有了用武之地。
在魂香的效用下,只要她的心底有一丝一毫的悔意,就被会千倍百倍的,无限放大。
不过与此同时,她心底对穆天音的爱念, 也会无限放大。
白安安转了转眼珠子,无所谓一笑。
这世上,有两种感情让人放不下。一种是求不得, 一种是曾经拥有。
对宋绮玉来说,到底哪种更加痛苦呢?
白安安眯起眼睛,双眸闪过一丝真切的恶意,她觉得无论哪种,都挺不错呢。
宋绮玉对穆天音求不得,那正好。等她出了禁地,亲眼看见她亲爱的师尊对新来的小师妹爱若珍宝,那画面一定很有趣。
若是她后悔了,后悔杀了傀儡,真像她嘴中念着的那般,去找她的转世——
白安安想着那个画面,简直快要笑出声。
好歹想起自己还在人家识海当中,不能太过分,勉强按捺住情绪,仔细打量四周。
修仙之人,很少做梦。
这一晚,宋绮玉不知怎么的,一直心绪难宁。
晚上,更是梦到了许久以前刚上山时候的事情。
她是孤儿,是师尊外出游历时捡到,带回山上抚养。
那是一个雪天,师尊随着风雪而来,眼中是茫茫的一片雪色。
可从那以后,这片冰冷的雪色,就入了她的眼底心底。
师尊并没管她的死活,她不会教养弟子,更没有那个耐心。
她听着别人口中,关于穆天音斩妖除魔的故事,偷偷仰望着她,慢慢长大了。
后来她在几千名弟子当中,脱颖而出,顺利成为了她的弟子。
她满脸希冀地盼望穆天音能低头看她一眼,可是她没有。
她是山巅的雪,天上的月,高不可攀。是她永远无法碰触的存在。
她甚至不是她唯一的弟子。
后来,她收了另外一个弟子,再后来,又收了小师弟。
她知道,自己一腔真心,注定将如流水付之东流。于是便渐渐死心了。
她把她放在心底最深处,不去想,就仿佛不存在。几百年过去了,她便以为自己真的忘记了。为了远离那人,她主动提出要外出游历。
一幕幕,关于另外一个人对穆天音的痴恋,仿佛走马灯一般地展现在白安安的面前。
白安安冷眼瞧着,无聊地伸了个懒腰,捂嘴打了一个呵欠,眼角沁出生理盐水,觉得十分无趣。
不就是看上一个女人么。
瞧宋绮玉这副唯唯诺诺的孬样,真是没出息。
若是她瞧上的人,自然是要使劲百般手段弄到手才行。不能来硬的,还不会来软的么?
她甚至给宋绮玉的这段经历作了总结:“愚蠢至极。”
眼瞧着宋绮玉梦中世界时间不断流逝,她估摸着,差不多该她出场了吧。
正这么想着,果真看见一个窈窕的绿衣身影出现在宋绮玉的视野当中。
在别人梦境当中瞧见自己的一魂一魄曾经栖居的傀儡,这感觉实在有够诡异。
白安安百无聊赖瞧着,目睹傀儡和宋绮玉相识相恋,盯着傀儡脸上那笑得毫无阴霾的表情,心中不时闪过一个念头。
不用宋绮玉出手,她就想伸手把自己的傀儡给灭了。真是蠢的不忍直视!
这是宋绮玉的梦境,白安安虽然不能出手做太大改变,但是做点小小的手脚,倒是不成问题。
眼见着宋绮玉收到小师弟的传信,就要对傀儡起了杀心。
白安安双眸微微闪烁,直接将她梦中那个傀儡毁尸灭迹,然后幻化成傀儡人的模样,出现在寝屋之中。
宋绮玉看了信,心情沉重回了房中,瞧见乖乖坐在榻上的白安安,心头掠过一丝阴霾。
“安安,对不起……”宋绮玉走近几步,手指落在白安安的肩膀上。
白安安忍耐住砍人的欲望,楚楚可怜抬头望去:“绮玉,其实我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你。”
她说着,从榻上起身,转身走到窗边,稍稍侧过身来,语出惊人道:“其实我不是凡人。”
这是现实世界不曾发生的事情,宋绮玉身在梦中,因为这预料之外的发展而迷茫了。
白安安连忙继续道:“我知道你师尊中了蛊,只有我的心头血能救。”
白安安前后放了两个大雷,根本没让宋绮玉有一点思考时间。
“她是你的师尊,以我们俩的关系,我怎能见死不救?”白安安嘴角噙着一抹笑,笑得十分善解人意,“不如咱们现在就回去吧,免得夜长梦多。”
宋绮玉怔怔瞧着她,呐呐道:“安安,对不起……”
心中的杀意,不知不觉便被白安安一番话给打散了。
白安安不是凡人,取她心头血,虽然会让她痛苦,却不会伤害她的性命。
梦中的一切,有了和现实世界截然相反的结局。
白安安陪着宋绮玉去见了‘穆天音’。
然后在‘穆天音’的见证下,她们结为道侣。
宋绮玉觉得,有了可以携手一生的人,自己好像真的能够放下心头那道白月光。
她们度过百年千年,直到双方都垂垂老矣。
宋绮玉牵着白安安的手,苍老的面孔上是满足的神情。
白安安坐在宋绮玉的旁边,微微侧过脸来,轻声呢喃道:“绮玉,你后悔吗?”
宋绮玉勉强睁开眼睛,不解道:“后悔什么?”
白安安嘴角微微向下一抿,冷冰冰道:“后悔当初杀了我呀。”
宋绮玉微张着嘴,脸上尽是惊愕。
再一睁眼,她就回到了月牙村中。
她手中执着那把师尊给她的秋水长剑,对着白安安的胸口一剑刺下。
白安安躺在地上,身下血色蔓延,她脸色苍白,死死盯着她:“宋绮玉,为什么!”
宋绮玉松了手,长剑当啷一声砸到地上。
她干了什么?
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躺在地上的绿衣少女还在质问她,究竟有没有后悔。
宋绮玉捂住头,感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宛如后脚一下子踩空,掉入万丈深渊。
下一秒,她便醒了。
醒来时分,天还是黑的。
万籁俱寂,四周唯有小虫子的窸窣声响。
清冷的月光洒下来,落在她的身上。
她静静坐在空无一人的崖顶,想到梦中的花团锦簇,对比现实万事成空,心头忽然感到一丝怅然。
如果当初没有对安安下手,她们俩,是否真能像梦中一般,白头偕老呢?
她以为她再也不会梦到白安安——
可是梦中一切,都如同历历在目。
宋绮玉呆坐着,思绪渐渐飞远。
她问她后不后悔?
她手指骤然紧握,骨节泛白。
她自然是,不后悔的,也不能后悔。
白安安回到寝殿之时,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她从床上起身,想到宋绮玉那副咬牙嘴硬的模样,越想越是痛快。
她便嘴硬吧,看她能忍到几时。
她会让宋绮玉发现,这还只是开始。
她会让她发现,梦境和现实的对比是如何惨烈,让她恨不得当场自绝于世。
白安安虽然忙了一夜,但是这一夜,她忙着捉弄人,实在无心睡眠。既然睡不着,她便披衣起身,打算去院子里转悠一下。
哪知道刚刚推开门,便看见门外杵着一尊门神。
穆天音一身白衣,长身玉立站在那儿,似乎站了有些时候了。
白安安登时一愣,双眸飞快闪过什么。她眨了一下眼睛,缓缓一笑:“师尊,您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跟安儿说一声。”
穆天音拧起眉毛,上下打量她一眼,瞧的白安安的手心都开始冒出热汗。
“你起的挺早的。”穆天音瞧着她,似乎是微笑的模样。
白安安小心翼翼道:“安儿不敢懈怠,所以就学其他师兄师姐一样,披星戴月,闻鸡起舞。如此才不会辜负师尊的一番教导。”
穆天音看她一眼,慢条斯理道:“你倒是勤勉。”
白安安垂着眸子,羞涩一笑:“安儿还有的学呢。”她说着,转移话题道,“师尊,您刚回来吗?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穆天音不说话,盯着她看了许久。
白安安虽然垂着脑袋,却能感觉到头顶传来的灼灼视线。
她心脏噗通乱跳,开始拼命回想自己哪里出了破绽,难不成穆天音提前回来,发现她房中的古怪了?
不一会儿,穆天音总算收回视线,侧过身来,嗓音淡淡的:“既然起了,就先去把早点吃了吧。”
白安安挂着笑脸,心惊胆战地跟着穆天音一起去了厨房。
她心中打鼓,脑子一团乱麻。
穆天音究竟发现什么没有?
发现了,为什么不质问她?没有发现,又为什么如此古怪?
她心不在焉地咬着肉包子,食不知味,偶尔抬头瞧穆天音一眼。
最后一口包子即将吃完,穆天音淡淡呷了口茶,茶色眸子在她脸上微微一转,漫不经心出口:“刚才,你去哪了?”
白安安那口包子登时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她拍着胸口,咳的撕心裂肺,隐隐瞪了穆天音一眼。
靠!
原来不是没发现,是秋后算账!
好一个阴险毒辣的穆天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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