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日确实已经过来了。
他进不去梦湖, 就在旁边凌霄宗山脚下暂时住了下来，等着方桐桐发现后自己出结界找过来。
晚上的时候印日坐在池塘边, 对着月色和身边嗡嗡围着的蚊子喝茶, 天上浅浅的云绕开了星辰和明月, 又往西边飞去, 很快深蓝的天空出现了两道身影。
印日的修为是这真仙界最高的，他单纯用目力便已经察觉这两个人是谁。
仙女方桐桐看见下面的人, 就带着龙奕君一直往他的方向飞，慢慢从半空中落下来。浅粉色的留仙裙在天上舒张如新放的花瓣, 披帛飘逸, 背后仿佛都被打上了淡淡的光。
方桐桐脚踩到了地上，一手挥开这周围的蚊虫萤火，带着龙奕君小步往印日的方向走去, 一边笑眯眯地问他：“乖乖儿子, 晚上好呀, 今天妈妈是不是也和仙女一样？”
印日看着龙奕君，眼眸深处动了动, 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龙奕君也看着他, 还没有落在地上的时候, 他就一直盯着他，没有移开视线。
印日转移了目光，落在方桐桐身上。
龙奕君感觉到一股冲动，一股想杀了这个据说是自己“儿子”的男人的冲动。
这种冲动在近距离观察后并没有消失，反而因为他看向自己身边的女人而愈演愈烈。
不止是占有欲作祟, 更多的是一种被触犯的狂躁。
他觉得这个男人曾经对方桐桐做过什么，可能是这一世与她有纠葛，也可能是他不知道的那不知道多少个“前世”。
龙奕君的生气方桐桐背对着没有察觉到，但是印日却直面了。
那眼神实在是阴冷沉鸷，透着浓浓的死气，一般人完全不能承受这样恐怖的目光。
印日又看向龙奕君，神情淡淡，明知故问：“这位是谁？”
方桐桐坐到他的对面，端起茶杯：“不用维持你的人设了乖，叫他爸爸，我们是过来问你，你爸爸应该怎么把那些天藤给消灭的，顺便结束穿越。”
印日的动作顿了一下，垂眸看着桌面。
龙奕君抽出了斩水，清冷的银色剑身对准印日的脸，声音冷冽：“你觉得他像是会告诉我们的样子吗？”
“杀了他也没有用啊，”方桐桐用手指一点一点，说，“他就是世界，死了就死了，世界还在他就还在，现在他想用天藤自杀，我们反而该阻止才行。”
龙奕君却没有被她说服，而是说：“为什么要阻止？世界毁灭了就毁灭了。”
方桐桐愣了下，转头望向他。
碧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些意外和困惑，因为她分明记得自己并没有告诉他他们两个是属于世界之上的人，即使世界毁灭了也能存在。
龙奕君长睫垂下，清冷的眼光落在她脸上：“这很难想到吗？如果世界是我和你所生的孩子，那么世界出现之前，我们就已经存在了。”
方桐桐捧脸：“天啊，奕郎居然这么聪明，怪不得我们的宝宝也这么欠揍。”
印日沉默地看着他们，手指微动，弹开了龙奕君放在他面前的斩水。
“想跳开这个轮回很简单，”他对方桐桐说，“只要你成为真仙，破开这个世界就好了，那么之后的连锁自然会解除。”
方桐桐眨眼：“你不会在坑我吧乖乖儿子，你似乎很想让我或者奕郎成仙飞升，并且一直都为此努力呢。”
“没错，这是我的目的。”印日说，“但是这也是你能够阻止我、打断这一切的唯一方法，只要你一直在我的世界里，就永远为我摆弄。”
龙奕君脸色黑沉如寒峰冰雪，忽然发难，一剑脱手刺向了他的眼睛。
“等等奕郎，冷静一下，虎毒不食子啊！”
龙奕君的修为自然没有办法真正伤害到印日，但是他想杀谁就一定杀的了的金手指还是影响到了结果，印日的反应迟了两秒，这完全不是一个天金阶的大能应该会出现的情况。
就是这两秒，龙奕君的剑刺过了他的脸颊，直接削掉了印日的半只耳。
殷红的血迸飞，溅落在地面，污染了半边雪色衣袖和衣摆。
方桐桐这时才抓住了他的手，显然已经迟了，捂住自己的额头，有些伤脑筋：“奕郎这样实在太暴躁了，这么不乖，早知道就把你锁在家里不出来的。”
印日从袖中拿出了一块方帕，面无表情地捂住自己断裂的左耳，很快，洁白的手帕便染红了一半。
“我没有骗你们什么，也没有什么必要欺骗你们，我有本事拉你们进来，但是没有本事拉出这些世界。跳出轮回的方法就是这样，只看你们愿不愿意接受。”
印日顿了顿，又说，“至于天藤——我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他杀不了的东西，一切都看他的意愿。”
“但是奕郎现在实力不够呀。”
印日抬眼看着她，声音平淡：“不够，那就突破，这不是很简单吗？母亲。”
方桐桐惊讶了：“天呐，你居然真的叫我妈妈了？”
“这不是你想听的吗？”
“嘻嘻。”
印日的嘴唇抿了下，转头看向一旁的池塘，对着嶙峋的鱼纹水波，眼底幽沉空洞。
他一身白衣，在月色明朗的黑夜里没有一点明显的感觉，反而隐没入了黑暗之中，气息消匿在空气里。
方桐桐感觉到他似乎已经失去了一切的期待，浑身的生命力在衰退，下一秒就可以失去自我，与这个世界完全融化为一。
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太久，印日再转过头，周围的气息又恢复了天金阶大能该有的正常，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如果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些事情，我想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方桐桐若有所思，牵住龙奕君的手。
“乖乖，”她问印日，“是不是我和奕郎离开了这些一连串的世界以后，你就不能跟着一起出来了？”
印日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反问：“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如果你用了自己的能力将我们两个捆在这连锁里，被我们强行破开，你肯定会有损耗吧？这个损耗是多少？对你的意识有毁灭的影响吗？”
印日安静了一下，嘴唇动了动，说：“我也不知道，只有你们做了，才知道结果。”
龙奕君的手抬起，从后面将方桐桐的肩膀抱住，收拢进自己的怀中。
方桐桐抬头看了看他：“怎么了奕郎，又吃醋了吗？不要生儿子的气啦，他也不容易。”
龙奕君声音凉凉的：“他哪里不容易？”
方桐桐指着印日，直接揭穿：“他只是想你了，不然你以为他为啥要一直追着你，想让你飞升回去？”
这下，空气都安静了，树林深处窸窣的蝉鸣声一起停了下来，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龙奕君看向了印日，印日眼中的神色十分微妙，似乎要说什么，嘴唇翕动，却好一会儿没有发出声音。
龙奕君盯着他，将还沾着血的斩水收回剑鞘，漆黑的眼眸一瞬间陷入一团混沌迷蒙之间，里面的吞噬的引力跨越了修为的界限。
龙奕君开口，声音幽沉地问他：“你是什么时候有了意识？”
印日在他的目光下，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控制住了意识，喉咙透出了血的咸腥，回答：“你去找她之前。”
龙奕君并不知道他说的这个“之前”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状态。
他捏紧了方桐桐的手腕，继续问：“我为什么要去找她？”
“因为她跑走了，”印日眼睛移动，看向方桐桐，“她贪恋变化，所以离开了你的禁锢。”
“哇哦，原来我是七仙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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