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道金光噌地飞来。
“叶危——”
屋里的王政化出一道金剑来帮他。利剑近身,叶危翻身跃剑身,趁势上屋脊,一下子跳脱出笑面人皮的包围。
它们抬头看着叶危,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趁此空隙,王政赶紧推窗而逃——
还没逃两步,“姚冰”伸手掰着自己的脖颈,咔咯咔咯地又扭回来,一眼对上王政,指尖一提,数根藤条瞬间蹿来!
叶危坐在屋顶上,往下吐一口明火,火烧木成灰,其他笑面人终于有所反应,开始包围逃出来的王政,叶危顺手将那柄金剑扔下去——
火熔金为水,刹那,王政周身形成一圈密不透风的金水罩,被笑面佛控制的人一碰上来,皮滋滋烫烧,发出尖锐的惨叫。
王政手脚麻利,攀上一根木柱,顺着爬上屋脊,与叶危汇合:“快!赶紧——”
叶危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腕,冷静道:
“不能走。”
王政一怔,是,他差点昏头了,他们一走了之,院子里剩下那些没被笑面佛感染的子弟,就是任由宰割了。
“那现在怎么办?”
要么把余下的正常人都带走,要么,就要跟不正常的打一架。
“打吧。”叶危一手抱着临危,一手拽起王政,像猫一样在屋脊上奔跑,“我把他们引到那边去,你带着这小崽子去……”
“等等!叶危,他们……不盯着你了。”
叶危停下来,果真,先前对他穷追不舍的笑面佛,现在完全对他丧失了兴趣,见他们已逃到屋脊上,也不花气力来追。“姚冰”也深知不能捡了芝麻丢西瓜,它发出一声尖笑,它们便一个个分散开,准备砸开其他房屋,去抓里面熟睡的活人。
“我的金气剩不多了。”王政一边化出一支金箭,瞄准砸门的那几个人皮傀儡。
“等等。”叶危按下他的手,“你就剩这么点气,省着保命用吧。”
修为不够,法宝来凑,叶危摩挲着手中储物戒:“先用冻灵符把他们给冻住。”
“你疯了?冻灵符是极品符咒,一张就要大几千,就算是上重天的仙门家也的省着……”
叶危甩出一沓:“拿去,贴!”
他一跃而下,啪啪两张,一手一个,定住笑面人皮,王政握着厚厚一叠极品灵符,仿佛捏着数个王家家产,手都有点抖,这个叶危,到底是……
下一刻,就听叶危道:“王政!大胆贴啊,别怕,我这黑市买的,一块钱十张!”
“草!叶危我要是死了做鬼第一个不放过你!”
“等你死了再说呗!”
王政看着底下一张张诡异笑脸,心一横,纵身一跃,擒贼先擒王,他身姿矫健,闪过数个拦截他的人皮鬼,径直向“姚冰”冲去。
曾经的青梅竹马,如今已是面目全非,王政来不及咀嚼各中滋味,一门心思只想把这怪物定住,叫它永远不会动弹。
叶危仿佛一尊活动的千手观音,一手一符,一贴一个准,小临危静静地伏在他背上,为他开了一层隐形的神光罩,佛碰佛死鬼碰鬼亡,谁也别想伤害他哥哥。然后,三界神尊晏临便在这罩中发着抖说:
“哥哥,我…我好怕。”
“别怕,有哥哥在。”
晏临听得微笑,小时候自己做噩梦,叶危就将他搂进怀里,一遍遍地对他说,哥哥永远都在。
阔别多年,此刻再听,格外动人,晏临指尖微动,偷偷将叶危搂得更紧,想从此将这个人紧紧箍住,又怕勒痛了哥哥。
叶危与鬼奋战,实在分不出心神来察觉少年人的细腻心思,打到后半夜,只听“啪”地一声,“姚冰”背后贴上了一张冻灵符。
时间仿佛一寸一寸凝止了,刹那间,凝结了“姚冰”所有的神情动作,她整个人像一具冰尸,直往后倒去——
王政抬手欲接,然而他筋疲力竭,竟连这点气力都使不出来,被带的栽倒在地,脑袋磕到石头,“咚”地一声巨响。
而后,院子里终于安静了。
被笑面佛附身的人一个个如陶瓷娃娃,表情凝固,东倒西歪。叶危放倒全部人,走过来,朝王政伸出手:
“起来吧。”
王政疼得龇牙咧嘴,囤了满腔疑问牢骚要向叶危一吐为快,他站起来,看到躺在地上的姚冰,忽然间,什么话都忘了。
他们忙活到天亮,将院里这些人全都移至叶危的储物戒里。
“她可能还有意识。”
叶危将姚冰扶上储物戒里的床榻:“她本身有一点木之气,能够抵御鬼物,而且她那时说,最近在药馆干活,兴许,附身还没有很完全,她还留了一丝神志……”
也兴许,她已经完全被吸干了,只是一具人皮空壳。
他们心知肚明,但谁也没说出来。
叶危想起那天王家翻了马车,姚冰替他捡起撞倒的扫帚,跟他聊天,那时候,一切都还来得及。
甚至她来入教,是不是体内的最后一丝意志,在向人求救?
如今说这些,都太晚了。
王政将其他笑面人一具具摆在地上,问叶危:“你打算怎么办?”
“先拖三日吧。”
冻灵符并非简单的定住躯骸,它能将灵体内外完全冻结三日,呼吸、心跳,一切气息变化全部凝止。这意味着,如果这些笑面人中,有人残存了一丝意识,那么这一丝清明也会得到很好的保留。
笑面佛并非致命物,只要宿主还残存一点点自我意识,就能救回来。
“如何救?”
附身到最后,哪里又分的清到底有没有意识,就算有,那意识真的是姚冰本人的,还是鬼扮的?
叶危道:“鬼与鬼的意识难以区别,但人鬼之间还是能分开的。”
只是,这位能辨人鬼的大人物,如今恐怕请不来。叶危叹了一口气:
“有一个人,天生鬼煞,能召寒冰火,用这种火把‘尸身’烧一遍,烧没了,就是人皮鬼,若还剩一缕魂息,那就是宿主本人的意识。”
王政:“那咱还等什么,赶紧找他去!”
叶危一言难尽:“此人,是无间狱里的修罗鬼王。”
星哲。
上辈子他俩是旧识,交情还不错,后来举兵反仙界,星哲就成了他麾下最能打的将军,一领军,荡平天。若是上一世,叫星哲救个人,不过他叶危喊句话的事。
然而,现在是这辈子。
星哲还是修罗鬼王,他却是个环卫仙。叶危头痛,以他现在的修为,要再冒险踏进无间狱,估计够呛,别到时候人没找到,还白白搭上了王政的性命。而且,他上次为了找弟弟晏临跳无间狱时倒是想去叫星哲帮忙,可此人压根不在家,不懂去哪了。
沉默在室内蔓延。
王政是九重天土生土长的仙民,有一天突然跟他说,要在三天之内,去六重天无间狱找一位修罗鬼王,在他听来,这就是没救了的意思。
姚冰安静地合着眼睛,躺在那儿,了无生机。
“她小时候胆子很大,十岁就驯了一只白虎,骑着来吓我,那老虎冲我咆哮,我吓得直哭,她高高地坐在虎背上,笑我没出息,怂死了。”
然而十三岁的时候,那么胆大的姚冰惨白着一脸,到父母面前吵着闹着要跟王家退婚,她爹摔了她一巴掌,说她疯了。
那年,最疼爱她的姨妈难产死了,姚冰当时好奇生孩子是什么样的,她也想抱一抱刚出生的小宝宝,兴致勃勃地溜进来,躲在房梁上……
后来,所有人都走了,姨妈的尸体也抬走了,姚冰发抖地从梁上摔下来。
那个孩子保了下来,是个男孩,婆家深深松了一口气,总算有后了!还有些人还夸她姨妈死得其所,小姚冰听得恨不得摔他们一巴掌。
后来姚家败落,王家取消了娃娃亲,姚冰表面淡淡的,转头开心地在院子里跳了三圈,看到墙上冒出个头的小王政,便朝他大笑:“再见!小怂蛋!”
小王政冲她扮了个鬼脸。
“早知道……”
王政低着头,提起榻上的被衾,盖过姚冰的身躯:
“她会这么早就……我小时候就少和她吵点架了。”
叶危拍拍他:“以后少吵点也是一样的,还有三天,到时候再哭也不迟。”
两人安顿好一切,照例回去当环卫仙,叶危在静静地想办法,忽听宿屋外一阵欢呼,他奇怪道:“怎么了?”
王政往窗外一看,翻个白眼:“呵呵,某个装逼王回来了。”
叶危稍一探听,这就是那位最厉害的环卫仙,前段时间请了病假。当时上仙界飞升的垃圾分拣仙有三个名额,他和王政占了俩,最后一个就是特意留给这一位的,听说,总管都对他赞不绝口,说其扫如风,所到之处,片甲不留,凡是他经手的街道,皆脱胎换骨。
如今这位传奇人物,病好归来了。
“这么厉害啊?”叶危好奇心动,凑在窗边张望,“这家伙叫什么名字?”
此刻,外边此起彼地响起环卫仙们的叫喊:“星哥!星哥!星哥!”
王政双手交叠抱在胸前,一脸不屑:
“叫星哲。”
“…………”叶危震惊地转过头,看到上一世披甲挥刀的熟悉面孔,拿着一把扫帚,风一般走来。
重生之后,好巧不巧,一代修罗王星哲,也在扫大街。
无人的角落里,晏临暗暗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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