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叶危再往湖中一看,里面又有他的影子了!
恍然如梦,一切如常,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就像那天撞见吸血笔祟一般。他蹙起眉头,听到后边有人叫他:“叶危!”
王政和姚冰急匆匆地赶过来,看到地上一个个躺倒大睡的子弟,面上的石化均已退去,恢复成正常模样。
王政心安之余十分震惊,他看出叶危非同一般,但没想到叶危能单人制服那么多笑面怪,而且毫发未损,嘴上不说,心中敬佩之情像喷泉一样涌出来。姚冰也诧异地愣着,叶危瞧出他们的疑惑,道:“不,不是我做的。”
三人一对话,都发现不正常,有那么一瞬,他们互相看不见彼此,再回过神,这些弟子昏睡着,已然正常。
王政捻着地上余下的石灰:“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笑面佛。”叶危打了个幌子,“我以前在书上看到过,生在第六重天无间狱,到处附身,专爱吸鬼怨气。”
“那奇怪了,它们为什么要盯着你?”
叶危摇摇头:“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六重天的笑面佛为什么会在九重天出现?”
看来当时他在无间狱里发现的鬼洞确实是九重天传送门,掉进去的笑面佛和他自己都被传送到了这里。笑面佛最喜爱怨气,所以爱附身到鬼身上,六重天里百鬼横行,简直是天堂,它们没道理放着满地珍馐不吃,要来吃普通仙民,可它们不小心掉了下来,九重天里没有什么鬼,它们只好来吃仙民。
换句话说,那些鬼洞是有人故意开在无间狱的,为的就是把里面的百鬼邪物定期传送到九重天来,让它们危害仙民。
其心可诛啊,叶危紧锁眉头,道:“先把大家叫起来吧,闹了大半夜都回去睡觉,树林里不安全,有什么事等天亮再说。”
王政上前把大家挨个叫醒。叶危在一旁沉思,这些人被笑面佛附身应该不是来追杀他的,否则他如今修为浅薄,若是真的身份败露,他那个做仙帝的师弟赵承想杀他还不是易如反掌,犯不着用什么笑面佛。
也就是说,笑面佛只追着他跑,是出于别的目的。
什么目的?
叶危想不出头绪,啧了一声,难道就跟招蚊子一样?当年他在无间狱时就很招笑面佛的喜欢,半夜老跑到他床头咯咯笑,瘆得慌。如今当了仙民,体内都没有练鬼道的怨气了,命运也总是如此相似。
躺在地上的弟子一个个大梦初醒,浑浑噩噩,叶危把他们赶回院里,盯着他们每一个人平安回屋,才离开,打开门扉,自己卧房里乖乖地躺着一只小临危。
似乎已经睡了,叶危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临危侧躺着,少年人肩背瘦薄,腰身纤细,睡梦中衣领微敞,露出一点胸膛,月光落在突出的锁骨上,闪着微微的银。白衣袖口在手腕处一缩,显得更窄,一双秀美的手完全露在外边,十指葱白。
叶危瞥了一眼,这孩子虽然来路不明,但终归是个小少年。这小家伙晚上睡觉也不好好盖被子,待会着凉了可怎么办?还不是他这个名义上的哥哥要来照顾,叶危蹲下来……
晏临一颗心吊到嗓子眼,哥哥在偷看他吗?会不会忍不住,要碰碰他的小睫毛,摸摸小脸小手,甚至,月色误人,再有点……
叶危把被子往上一拉,盖住临危,站起来,走了。
竟然就这么,走了?
晏临一怔,心脏立刻像个凿破了的酒桶,溢出辛辣失望。看来这具化身还不够绝,以后有机会要以真身示哥,小时候哥哥总夸他好看的,现在竟连偷看一眼都不看了!
叶危实在没有什么心情,他躺在床榻,想事情,明月照人,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这次招新,姚冰功劳最大,她在药馆干活,认识不少病人,大家互相一推,就都来了。
但叶危总觉得有点奇怪,虽说有病急乱投医,但那么短的时间,这么多人就能立刻放下顾忌,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有隐疾,然后跑来加入一个听都没听过的新教派?
他摸出储物戒,从中召出数本厚厚的鬼物典籍。
笑面佛大多数时候只附身鬼,鬼有自己的法力,哪怕石化了也能自我祛除,就跟蚊虫叮咬似的。虽然也听说过笑面佛会附身于人,把人吸干,但叶危从没有亲眼见过这样的情况,一时也说不出具体怎样附身的。
翻了好几本砖头书,叶危终于找到一具详例,三百年前,有鬼游荡人间,身上的笑面佛遗留在那个村里。很快,村里人开始发病,叶危看到书中写,一开始那些人只是觉得疲惫,肌体无力,渐渐地,男人精气不足,突发隐疾,女人血气不足,癸水不调,怀孕者皆流产。
吸走凡人的精神气后,人得了疾病,气郁结怨,便产生了笑面佛最爱的怨气,虽然比不上鬼怨纯正,但也凑合,这时附身的笑面佛便会大开吃戒,迅速吸光,人的病剧烈加重,短则三天,长则七日,活人就会被完全吸干。
叶危一下子坐起来,当日教派招新,他们三人正商议着,王政半开玩笑地写下:“不修人道,不能人道,修了人道,金枪不倒。”
本来他俩都没当真,然而姚冰跟了一句:
“弄不好还真行,我之前在药馆干活,这几个月来,倒确实有不少人……身有所疾。”
这几个月。
几个月太长了!不可能所有人都还活着,一定有人早就被吸干,剩一具人皮空壳!
行尸走肉,供笑面佛驱役,去感染更多的人……
姚冰!
如果她之前在药馆干活,接触过病人,那么或许从一开始……
叶危立刻捞起睡在一旁的小临危,夺门而出。
然而他还没走几步,只听“砰、砰、砰……”
院子里,那些屋门一个接一个地打开,从中爬出一个个人,双目混沌,嘴角咧到最大,像有看不见的细丝吊着那张皮,极度扭曲。
叶危缓缓向后退去,然而四面八方,一张张诡异微笑的人脸涌出来,包围了他,再慢慢靠近……
忽然,又一声:“砰!”
最东边,最大的一间屋子,走出一位窈窕女郎,“姚冰”站在门槛处,一张姣好面容扭曲着,她先向前眺望,接着,慢慢地扭过头……
咔咯咔咯,声音听得牙碜,最后转断了脖子,整颗头扭过来,蓦地一笑:
“叶教主,这么晚了,您想去哪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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