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里哗啦——
星哲端着一碗养心药, 走上沙坡头, 火红的骷髅花在风沙中摇摆,花丛旁,一堆方块白石头被搓来搓去, 最后垒成四垒。一群鬼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叶危,只听鬼堆里时不时冒出一些奇怪的字句:
“六条。”、“两万。”、“吃不吃?”
“碰!”
“什么烂牌!”
“听牌啦。”
……
“胡了!”
叶危得意地将他面前一排方块石一溜推倒:“来来来, 记上。”
“靠,又是你赢!什么手气?不跟你玩了!”
叶危拎起一枚方块石,给地上的正字多添一笔:“哎, 你们鬼界的人这么没志气?输不起啊。”他一抬眼, 看见星哲, 招呼道:“来来来,让你们修罗鬼王来一局。星哲, 一块儿打麻将不?”
星哲摇摇头, 他根本搞不清楚那个规则。叶危养伤养的太无聊了,捡石头磨成方块麻将, 招鬼打牌。鬼界沙漠无垠, 没多少娱乐,他们百鬼从来也没听过什么麻将、打牌,见了叶危这位奇人, 纷纷好奇而来。渐渐地, 打麻将的快乐盖过了他们对修罗鬼王的恐惧,越来越多鬼聚集到星哲住的沙坡头,跟叶危打牌、看叶危打牌。
被孤立多年的星哲, 坐在原本冷冷清清的沙坡上,看着自己周围聚来了越来越多鬼。
“喝…药。”
叶危从麻将堆里抽身,接过星哲的药碗,一饮而尽。
“嘻嘻嘻嘻……”
就在这时,一群笑面佛从叶危脚边冒出来,蹦蹦跳跳,要跳来吸怨气。叶危一掌拍去,笑面佛咚进沙里,过一会又从另一个地方冒出来,嘻嘻嘻嘻地笑。
叶危:“烦死了,这玩意儿,地鼠似的打不完。”
星哲帮他打,笑面佛们被吓到了,哇啦哇啦地一哄而散,但没过多久,又悄咪咪地聚集过来,笑眯眯的眼睛瞅着叶危。
“绝了。星哲,你这沙坡风水不行啊,这么招笑面佛。”
星哲摇摇头:“以前没有,你…来了,它们…才来的。”
叶危无奈了:“那它们干嘛老跟着我?”
星哲低下头不说话,小时候,他总看见有不少笑面佛会嘻嘻笑着跳到别的鬼身上,他也想被笑面佛亲近,可是每次一走近,笑面佛就吓得落荒而逃,偶尔路过他住的沙坡,一看见他,就立刻掉头跑,仿佛他是什么瘟疫。
此时,叶危脚边又蹿出另一只笑面佛,星哲蹲下来,空旷雪白的沙漠里,他伸出手,一点点靠近,最后,摸到了那只笑面佛。
——凉凉的,还有一点软。
星哲嘴角微微弯起,对叶危道:
“因为…你身边总是…很热闹。”
群鬼聚集打麻将,怨气浓稠,笑面佛开心地过来吸怨气。到了晚间,那群鬼打牌打得上瘾,还赖着不走。叶危一来想借怨气修鬼道,二来想招兵买马,他们不走正好。
“那就留下来吃饭呗,吃完继续。”
一群鬼七嘴八舌商议着吃什么,叶危一挥手:“别吵了,吃火锅吧,一锅炖了,想吃什么自己往里倒。”
他抽身进沙洞里找厨具,他记得星哲挺喜欢吃火锅的,白沙土凝成的储物室里,摆着一个巨大的黑铁锅,叶危探头进去,将它搬出来,忽然,感觉身后有一道奇怪的黑影——
大锅后边,站着一个巨型人偶。
叶危捏过来一看,黑乎乎的,一只大头娃,眼睛是两个叉,嘴巴是一个圈,估计是星哲自己缝的。
“星星,这是什么啊?守护娃?”
星哲脸上一慌,一把夺过来,结巴道:“是…是我…的…朋友。”
他小时候,没有鬼跟他玩,也没有鬼跟他吃火锅,就自己做了只布偶,当作自己的朋友,陪他一起吃火锅。
叶危:“……”
星哲钻进柜子里,打开一个箱子,将黑色大头娃摆进去,叶危瞅了一眼,箱子里还有一只白色的大头娃,黑朋友和白朋友,再加上星哲,这样就是三个人了,挺热闹。
风雪吹过漆黑的苍穹,皎白的一勾新月悬在无间鬼狱上空。
断魂坡上,一片火红的骷髅花,群鬼聚在那,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麻将。窸窸唰唰,搭起大锅,咕咕咚咚,煮起火锅。
大锅底下红火热腾,大锅上头白气蒸腾,叶危外加一群鬼,目光炯炯地围着那锅,人手一双筷子,眼疾手快夹着抢,
星哲融在鬼群中,像一只寻找温暖的透明泡泡,融在温泉里,他握着筷子,咻地夹起一块羊肉,热暖暖的烟火气扑了一脸。
无间狱四季风雪,白漠依旧。叶危的伤一日日好起来,只是胸膛那一刀血痕好不了,也终于是如他所言,落下了心病根。星哲每日都熬养心药,但叶危好了伤疤忘了疼,晚上熬夜修行鬼道,白天忙着聚众打牌。星哲端着一碗黑苦药,从沙洞里钻出来,站在沙坡头上:
“叶哥……喝…药了。”
“等一等!”
星哲端着药立在沙坡上,慢慢等,等了好久好久,只得再道:“叶…哥。”
“哎哎哎,来了来了!”
来来来,来了半天,稀里哗啦,麻将声儿没停。
“再打一轮就来喝!”
“这轮结束就喝药!”
星哲:“……”
叶危有时想起来会喝,有时没想起来就忘了,第二天星哲只好把药泼了,再熬一碗。最后叶危不好意思,让他别再熬药了,星哲管不住他,也只好照办。
直到有一天,天上掉下一个漂亮弟弟。
小晏临从三重天坠下无间狱,叶危用鬼道拉起天罗地网,网住了弟弟。从此煎药的活儿就落在了晏临头上。
这一天,叶危又在花丛里打麻将,围观的鬼群比最开始多了十倍,密密麻麻聚集在那,已经有了一小支军队的人数。
晏临端出养心药,立在沙坡上,风雪中站着喊:“哥哥——喝药了!”
在一旁观牌的星哲就见叶危呲溜一下站起来:“抱歉诸位,我去去就来。”
叶危飞也似的翻身而出,鬼道瞬步一动,就移到晏临身边,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晏临睁着水灵的眼睛望着叶危,变戏法似的从手中变出一颗糖,递给他:
“奖励哥哥乖乖喝药。”
叶危笑着接过来:“你做的?无间狱没什么食材你从哪儿弄的?”
“这些花,我炼了蜜出来,药很苦,给哥哥一点甜。”
那边麻将桌旁,一群鬼看得吃惊:“那小子什么来头?咱天王殿下竟然一叫就过去,平常修罗鬼王叫他他都不应呢。”
星哲:“……”
[我好没面子啊。]
后来这些鬼们发现,不仅是喝药,只要是那小子叫叶危,叶危必然随叫随到,绝不拖延。下回牌桌上,晏临又来送药了,叶危咻地起身,旁边一众青牙鬼打趣道:
“天王殿下,您这活像家里小媳妇喊吃饭了、赶着回家吃饭呢。”
“别瞎说啊,那是我弟,拜过把子的。”
青牙鬼偷声道:说不准哪天就改拜天地了。
叶危没放在心上,晏临却听得脸颊飞红,切盼地注视着哥哥,看哥哥咕咚咕咚、一口口将他熬的药喝了个精光。晏临甜甜地笑着,双手捧出一颗糖,奉给叶危,看着哥哥将他熬炼的蜜糖含进嘴里,一边含着一边夸他,心里忽然升出一种异样的满足感。
[想要无微不至地照顾哥哥。]
[想要无微不至地照顾哥哥每一天的生活。]
[想要哥哥每一天的生活都需要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鲜花沉进沼泽,绿藤弯扭打结,一个一个污浊的疙瘩心中不停歇地冒出来。
……
外边风雪肆虐,手掌大的雪花飘啊飘,从毛毡帐门的缝隙里透出来。
“殿下、殿下!喝一口药吧。”
叶危坐在军帐中,捂着隐隐作痛的心口,端起侍从送来的药,喝一口。
桌上铺着仙洲地图,叶危指着地图上的一处:“这地方很难打,恐怕要有一场硬战。”
星哲看过去,黑风城,三重天的要塞,攻破仙门百家的第一关,成则成,败则完败。
他们探讨着如何攻破黑风城。风雪天,小晏临蹲下军帐外。
等到星哲走出来,小晏临便跳起来,拿小树枝戳他一下。星哲低头看着这只弟弟,又小又矮,像个会动的雪团子,敦敦敦地跑过来,只能戳到别人的小腿。
小晏临不知道该骂星哲什么,但他看这人老缠着哥哥讲军务,很不爽,就拿小树枝戳戳他。
“晏临!”叶危走出来,一把将他抱起来,“不可以这么没礼貌。”
团子晏临哼了一声,把脑袋埋进叶危颈窝里,抓着小树枝不说话。
星哲摆摆手表示没关系,先行告退。
叶危抱着小小只的团子晏临,看着星哲远去的高俊背影,想当年,小星哲刚被抓到仙界时,小晏临甚至还比他高一些的,如今……
“哥哥,我好讨厌星哲!”
小小只的晏临伸出小小的手,扒拉着叶危的脖子,叶危无奈地笑一笑:“你真是,成天耍小性子,改天真该好好治治你!”
小晏恃宠而骄一般扑进叶危怀里,毛绒绒的小脑袋蹭来蹭去,像一团可爱的小雪兔,叶危哪里真的狠得下心去治他,宠着就是了。
叶危抱着小晏临往回走,冰凉的雪气扑面而来,心律一时悸乱,像老和尚撞钟,砰砰咚咚,每一下令人头晕。
他也想看到小晏临长大的样子。
不知道为何,叶危脑海里出现这个念头的时候,突然自动浮现出一张青年的脸,一只长大的晏临,长得很高,完全脱去了少年的稚嫩,只在眼神中保有了那一点少年人的清澈,而那样一双眼睛,含着笑望向他……
叶危闭了下眼,将这一张俊美至极的脸从脑中一点点擦除,晏临绝不可能长到这么大。
神力……
为了防止神力进化,进化到最后去作天道,叶危时不时就会采取各种方法封印晏临的神力,不让他长大。封神的方法难有定数,用的太多,有的不奏效,有的有奇效。看晏临现在小成个团子,甚至比叶危刚捡到时还要小,可见上次封神时非常有用……
上次用了……什么方法?
叶危脑海中一时空白,怀中的小晏临看到书桌地图旁,还摆着个瓷碗,立刻不满地叫起来:
“哥哥!你药又没喝完!”
……
“哥哥——!”
叶危猛地睁开眼。
他躺在沙洞里,眼前是那只巨大的白毛团,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到他醒来,开心地叫了一声:
“叽!”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五一快乐!
开始推一个哥哥记忆问题
感谢在2020-04-27 23:54:17~2020-05-01 20:5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于昭 10瓶;salaud 7瓶;Fragile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