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锣声, 知青们立马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到宿舍坝子集合, 除了陈富国,来的人还有村支书和指导员。
三位领导面色有些严肃,知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揣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听到风声的这会儿心里倒是跟明镜一样。
看着田正平无所畏惧的神情, 董明远在心中冷笑, 都要东窗事发了,这人还这么冷静, 希望等会儿他还能笑得出来。
陈富国凌厉的眼神在这群知青身上扫荡着, 把这群人看得心有惴惴后,他才表明来意。
“最近我接到反应, 好几位社员都在怀疑我们湾里有人在做投机倒把,这种资本主义做派,我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们要是谁做了这事,立马自己站出来承认,到时候争取宽大处理。”
郝月桂扯了扯陶小甜的手臂,假装关怀的问道:“小甜, 怎么办, 不会是你卖雪花膏的事情发现了吧?”
陶小甜心里也有点紧张,但她不想在郝月桂面前露怯,这女人可真是太恶心了, 当初厚着脸皮从她这里买雪花膏,现在眼见事情要暴露了,就想故意使坏。
陶小甜瞪了她一眼道:“你说什么呢,那雪花膏我废了那么大的劲才让我爸妈寄过来,除了本金,一分多余的钱都没有挣你们的,我行得端坐得正,队长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小甜,你别生气,我这不也是因为关心你吗。”
“闭嘴。”陶小甜真是烦死了她这种假好心。
田正平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队长,我们这群知青又不是本地人,人生地不熟的,哪来的本事投机倒把。要我说你就该好生查查你们本地的人,我们这些知青都是受过教育的,怎么会干这样子的事。”
这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夸自己就算了,还要把他们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民拉出来踩一脚,陈富国哪里能惯着他。
“你们这群知青没来之前,我们社里从来就没发生过这样的事,而且我每家每户都去调查了,谁家都没有作案的时间和动机,我敢肯定,作案的人就是你们知青中的其中一个。我告诉你们,包庇同罪,你们要是知道是谁做的就赶紧说出来,不然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陈富国边说边观察着这群知青的表情,最后他将目光锁定在了陈大壮身上。
“陈大壮同志你是这个知青点的点长,你说说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可疑的事情?”
陈大壮欲言又止,“我......”
董明远看不过,怒道:“我什么我,你就直接说田正平有问题不就得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望向了田正平。
他急不可耐的解释道:“董明远,你可别瞎说,我他妈有什么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那你给我们解释解释你大半夜不在寝室,是去了哪里?”
田正平死鸭子嘴硬,“什么我去了哪里,我不是一直在寝室睡觉吗?”
“你放屁,”另一个知青也站出来指责他:“我昨天半夜起床上厕所都没看见你人,你哪里一直都在寝室。”
吴秋阳也跟着点头,他和董明远睡在田正平左右,是最有发言权的。
“这几天,田正平同志确实有半夜出门的习惯。”
事情已经渐渐明朗,陈富国脸黑如炭:“田知青,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田正平么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亏他还以为自己平时的行动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竟被这群人看在了眼里,不过是事不关己,他们不想搭理他罢了。
这会儿陈富国说了包庇同罪,谁还敢替他瞒着。
“冤枉啊,队长,你想想,我要是真做了那投机倒把的事,怎么还可能饿得找你借粮,我有钱早就自己去买了。”
董明远是铁了心的要指控他:“谁知道田知青是不是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故意装出很穷的样子。”
“董明远!”田正平急得喊了他的全名,“咱俩什么仇什么怨,你居然这样对我,你是想看着我死吗?”
董明远笑了笑,“说什么死不死的,你要是真没做过那些事,就好好解释一下,谁还能冤枉你呢。”
陈富国被他俩吵得十分头疼,“够了,田正平同志,既然你说自己是冤枉的,那我问你,你这几天晚上不睡觉是去做了什么?”
一叫他解释,田正平就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反正我没做过,你们不能冤枉人。”
“给你机会解释,你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既然如此,我就只能把你交给公社了。”
事情要是闹到公社,那田正平就有了污点,以后想要回城可就很难了。
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断想着自己该怎么化解此次的危机。
一看陈富国那样子就是来真的,田正平心一横道:“别别别,我马上交代。”
陈富国皱着眉头道:“行,那你交代你把东西卖给谁,赚了多少,并且把挣的钱全部交出来充公。”
田正平连连摇头:“队长,我真的没有投机倒把,我这两天肚子太饿了,看到陈年年家里喂了几只鸡所以动了点邪念。我知道自己这事做得不对,但我真的没胆子投机倒把!”
田正平也想明白了,这偷鸡在投机倒把面前那就是小事,等会儿他一哭二闹说说自己的难处,陈富国应该也是会网开一面的。
陈富国没说什么,其余的知青倒是急了。
陈大壮怒道:“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年年他们家已经够惨够穷了,你还去偷她们家的鸡,田知青你心怎么这么坏。”
偷鸡这事是比不上投机倒把,但在道德层面上却是让人非常不耻,陶小甜这一通指责让大家都义愤填膺。
“田正平你可真是太不要脸了,人陈年年家里日子都那么难过了,你还去给人家雪上加霜,咱们知青点里出现了你这样的人,真是太抬不起头了。”
田正平嘴硬道:“那我不也是饿得没办法了吗,要怪就怪你们见死不救,要是你们把粮食分我一点儿,我又怎么会冒险去偷鸡。”
众人被他的逻辑给气笑了,就连生产队的指导员都很生气,没想到这群知青下乡插队这么久,竟然还会有这种思想,看来他以后每天都得抽个时间出来给他们上课。
“子渠,昨天你和仙女一起下工的时候,有听见她家里的鸡不见了吗?”
周子渠道:“没有的事。”
鸡没有不见,那不就意味着田正平在说谎吗?
不等陈大壮继续问,董明远就迫不及待的发言:“你说偷鸡就偷鸡,你有什么证据吗?”
这证据田正平还真有。
“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陈年年她家里的鸡是不是不见了,而且,我现在还可以带你们去藏鸡的地方。”
陈大壮十分积极:“我这就去把陈年年同志给叫过来。”
陈富国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等等,我跟你去。”指导员也开了口。
两人到了陈年年家里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孙慧芳紧张地看了陈年年一眼。
“妈,你就在家里等等我,我去去就回来。”
孙慧芳深吸里一口气:“行,我等你回来。”
两人刚刚走到知青宿舍,田正平就迫不及待的嚷道:“陈年年,你快告诉大家,你家里的鸡是不是少了两只?”
陈年年先看了一眼周子渠,对视间,两人眼里都带了几分深意。
“没有,我家的鸡一只也没少。”
田正平瞪直了眼,“你这娘们怎么睁着眼说瞎话,你家里的鸡明明就少了两只。”
陈年年笑笑:“我刚刚才喂了鸡,家里四只鸡这会儿活蹦乱跳的,哪里少了,要是不信,队长可以过去瞧一瞧。”
陈大壮也作证,“刚才我过去的时候,那几只鸡就在院子里,确实有四只。”
田正平张了张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不可能,不可能,她们家的鸡绝对少了,肯定是你们俩想故意害我。”
指导员黑着脸道:“刚才我和陈知青是一起去的,我也看见了四只鸡,田知青难不成以为我也是在害你?”
田正平这心里是真的有点慌了,他感觉事情已经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他不死心的说道:“我再带你们去看我藏的那只鸡,我保证自己真的没有撒谎。”
“行了,田知青你就别狡辩了,我再说一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赶紧交代你的错误,我会替你向公社求情的。”
他什么都没有做,交代个屁啊。
田正平的脑袋被这么一刺激,突然就清醒过来,如今回想起来,这偷鸡的过程真是顺利得有些让人不敢相信,还有那鸡藏得好好,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周子渠,红着眼问道:“是你给我下的套是不是?”
这没头没尾的指责,让很多人都奇怪。
陈大壮更是直接怼道:“你自己犯了错,还想拉别人下水是不是?”
“我呸,就是他周子渠害我。队长,我告诉你,上次我看到周子渠去了镇上回来就多了好多钱,我看一定是他投机倒把,现在被人发现了就故意栽赃嫁祸给我。”
周子渠只轻飘飘的回了一句,“我没有。”
连一句多余的解释他都懒得说。
陈大壮红着眼,“他有钱那是因为他去供销社里卖了他父亲送给他的手表,你凭什么这么污蔑人家。”
陈富国倒是知道一点儿周子渠的家世,他是怎么也不信周子渠会去做投机倒把的事情。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田正平同志,你真是太让人失望了。既然你不愿向我们交代,那你就去公社人保组那里,我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田正平在陈家湾里做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陈富国都看在眼里,干活偷懒,没事还爱占妇女同志的便宜,粮食来之不易,他一点儿也不懂得节约。
陈富国看不惯他很久了,今天终于是把被他惹毛了。
这事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田正平的嫌疑是最大的。
他不想再说什么,干脆就把田正平交到公社,让公社领导去头疼算了。
事情就这样定了性,田正平一会儿呼天喊地的说着自己冤枉,一会儿又用恶毒的字眼诅咒着周子渠,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的。
等他被带走后,其余的知青都开始安慰周子渠,他们觉得他才是真的受了无妄之灾,平时田正平一直就单方面的针对他,这会儿被抓了还想拉着他共沉沦,周子渠可真是太惨了。
陈年年早就知道周子渠表面是个小纯洁,内里其实是个黑芝麻馅,田正平或许不无辜,但他周子渠肯定一点儿也不惨。
毕竟所有事情的发展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句话没说就把田正平给弄得翻不来身,最后还得到了大家的同情,还真是深藏功与名。
“周子渠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上工时,陈年年张嘴就开始打趣他。
周子渠笑了笑:“全靠你相助。”
陈年年心想,她可不敢邀功。
上次周子渠找她帮忙其实就是为了这事,他和田正平相看两厌,老早就想找机会好好收拾他。
周子渠太了解田正平了,黄鼠狼事件一出,饿肚子的田正平肯定就会动歪心思,周子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在他把鸡偷来的时候放回去就行了。
加上最近正在严查投机倒把的事情,做了亏心事的田正平是有理都说不清。
怕陈年年觉得他太心狠,周子又解释道:“不过你放心,他投机倒把这事没有任何的证据,可能去公社关几天就会被放回来了。”
陈年年乐道:“我放什么心,我巴不得他被多关几天呢。”
田正平投机倒把是假,想偷她家里的鸡是真,若不是周子渠老早就猜到,怕现在孙慧芳又要在家里抹泪呢。
“这事你干得很好,明天我又请你吃肉。”
上次陶小甜买的肉还剩了一些,天气渐渐热了,那肉也放不了多久,还是赶紧吃了才不浪费。
周子渠笑了笑,眼里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情绪。
当初来之前,他对这座大山是万般排斥,如今才短短几月,却多了几分留恋。
为了他心爱的姑娘,他也要好好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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