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燃艰难地走回了家。
甚至于半路上, 一度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力气再继续往前走。从出生以来他都怎么没跟人吵过架, 不记得自己有对谁说过那么多那么重的话。
真的说出口时, 却是对着从出生以来唯一喜欢过的人。
回到家后客厅里还是安静的,他妈买菜还没回来。祁教授没那么敏锐, 他稍微躲着点就进了卧室,把自己摔在床上怀疑人生。
满脑子都在我都干了什么啊和这样做对两个人都好之间反复跳跃。
跳累后他去了浴室。镜子里的自己从头到脚都是乱糟糟的一团。离晚饭估计还得好一阵子, 他打算在吃饭前都待在浴缸里, 靠热水浴续命, 也能把哭过的痕迹消除掉些免得惹人担心。
结果还泡没多久, 他妈一进门, 吊着嗓子叫儿子赶紧出来。
祁燃不明所以, 拎起浴袍一裹就推门出去了。
他在自己家穿的浴袍没那么讲究, 就是团里三周年定制的周边礼物, 送到他手里觉得闲置不穿浪费了。造型过分可爱,毛茸茸的面料, 灰粉色还连着宽大的帽子, 帽檐上垂着两只长长的兔子耳朵。
就这么一副童话世界的打扮。走出过道看见纪寒景拎着行李乖巧沉默地站在他妈后面,差点原地裂开。
纪寒景看到他也一愣。随即又立刻低下头,垂眼敛神不敢看他。
祁阿姨热情地拉着他胳膊, 让他往里走, “先洗漱洗漱换件舒服衣裳穿。让我崽崽给你找一件他的穿呀, 阿姨先去给你们做饭。”
纪寒景听话地跟着她往里头走。快走到祁燃跟前时脚步见势要收,被她毫不留意地一巴掌推过来了。
就差扛起来扔他身上。
祁燃都看懵了,“……妈?”
妈??
您干什么呢这是?!
他下了多大的决心, 才能在刚刚走的时候绝情得像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见。
谁知道刚背个身的功夫就被他妈给捡了回来了!
祁燃被气着了,脸一沉转身就要走,猝不及防被他妈揪住了背后的耳朵拖回来,羞愤无奈,“……妈!”
“叫我干什么呀,快去领解意找件衣服穿呀。”祁阿姨理所当然地说。
“……我没有他能穿的衣服!”
“瞎说,你身上这件不久挺宽松的,给他找件差不多的就好了呀。”
“……”
我直接脱给他得了!
祁燃本来想着快过年了,找个什么理由就说纪寒景有别的事不能来家里,想把这年好好度过去再说。
眼下倒成了自己束手束脚的枷锁。当着他不知情且热情好客的父母的面,祁燃无法发作,只得领着人回了卧室。
门一关,板着脸问,“怎么回事?”
像是怕惹他不开心,纪寒景小声说,“路上遇着了,阿姨说带我回家吃饭。”
“她叫你你就来?!”
“……我饿。”
“……”
他这么垂头丧气的样子毕竟少见。祁燃看了两眼就开始心软,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样对他太凶了。
他是拖着行李来的。之前说好了来过年,大概没想过会就这样被分手,应该是都跟家里说好了才来的。现在回去家里那边也不好交代,自己这里也不好留。进退两难的,心里肯定很难受。
稍微想想就忍不住心疼他。祁燃缓了口气,在心里默念没办法没做错这样最好长痛不如短痛。
但就一顿晚饭而已。
他妈自作主张把人领回来。话都许给人家了。
吃就吃吧,吃完再走。祁燃站在衣柜前心思烦乱地给他找睡衣,没再看他,再开口时语气却松动了些,“吃过晚饭以后去哪想好了没有?”
纪寒景说,“本来想好了。”
然后手动指了指身后他的床。
“……”
“现在还不知道。”
“那待会儿吃完饭我送你去酒店。”
祁燃说,“我爸妈那儿回头我去解释。我们现在再住一起毕竟不像话。”
纪寒景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飞快地瞥他一眼,趁他背对着,悄悄地抬手碰了下他背后长长软软的耳朵,指尖擦过又收了回来。瓮声瓮气地说,“……哥,你穿这样好可爱。”
“……”
在一起的时候祁燃在他面前都是能帅就帅的。当哥哥的自然就得有个哥哥的样子。谁知道临了还连环翻车,刚刚生气也有被他看见这副打扮而感到羞愤的原因。
现在听这句感觉像是取笑。报复性地拿出周边里的另一套绿色小恐龙睡袍塞给他,“哦。你也可爱去吧。”
“……”
于是这晚吃饭的时候,俩人坐在一起。一个头顶有耳朵,一个屁/股后头有尾巴。看着跟刚从动物园放出来似的,确实是挺童话。
连带着生气的表情也挺幼稚的。
祁阿姨看着,纪寒景给她崽夹的菜全是他爱吃的,一看就很有感情了,于是乐呵呵的,还帮他俩拍照留念。
吃完饭连碗都不让俩人洗,催着祁燃拿手机蓝牙连上了客厅里的音箱,放交响乐。
“你们两个人哦,一看就是有事情的。怪不得昨天见到你那么不开心。”
祁阿姨很懂,“年轻人吵一下架是正常的啦,促进感情的,只要说开就好了呀。你不要太小气哈,老是冲人家冷着脸干什么呀。”
听着意思还是为纪寒景说话的。祁燃被说得心里一阵委屈。“妈你都不知道……”
“哎呀好啦,妈妈不知道,妈妈也不多干涉你们。你们进去说,自己解决。爸爸妈妈在客厅听音乐,不偷听你们的呀。”
“……妈。”
就是不想让他们操心,谁知到这会儿还是免不了。
祁燃说,“我们俩的事不是吵架就能解决的。”
就算是吵架也只有他在单方面地吵,纪寒景根本都还不了口。
只会被训得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垂头丧气的来他眼前晃悠。
“我不能跟他在一起了。”
祁燃也不再想着要瞒着她等过完年了,索性现在就说得清清楚楚,“妈,我们俩没法儿在一起了。”
祁阿姨一愣。
儿子的语气和表情她最熟悉。他只有在事情没有挽回的余地时才会说得这么绝对。
就像他当初说要进娱乐圈,去参加节目。家里原本给他铺的路是留校当老师,什么都安排好了。可一向听话的儿子,一旦下了决心就谁也劝不动。就是这个表情和语气,“……嗳呀。这是怎么了。”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以后慢慢讲吧。”
祁燃摇了摇头,缓慢而清晰地说,“妈,我不能留他在我们家继续待着了,不合适。我看着也难受,他自己也难受。”
祁阿姨叹了口气,踮脚抱抱他,“我崽崽心意最重要。”
“嗯。”祁燃鼻尖一酸,眼圈又开始发热了。拍拍她的背说,“别担心了。那待会儿我收拾收拾就送他出去。”
“唉。好的呀。”
今天之后,每个人都需要很多时间来整理心绪。祁燃走进卧室,看纪寒景拖着尾巴坐在地板上,又从外套里翻出那两张明信片,宝贝一样来回看。
他以前来都是直接往床上滚的。
看他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已经很难受了。想到自己在明信片上写过什么,祁燃呼吸都变得艰难,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望着他的发顶却没坐下。
纪寒景抬起脸看他,笑了笑,“我要走了吗。”
祁燃说,“我送你。”
“……哥。”
他又垂下脑袋,一只手抓着明信片,一只手去拉他的裤脚,小心地抓在手里,“哥,我舍不得你。”
“你说的好聚好散。我们以后当朋友也行吧?你别就这么不理我了。”
祁燃狠下心往后退了一步,意料之中的拒绝他,“不行。”
“你不相信我会好好对你。”
“我不是不相信你。”
祁燃想像以前一样再揉揉他的脑袋,却都克制着没有伸手。语气从未有过的悲哀,“我是……过不了我自己心里这道坎。”
他没法儿无条件地接受别人的好,非得把自己也给出去才能安心。要是给不了,那么多的好他就觉得自己也不该得到。
祁燃哪里能不明白,纪寒景不想跟他断了联系,是想像以前那样,默默地陪着他,悄无声息地照顾他。即使不得回应,也心甘情愿地一直在那。
可那样太傻了。不能在一起却还一直心里有他,惦念着他,只会把自己耽误了。
不是不喜欢。
太喜欢了。
他不希望纪寒景再傻乎乎地把时间都耗在自己身上。只有不留余地地拒绝,逼着他向别处看,才有再开始新的生活的可能。
人都是能被时间治愈的。先把心掏空了,腾出地方。日子过着过着,总会由下一个喜欢的人来填满。
这样的残忍,是属于他的最后的温柔。
纪寒景知道,自己今天一踏出这里,恐怕祁燃再也不会给他开门了。
他想赖在这儿。想撒娇耍赖蛮不讲理,想任性地让他无可奈何,不得不依着自己。想在他在的地方待一辈子。
可他从来都听哥哥的话,不愿他有半分为难。
时间好像停滞了下来。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动作。像是种微妙的平衡,不往前走也不倒退,就冻结在这里,他们能在这样的僵持和对峙里过一辈子。也算是过了一辈子。
客厅里的交响乐停了。
祁燃手心颤动。岑意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震碎空气中的平静,开口不等他说话,直白地就是一句,“燃燃,你不知道手术的事情吗?”
纪寒景蓦地抬眼望向他。
祁燃:“……什么手术?”
“我今天跟季韶聊天来着。说到你的事,怎么他说的跟你说的不太一样。”
岑意的声音连珠般清脆动听,“不是你说的无路可走,纪寒景可以带你去做换人工腺体的手术啊。”
“可以真真正正地让你成为Oga的,手术。”
作者有话要说:一语惊破
岑意意:都说了我有办法(骄傲
*
来辽~
存稿箱定七点零七分
今天是晨间小甜饼
晚上老时间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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