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去那边和云图的总监说话了吗?”徐腾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怎么突然过来了……”他本来只是想对唐琰说一些感谢的话, 没想到会被徐玖彦听见。
徐腾知道徐玖彦最讨厌所谓的“算命大师”,心里暗道糟糕, 这下大概给唐琰惹麻烦了。
徐玖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直地看向唐琰,眉头紧锁, 手指微微收紧, 看得出来他正在压抑内心的波动。
唐琰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半晌后,试图为自己辩解:“那什么……我……”
“过来。”
徐玖彦轻启薄唇,面无表情地说出两个字。
唐琰察觉到他心情变得糟糕,也没有多说什么,深呼吸一口气,走向徐玖彦。
徐玖彦转身走向门口, 离开宴会现场,带他来到酒店的走廊里。
门被关上之后, 走廊里没什么声音, 偶尔有几个侍者路过,也只是微微冲他们点了点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让唐琰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徐玖彦的表情很冷,眼底带着一丝寒气。
他从来没对唐琰露出过这样的表情,这代表他正在生唐琰的气。
“徐总……”唐琰小心翼翼地说道,“你想说什么?”
徐玖彦盯着唐琰的眼睛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开口,语气平静:“徐腾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平静之下暗涌着不明的情绪。
唐琰看着徐玖彦的眼睛,知道他对这件事非常在意,眼前的情况也不允许他逃避。
片刻后,唐琰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确实……和徐建洋签过协议,不过……”
“所以徐腾说的是真的?”徐玖彦打断他的话,声音低沉,“你是为了和我爷爷的约定,所以刻意接近我的,是吗?”
唐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和徐建洋签订协议后,他确实有义务接近徐玖彦并保护他。
即便这是保护,徐玖彦也是不知情的,对他而言确实不太公平。
徐玖彦见他不说话,抿了抿唇,轻轻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我居然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
“徐总……”唐琰看着他沉闷的表情,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件事情有点复杂,我也解释不太清楚,但我可以肯定一件事,那就是,徐老爷也是为了保护才这么做,你别怪他……”
“所以就可以瞒着我吗?”徐玖彦睁开眼,眼底带着一抹难以察觉的失落,“唐琰,我一直以为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声音不急不缓,唐琰却从中听出了一种难过的情绪,让他不由微微一怔。
他没想到徐玖彦在意的是“信任”,而不是“封建迷信”。
他本以为徐玖彦会质问他到底是不是算命大师。
然而对于这件事,他却只字未提。
“……对不起。”唐琰抿了一下唇,略带歉意地说道,“我本来想在生日宴会结束后告诉你的。”
“为什么?”徐玖彦忽然冷笑了一声,“你也觉得我活不过二十七岁?”
“当然不是……”唐琰微微睁大眼睛,“因为这是我和徐老爷的约定,我不能出尔反尔啊。”
“别说了。”徐玖彦转身离开,看起来心情烦闷到了极点,“我从没想过你会骗我。”话语中带着一丝失望。
唐琰看着他打开门,消失在自己眼前,想要说一些解释的话语,却又说不口。
此时此刻,似乎有一道透明的墙挡在两人中间。
徐玖彦离开后,心情除了烦闷之外,还有一些后悔。
这件事如果是别人做的,那他肯定已经大发雷霆,可偏偏是唐琰,他没办法对他发火,也不想对他发火。
可是说话的语气还是重了点。
站在角落里喝了会儿闷酒,两人在庆功宴的后半程都没有说过话。
结束时,柯植宇正好给唐琰发了条消息,问他有没有空见面,他看了眼徐玖彦,似乎仍然在处于生气的状态,便答应了柯植宇见面的要求,宴会结束后直接离开了。
徐玖彦本来等着唐琰主动找自己说话,他心想,只要唐琰来求和,他就会原谅他。
谁知道这小子在庆功宴结束后直接就走了,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徐玖彦皱起眉头,表情黑如锅底。
柯植宇和唐琰见面的地方在一家韩式料理店。唐琰进店的时候,刚好看到坐在窗边的俊雅男子,和他打了声招呼后便到他对面坐下。
柯植宇穿得很休闲,比起平时的白大褂,多了一丝邻家气息。
“手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吧?”柯植宇看了眼唐琰的左手,问道,“估计再检查一两次就可以了,等会儿我把药给你。”
唐琰礼貌地对他道谢,点完菜之后,有些走神地看着桌面。
柯植宇轻声喊他名字,喊了几次他都没反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才把他的思绪拉回来。
“怎么了?”柯植宇给他倒了一杯柠檬水,温和地问道,“心情不好吗?你们老板又给你安排很难的工作了对吧。”
唐琰摇了摇头,有些纠结地说道:“其实……我今天和他闹了点矛盾,他有点儿生气。”
柯植宇愣了愣,一抹异样的情绪闪过眼底,随即他勾起唇角,装作平淡地说道:“还真是少见呢,我以为徐总从来不会对员工发火,看来是我想错了。”
“他脾气不算好,要是工作上出差错了,被他骂哭都有可能。”唐琰喝了口柠檬水,继续说道,“不过……确实没有对我发火过,这算是头一次吧。”
“那就别想他了,”柯植宇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如果他让你不开心的话。”
“倒也不能怪他……”唐琰轻轻地叹了口气,“确实是我的问题,有些事没有告诉他。”
柯植宇不动声色地把一块炸鸡夹到他碗里,对他说:“你不像是会无缘无故隐瞒上司的人,应该有你自己的苦衷吧。”
唐琰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笑,对他说:“你真的很会说话,就算是我的错,在你这儿也变成不是了。”
柯植宇勾起唇角,“我只是习惯站在你的角度思考。”
“你当初应该去当心理医生,”唐琰一边吃炸鸡一边说道,“你说话应该有很多人爱听。”
“那我不就不能遇到你了。”柯植宇随口说道,眼神却瞥了唐琰一眼。
唐琰没有察觉他话语中的暧昧含义,说道:“那倒也是,可能我的手术就不能找你帮我做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唐琰的心情也跟着好了点。
结束后,柯植宇坚持要送唐琰回去。唐琰觉得徐玖彦还在生气,去他家也是惹他烦恼,不如回自己家,明天上班的时候再去找他说话算了。
于是,唐琰让柯植宇送自己回蓝杉小区。
在车上,柯植宇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等你手好了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唐琰有些不解,“就和平时一样工作呗……可能偶尔会画画吧。”
柯植宇从后视镜看他一眼,语气中带有一丝惋惜:“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会放弃现在的工作,成为一个知名画家呢。”
唐琰愣住。
这段时间的工作,他已经差不多习惯了,没想过要辞职。
但是柯植宇的话还是让他有些触动。
“我是不是不该说这些话?”柯植宇见唐琰的眼神有些波动,唇角上扬了片刻,随后说道,“当然,做什么工作都是你个人的选择,我只是为你感到惋惜。”
唐琰淡淡地“嗯”了一声,对他说:“我暂时没有辞职的打算。”
“看来徐总给你的工资挺高,”柯植宇打趣道,“我要是你,我就会辞职回家专心画画,光看你在微博的人气,大把大把的人想买吧,赚的总比公司给的多。”
唐琰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柯植宇的话。对他而言,钱确实很重要,但如果让他为了钱而选择离开徐氏传媒,他心里却过意不去。
柯植宇见他没说话,也不再继续劝导,温柔地说道:“当然了,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你不要太在意。”
不过他心里却很肯定,唐琰已经被他的话语影响了。
柯植宇送唐琰回到小区后,对他说:“我送你上楼吧,正好把药给你。”
唐琰愣了愣,对他说:“就不麻烦你了,你直接把药给我就行……”
“怎么,不可以请我去你家喝杯茶吗?”柯植宇温柔地注视着他,语气带着一丝戏谑,“对你的恩人这么冷漠?”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琰也没办法再拒绝他,只好点了点头说道:“我家很小,希望你不要嫌弃。”
柯植宇笑起来,好看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愉悦,“当然不会。我又不是你老板,干嘛对你那么挑剔。”
上楼之后,唐琰让柯植宇在客厅坐一会儿,给他倒了杯茶。
随后,他拿出手机,打开短信编辑框,犹豫了几分钟后,给徐玖彦发了一条消息:
“徐总,我今天在自己家睡,您不用等我回去了。”
这个时候似乎再多说别的话也不合适,唐琰收起手机,轻轻地叹了口气。
另一边,徐玖彦正坐在家里,等待唐琰回来。
等了很久,不仅没等到,还收到了一条“不用等我回去”的短信,顿时有些生气,看着短信的双眼变得黯然。
他在对话框打了一大堆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在和我闹脾气吗?该闹脾气的人不应该是我吗?我都没有再和你计较了,你居然还拿‘不回家’这件事威胁我……”
最后,他冷静下来,看了看这一长串类似发牢骚的话语,抿了抿唇,全部删除。
正在这时,徐建洋给他打来了电话。
接通后,徐玖彦的情绪低落,沉声道:“有什么事吗,爷爷?”
“我听你爸说了,”徐建洋在电话里那头平静地说道,“他说庆功宴上你和小唐闹了点矛盾,原因是我没告诉你的那件事……”
徐玖彦轻轻皱眉,缓缓地说:“嗯,当时想问你来着,但是围着你的人多,就没打扰。”
徐建洋闻言,轻轻叹气,随后说道:“你也别去找小唐发火,这件事是我让他做的,目的还是为了保护你。至于为什么不让你知道,当然是怕你生气。”
“他是我的助理,我一直很信任他。”徐玖彦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所以当我听到他是因为你的指示而接近我时,我难免会感到不高兴。”
徐建洋“嗯”了一声,对他说:“我知道你的脾气,这辈子最讨厌被人骗。但是你说实话,如果当初我告诉你,小唐是我请来给你算命的,你会怎么对他?”
徐玖彦微微一怔。
如果当时徐建洋真的说了实话,那他有九成可能会把唐琰开除。
至少,不可能让他成为自己的助理。
“还有,我交代唐琰任务的时候,其实嘱咐过他,不要离你太近。”徐建洋继续说道,“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成了你的助理,据他自己说,他面试的时候都是胡乱回答的。”
徐玖彦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沉默了片刻后才说道:“那是因为……觉得他能力很强,所以才让他当我的助理。”
徐建洋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你也说了,小唐能力强,所以,如果当时开除了他,对你而言也是损失不是吗?最重要的是……”
“小唐对你的安危很上心,从他当你的助理开始,每天都和我汇报你的情况,没有一天落下过。”
徐建洋的声音在电话里掷地有声,让徐玖彦猛地怔住。
“你自己想想吧,为了这件事和他发脾气,值得吗?”
说完后,徐建洋挂了电话,而徐玖彦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没多久,徐建洋把自己和唐琰的聊天记录发给徐玖彦。他只截取了一部分,却足以看出唐琰对这件事的认真程度。
徐玖彦没有想到,唐琰除了工作之外,每天都在记录他的身体状况、生命运势,甚至连心情起伏都有。
但他今天却生气地指责唐琰欺骗了自己。
徐玖彦看着爷爷发来的图片,手指微微收紧,心里顿时充满了对唐琰的愧疚感。
他收起手机,从沙发上站起来,决定立刻去唐琰家找他把话说清楚。
柯植宇在唐琰家待了挺久。
“你家里好像东西很少?”柯植宇在房间里转了转,“感觉好多东西都没有。要不然,我下回陪你去买一点?”
“啊,不用了。”唐琰回过神,对柯植宇说,“我的东西很多都搬到徐总家里去了……”
柯植宇微怔了片刻,表情有些异样,但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掩盖住眼底的诧异,对他说道:“原来是这样……没想到,你们关系还挺好的……”
唐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觉得还行吧,也不算很好,毕竟身份差距摆在那里。不过,住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挺融洽的。”
柯植宇的眼底闪过一抹失落,垂眸若有所思。
唐琰看着柯植宇,忽然想起来他弹窗里的内容,一时间好奇心又涌上来,他很想知道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带着这个想法,唐琰坐到柯植宇旁边,问道:“我们以前有见过吗?”
柯植宇愣了愣,尔后勾起唇角,说道:“怎么了,你觉得我很眼熟吗?”
“也不算……”唐琰微怔片刻,“我就是问一问。”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弹窗的事。
“可能见过?”柯植宇看着唐琰的眼睛说道,“我有时候也会觉得,你对我来说,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不如我给你做个催眠吧,可能会唤醒你记忆深处的东西。”
唐琰眨了眨眼睛,顿时有些好奇地问:“你会催眠?你真的是心理医生吗?”
“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我接触过一些,不算很擅长,”柯植宇说道,“不过可以试一试,说不定能奏效呢?”
唐琰点了点头,“那就试试吧。”
柯植宇让他把手机关机,坐在沙发上,随后坐在他身旁,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我一直在寻找的人’是谁。”唐琰说道。
柯植宇微微一怔,随后点了点头,对他说:“那你闭上眼睛。”
唐琰按照柯植宇说的做,缓缓闭上眼睛。
柯植宇搬了把椅子,坐在唐琰面前,对他说:“现在想象一下,你在一个令你感到安心的地方……”
唐琰跟着柯植宇的话语进入状态。
“集中注意力,想象一个画面,那个画面可以是任何景象,但它一定是你想看到的……”
渐渐地,一个公园出现在唐琰的脑海中,他似乎真的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里。
柯植宇的声音在他耳边逐渐消失。
唐琰看到了一棵榕树。
他茫然地看了一会儿,发现这是自己小时候去过的地方。当时他因为方向感太差而迷路,遇到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离家出走的小男生,但因为好面子,唐琰骗他说自己也是离家出走的。
他们坐在一块儿聊了很久,喜欢的事物虽然不太相同,但总能说到一块儿。
唐琰很喜欢这个小哥哥。
临别时,他伸出手,把自己的零食递给了他。
唐琰一直不记得,递出去的零食到底是什么。
在这个梦境里,他也看不太清楚,只能依稀辨认,好像是方形的包装,长得有点儿像一块糖。
是糖吗?应该是吧……
小唐琰揉了揉眼睛,想要把那个东西看得更清楚一些。
就在唐琰感到困惑时,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将他从梦境里惊醒。
徐玖彦在来唐琰家的路上,给他发了短信,又打了电话,结果全都是无人回应,还收到“已关机”的提示,顿时感到有点担心。
当他来到蓝杉小区后,一眼就看到了柯植宇的车,顿时脑海中警铃大作。
那个gay又来找唐琰了!
徐玖彦当即皱起眉,打开车门后,迈着长腿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公寓楼,焦急地等电梯,上楼之后便快速走到门口,急促而短暂地按响门铃。
听到门铃声,唐琰微微皱眉,有些困惑地看向门口,嘀咕道:“谁这么没礼貌啊,哪有这样按门铃的……”
柯植宇也皱起眉头,“感觉好像不太友善呢。”
“该不会是附近的小孩子恶作剧吧……”
唐琰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向门口,没有注意到柯植宇往口袋里迅速地藏了一样东西。一抹不寻常的味道钻进唐琰的鼻子,让他微微一怔。不过,这抹味道很快便消失了。
唐琰透过猫眼,看到了正死死盯着猫眼的高大男人,在他伸手再次按门铃之前打开了门,惊讶地说:“徐总,你为什么来我家……”
“我还想问你,怎么打你电话不接,发短信也不回?”
徐玖彦一边说,一边皱眉进屋,旋即便看到了站在沙发旁的斯文男人,顿时脸色变得奇差无比。
他伸手指向柯植宇,问唐琰:“你手机关机,就是为了跟他独处?!”
语气里隐隐有些即将爆发的怒火。
“当然不是啊……”唐琰被他的表情吓到,“为什么要这么说?”
柯植宇走上前,看了眼徐玖彦,平静地说道:“看来徐总今天脾气不太好。”
徐玖彦冷冷地看他一眼,旋即问唐琰:“工作之余也要保持手机的畅通,避免你的老板联系不上你,唐助理,《助理手册》的内容你都忘了吗?”
“你不是在生气吗,而且给你发短信你也没回,我以为你不想理我……”
唐琰小声地回答道,语气有些无辜。
徐玖彦心里一软,不忍心再继续责问他,转眼看向柯植宇,语气冷冰冰的:“柯植宇,我和我的助理有工作要谈,能否请你离开一下?”
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威严。
柯植宇和徐玖彦对视了一会儿,两人之间的氛围显得针锋相对。
很快,柯植宇选择退让,他冲唐琰微微颔首,说道:“今天我就先走了,谢谢你的招待。”
柯植宇走后,唐琰松了口气,转身去给徐玖彦倒了一杯茶,又拿了一些点心,对他说:“徐总,我真的不是故意失联的,我以为你不想见我……”
徐玖彦坐到沙发上,端起茶喝了一口,看向唐琰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想见你了?”
唐琰微微一怔。
徐玖彦看起来似乎真的没在生气。
唐琰放心了点,坐在徐玖彦旁边,问道:“徐总,你刚才说有工作要谈,指的是什么?”
“谈什么工作。”徐玖彦语气平淡,看着唐琰的眼睛说道,“我现在不想谈工作,我只想谈一谈我们之间的事。”
唐琰缓缓地睁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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