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味, 刺激得司韶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些。
司韶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手脚无力, 连坐起来都成问题。
他偏头向床账外看去,然而殿内空无一人, 安静得连落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到。
司韶眉头微微皱起, 心里涌上一股慌乱来。
他只记得自己吐血昏迷前景詹那张焦急的面容,现在醒来后第一时间没见到人, 难免有些不安。
就在他想要叫福安进来询问情况时, 殿门这时候被人从外推开。
景詹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床边,手上端着一碗清粥, 脚下的步伐却越来越僵硬。
他知道司韶已经醒了,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让他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刃上。
然而再长的路最后都会走完, 更何况从门口到床边这短短的一段。
景詹眼眶微涩,站在帘子外眨眨眼缓解眼睛的酸涩。
司韶似有所感, 声音沙哑道“詹儿”
眼泪被这一声叫得瞬间夺眶而出, 景詹连忙抬起袖子将脸上的泪珠擦去,使劲儿深呼吸了一口气, 努力控制着情绪, 然后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嗯。”
司韶没听出景詹声音的不对劲,他满眼欢喜地看着景詹将帘子挂起,俯身将他扶起靠坐在床头,然后坐回床边, 端起放在矮几上的粥, 一下一下地搅着。
只是景詹全程都没看过他一眼, 就连视线都好像特意在避着他一样。
司韶这下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了。
醒来后殿内空无一人不说,就是景詹从进来后到坐在他床边的一系列行为,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喝粥吧。”
景詹垂着眼,眼睛只是看着司韶苍白的唇瓣,将一勺吹得温热的粥递到司韶嘴边。
司韶微微偏头,道“我昏迷多久了”
“三天。”
景詹将勺子递了递,垂着眼回答道。
司韶还有许多问题想问,但是话到嘴边最后只剩一句“你为什么不看我”
景詹眼神微闪,快速抬眼看了一眼司韶,语气略微强硬道“先喝粥。”
司韶只觉得那股怪异感更强了,但是看景詹的态度,他若是不喝完这碗粥,对方是不会跟他说的。
无奈之下,司韶只得一口一口喝下景詹喂的粥。
最后一碗清粥见底,景詹心里微微松了口气,面上却是仍旧毫无表情,将碗随手放在一边。
司韶喝完粥,身上恢复了点力气,但也只能缓慢地移动轻轻拉住景詹的手。
“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司韶有些心疼,觉得景詹现在这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一定和他突然昏迷有关。
见景詹低着头不说话,不知想到什么,司韶眼神一厉,沉声问“丞相那些人知道我昏迷的事后为难你了”
说着,司韶挣扎着就要起身,一副要宰了那群人的语气说“我去收拾他们。”
景詹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将人一把摁回原处,低声吼道“够了”
“你不是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好,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出去,对外我会宣称你重病未愈,暂时无法把理朝政。”
说完,景詹见司韶诧异地看着他,心中一阵剧痛,死死咬着嘴里的腮肉,既然已经开了头,索性全部交代了也好。
“知道你为什么浑身酸软无力吗是因为我在你每日的膳食里下了药,当初吐血就是因为药效积累到一定的量所导致的。之后的日子你只需要做一个明面上的皇帝就够了,至于剩下的事情,自有我来替你处理。”
“你”司韶瞳孔微微收缩,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惊疑不定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还没听出来我想取代你,成为大宸的主人、唯一的统治者。你身边的人全部被我收买了,暗影如今也在我手上听从我一人指示。现在你孤家寡人一个,最好乖乖听我的话做一个合格的傀儡,不然你的日子只会比在冷宫时还要惨。”
景詹一口气说完,偏过头不去看司韶,他稍稍一用力就将自己的手从司韶的手里抽出来,心里已经痛到一片麻木。
司韶那边许久没出声,景詹知道他可能还没完全消化这件事,刚想起身将人扔下狠心离去,蜷在袖子里的手就被人再次握住。
一道无奈又带着一丝委屈的声音在景詹耳边响起。
“你的话我什么时候没听过”
景詹这回就连头发丝儿都懵逼了,他揉了揉耳朵,回过头一脸不可思议地问
“你沉默这么久就只想问这个”
司韶点头“我刚才一直在回想,敢保证我从没将你的话当成耳旁风过。”
景詹“”
景詹深呼吸,脑子里的系统感觉势头不对,代码已经乱成一团,在那无声凌乱着。
景詹扯了扯嘴角,努力维持着乱臣贼子的人设,冷静下来道“现在,我,夺了你的权,你就没有其他话要对我说吗”
最起码骂他两句他心里也能舒服点啊。
司韶本想摇头的,但临了想起一件事来,面色严肃起来,一脸郑重地问景詹
“你给我下的药,除了手脚虚软外,还有其他什么副作用吗”
景詹下意识摇头,不止没有,半个月后司韶就能活蹦乱跳,甚至比之前还要健康几分。
司韶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安心道“不影响咱们行房就好。”
景詹表情呆滞,行房
“系统”景詹在脑海里怒吼着“你他妈给的药是不是有问题司韶脑子都不正常了”
原谅他最近这段日子经常爆粗,实在是任务太折磨人了,搞得他都神经衰弱了。
系统听见宿主的质问,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明明是任务目标自己脑子有问题,药要是有问题宿主也该中招了。我这是什么命啊,做个任务怎么就这么难呢
景詹听了系统的解释这才反应过来,但现在情况再次脱离掌控,景詹哭笑不得地看向司韶。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看来任务八成又要凉了。
最后看在系统都快哭成一摊代码的份上,景詹收起心中复杂的情绪,决定还是继续将任务执行到底。
起码能有一点效果也行,不然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虽然他倒是乐见其成,但怕系统因此心态崩了。
景詹直接垮了脸,死死拧着眉头问“你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都被我夺走了,现在身边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还只能躺在床上看人眼色活着,我就不信你就一点不怨我不恨我”
司韶似是不明便景詹为什么要这么问,但最后一句话还是引起了他的共鸣的。
“恨倒不至于,怨倒是有一点。”
司韶说完偷偷瞄了一眼景詹,见他正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叹了口气,虚软的手指努力将景詹的手握得更紧一些。
“你要是想控制我,用绳子绑着就是了,我保证不会反抗。现在被你下了药弄得我手脚无力,以后要是你想要了,就只能自己主动了。”
司韶一副少了好多乐趣的遗憾语气,听得景詹整个人都裂了。
系统更是几乎原地爆炸。
这还是人话吗
这还是人吗
系统三百六十度旋风哭泣,景詹现在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整个人处于一种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的状态中。
司韶见他神情呆滞,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想了想又补充道。
“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这皇位本来就是为了你我才下定决心去夺来的。”
“你说什么”
景詹终于回神,听见这句话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要不是你突然出现,当时在冷宫我本来是打算生生饿死也不受这份屈辱的。后来我看你因为那些人变本加厉地欺负咱们哭得那么委屈,心里就暗暗决定,说什么也要坐到那个位子上,这样才能保你一世无忧,再也不会被他人肆意轻辱欺负。”
司韶说到这顿了顿,吃力地抬起手摸了摸景詹的脸,就像当初拂去他脸上的泪水一样,动作温柔细致。
“我连命都是你的,区区一个皇位,你若是喜欢就拿去玩。”
司韶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在用一种这个玩具你喜欢给你就是了宠溺的语气。
听得系统一阵窒息。
景詹却是听出了司韶话外的意思,就算他捅出再大的篓子,司韶也能给他兜着。
景詹眼眶渐渐红了,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司韶。
他甚至是不配被司韶这么好的人喜欢的。
司韶全心全意地对他,他在做什么他在一次次亲手将司韶推入深渊。
景詹想到这眼眶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他猛地扑进司韶怀里,像在冷宫那样嚎啕大哭,双手紧紧地抱着司韶,哭得好不伤心。
司韶被他哭得心都碎了,连忙吃力地环抱住景詹,语气里满是不知所措。
“哎,别哭啊,怎么了这是”
过了好久,景詹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对系统说。
“系统,咱们终止任务吧,解绑就解绑,就算以后再也见不到他,我也不愿意再继续这种不断伤害他的任务了。”
景詹想清楚了,他不能再这么自私下去。
当初那种就算司韶恨他也要留在他身边的想法,现在想想未免太过可笑和自私。
爱一个人从来都不是伤害和占有,而是拼尽全力都要护他周全,舍不得他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更不用说自己亲手将刀子扎进爱人的胸口这种事了,他是打死都不能再继续这种任务了。
司韶从头到尾都没做错什么,他唯一错的,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遇上了他。
现在景詹能为司韶做的,只是安安静静地离开他,不再伤害他。
系统听见景詹这话难得沉默了。
对方会这么选择它一点都不意外,相反,甚至还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系统到现在也认清了现实,任务目标对宿主的感情出乎意料的深厚,接下来就算再想尽办法出任务,估计也起不了一点作用。
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归零的黑化值,系统竟然十分平静。
它就知道会这样。
宿主,其实还有另外一种选择。
景詹“什么”
宿主不用非要解绑,其实可以暂时登出这个世界,前往下一个世界执行任务。等剩下几个世界的任务执行完毕之后,作为任务完成的奖励,宿主其实是可以选择再次回到这个世界继续生活的。
景詹没想到竟然还可以这样,本来他都做好了和司韶永别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现在竟然出现了新的转机。
“系统,谢谢你”
系统心累地叹了口气,放弃一个世界,不知道要损失多少经验值。
不过景詹是它这么久以来遇到的唯一一个让它看到希望的宿主,所以这个世界的任务失败就失败吧,宿主因为心存感激,下个世界努力执行任务,万一就成功了呢。
前提是之后的任务目标不再是司韶这种奇葩的脑回路。
系统就不信了,换个世界它还能这么倒霉不成。
最后由于司韶药效未过,景詹又舍不得立马离开,一人一系统商量过后,决定再在这个世界滞留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内,景詹需要安排好告别的事情,让司韶能够在他离开之后不作践自己的身体,好好生活下去,然后等他回来。
由于每个小世界之间的时间流速不同,只要景詹在其他任务世界不耽搁太久,再次回来时司韶所在的世界时间也不会流逝得太快。
司韶还不知道景詹已经打定主意要离他而去拼事业,自从他醒来那天两人交谈了一番,然后景詹抱着他大哭了一场之后,他们之间的感情再次恢复成原样并持续升温中。
甚至由于景詹对他好到了极致的缘故,司韶感觉自己比刚成婚那会儿还要幸福得多。
因为不用再做任务了,景詹将自己给他下的药是调理他身体的良药这事也告诉他了。
司韶听了之后露出一副果然的表情。
“我就知道你这么爱我,肯定不忍心真给我下毒的。”
司韶抱着人黏黏糊糊地说,说完又连忙补充道“不过就算是毒药,只要你喂给我,我肯定会眼都不眨地吃下去的。”
景詹听了前半句话想打这个自恋狂,听了后半句话又莫名想哭。
他知道司韶说的是真的,就算是毒药,只要是他给的,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吃下去的。
真不知道他何德何能,能遇上司韶这样的人。
半个月后,司韶身体完全恢复,景詹将皇位什么的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司韶。
理由是当皇上又累又无聊,他没兴趣继续做下去了。
这说的也是真话,比起累死人的皇上,他更喜欢当咸鱼,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种咸鱼。
司韶也随他胡闹,任劳任怨地每日继续处理奏折并和那些臣子勾心斗角。
于是这场儿戏般的皇位争夺战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最后的一个月里,景詹并没有向司韶透露任何要离开的意思,只是白日里变得比平常要黏人得多,晚上也热情得多,让司韶很是受宠若惊。
就算归还了皇位,景詹每天也仍旧黏在司韶身边,对方去哪他去哪,两人简直和连体婴儿没什么两样,看得那些朝臣从一开始的反对,到最后的麻木。
现在已经不是后宫参不参政的小问题了,而是狗死的时候,没有一对狗男男是无辜的。
一个月期限到了,景詹选择用书信的方式向司韶做最后的告别。
他写了满满十几页纸,想让司韶等他,让他在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好好照顾自己,还承诺最后一定会回来找他。
最后还反复强调了自己一定会回来,说他有不得不离开的苦衷,说他对不起他也舍不得他
景詹将信留在司韶经常批奏折的桌案上,想着他第一时间就能看见。
然后便依依不舍地和系统登出了这个世界。
虽说是放弃了这个世界的任务,不过任务世界只是改为了暂停的状态。
真正放弃这个小世界的任务,还要等其他世界的任务都做完之后,进行经验值兑换时再来清算。
所以要是暂停状态的世界里任务目标突然黑化值爆满的话,其实也算任务完成的。
系统和景詹一起收到任务完成的提示时都惊呆了。
按理说司韶看了景詹留的那封信,就算黑化,也绝不可能直接黑化值爆满啊。
最后系统又重新侵入司韶所在的世界,检索了一番后,讪讪地对景詹说
宿主,你留的那封信被新来的宫人不小心和废弃的奏折收在一起销毁了。
景詹“所以”
所以任务目标认为宿主不告而别,玩弄他的感情,黑化值满点了
而且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宿主,黑化值若是从零直接升到一百的话,宿主是会被强制传送到任务目标面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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