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危,过来,花神爷爷送你个好东西。”
“这是什么?好小的枪!”
少年叶危摆弄着手里的袖珍枪,黑洞洞的枪口有浅淡的清香,打开枪匣,哗啦啦地流出一打花种子。
“哈哈哈!”花神爷爷微笑地摸摸他的头,“送你的生辰礼物,判情枪,”
判情枪,不会开火,只会开花,亲情、友情、兄弟之情……全部开小蓝花,只有心动爱慕,才会开小粉花。
“你这孩子也长大了,以后有了心爱之人,可以试试人家是不是也喜欢你。”
“花神爷爷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将来我的心爱之人肯定喜欢我,还犯得着拿枪对着人砰砰砰?太卑微啦。”
花神爷爷慈祥地微笑着:“是嘛,我们阿危很受欢迎?”
“那当然!别看我这样,想作我道侣的人可以从叶府一直排到南天门,剩下的人还可以绕南天门坐一大圈大家一块儿丢手绢呢。”
“叶危!要点脸吧!”
身边损友嘘声一片,叶危才不管他们,花神爷爷眉目和蔼,他亲手将这只判情枪交给叶危:
“好孩子,收下吧,少年人就是意气风发,只不过,情字难解,我也希望你不会用到它。”
叶危郑重道谢,珍重收藏,后来,竟真的一次也没用过,他仕途坦荡,无人阻拦,情路也跟着坦荡,一望无际,压根就没人。
叶父也不急,儿子将来是要做仙帝的人,到时候选仙后又有一番考量,还是别太早定为妙。叶危本人也一直腾不出闲心谈情说爱,以前专注修仙道,打战立功预备登帝,堕入无间狱后,专注修鬼道,招兵买马征战四方准备打回去,重生之后,又开始创人道,扫大街建教派忙得不亦乐乎。
来来回回,纵横九重天,偶然想要追忆一点风花雪月,竟发现无人可忆。
这只判情枪,也一直收在叶危的地下藏宝室中,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忘了。
晏临却没有忘。
他曾经偷出来过。
那时,叶危带着他在叶府住着,当晚,小晏临悄悄摸出偷来的判情枪,对准床榻上安睡的哥哥……
“砰!”
晏临闭上眼睛不敢看,判情枪,只要曾对一个人心动过,哪怕只是一瞬间,就一定会开小粉花。这么多年来,哥哥会开出多少朵小粉花?他都对谁心动过呢?在哥哥的花簇里,会有只属于自己的那朵小粉花吗?
他一点一点睁开眼睛,瞬间,怔住了,如春水遇冬,全身的血都在凝结。
枪口上,长出一大簇小蓝花。
亲情、友情、兄弟之情……叶危心中,有各种各样的情义,唯独没有心动,没有倾慕,没有爱恋,没有一朵小粉花。
“晏临……大晚上的你在做什么?”一旁的叶危醒来,一把夺过小晏临手中的东西,“嗬,胆子不小啊,敢偷判情枪对你哥砰?你什么时候偷出来的!不经我同意就……喂,晏临?你……你别哭啊,我还没骂你呢,你自己就先哭了,叫我怎么好再骂你……好好好,你喜欢这只枪哥哥送给你玩!好了好了,别哭了……”
小晏临不说话,拢着被角,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落,原来那么多亲近亲昵,都是兄弟之情,是他可笑的自作多情,叶危根本就不喜欢他。晏临伸手一拔,将枪口上那簇小蓝花全拔下来,狠狠掷在地上:
“哥哥没有小粉花!”
“我……”叶危怔了怔,他觉得没有小粉花不是很正常嘛,可小晏临委屈得要命,活像他对不起谁了。
小晏临死死攥住那把判情枪,突然转过头,红着眼睛瞪叶危:
“哥哥的心是石头做的!”
他猛地钻进被子里,把自己闷起来,蜷成小团子不停地哭。
叶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叹着气,过来抱起这团小被子,哄一哄:“小晏临,好晏临,你到底怎么了?跟哥哥说一说呗?”
“说了你也不懂!”
叶危被呛了一句,像剥玉米似的把小晏临从被子里剥出来:“好好说话,我不就是没开小粉花嘛,怎么就成石头做的了?”
“别人都有……”晏临低着头,小声嗫嚅,“没有喜欢的人,起码也会有一两个心动的瞬间,哥哥什么也没有,石头!”
叶危被质问的头大,一脸困扰,他交友广泛,为人亲和,很容易和别人打成一片,看起来跟谁都熟,跟谁都亲近,但真要说起那方面的感觉,却总是差口气。
“我只是……暂时没遇到合适的人罢了,你也不能这么武断就说你哥石头心吧,我好伤心的。”
“暂时?”
小晏临从这个词里抓住了救命稻草,双眼骤然一亮:“那……哥哥以后会有……心动的人吗?”
“这肯定啊,你还想咒你哥永世孤鸾啊?哎,别扑过来,你这家伙是不是又长高了……”
小晏临不听话,扭头就扑进叶危的怀里,紧紧抱着他不撒手。
虽然哥哥不喜欢他,但哥哥谁也不喜欢,以后的日子还那么长,总有一天,他会让哥哥喜欢自己的。
岁月一年年翻过去,叶危堕入无间狱,又打回仙界,带鬼兵占领第三重天,再一次回到了叶府。
那晚,晏临从地下藏宝室再一次偷出判情枪,对准哥哥,砰——
叶危入定闭息,抓紧一分一秒养精蓄锐,听不见这些声响。
床头烛光照,晏临欢心地抱着小枕头,枪口呼啦啦地冒出一朵朵蓝花,及到最后,咻地一下,从那一簇蓝花中心,冒出唯一一朵小粉花。
哥哥心动了!
晏临难以抑制心脏的跃动,欢喜得几欲发狂,却又忐忑得濒临死亡,他伸出手,指尖不住地发颤,最后握住那朵小花。
如果这朵花是为他而开,那么碰到花时,他就能看到哥哥心动的那一瞬间,反之,这朵花若属于别人,他就什么也看不到。
晏临紧紧地闭住眼睛,在心里不住地乞求,看到自己、看到自己、看到自己,让他看到自己和哥哥在一起吧。
他攒足了勇气,猛地张开眼,回应他的是一片空白。
入目雪色无边,无人无景空无一物,晏临什么也看不到。
这朵花不为他而开。
晏临愣愣地把那朵花放回枪口,突然,整个人一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十指猛地抓起小粉花狠狠拽扯,将那花瓣扯了个粉碎。
哥哥好不容易有了心动之人,那个人,却不是他。
银白神光骤现,晏临俯下身,对着安睡在榻的叶危伸出指尖,轻轻点着他的额头,很快,一只厚厚的卷轴浮现而出。
他不甘心,难以名状的恼恨从心脏处鼓涌而出,顺着鲜血冲上头,逼红了眼,晏临扬袖一挥,猛地抖开哥哥迄今为止的记忆卷轴,翻到他和叶危初见时,拿起判情枪,对准画卷上的自己:
砰——
若将判情枪读准记忆画卷里的人,则可搜出他们之间,有没有哪一瞬间哥哥对他心动过,只要有一点点的心动,哪怕远远够不上喜欢和爱恋,也是可以变出小粉花的。
摊开的画卷裹着一只袖珍枪,飞快地旋舞,枪身滚过叶危记忆里无数个晏临,一朵一朵小花从枪口绽放,满的都要溢出来……
晏临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那些花是什么颜色,不知熬了多久,听见“啪嗒”一声,画卷滚到底,判情枪摔在地上。
枪口上,开出好大一丛小蓝花,蓝的像苍穹天,像无垠海,不掺一点粉。
晏临呆愣地望着,忽然蹲下来,伸出手,仔仔细细地在花丛中拨弄。是不是小粉花开的比较小?被压在下面了,他才没看到的……
他一朵一朵把小蓝花拔下来,扔在地上,直到全都拔光了,剩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像一颗漆黑的眼珠子,在看他,在笑他。
晏临忽然全身发冷,他抱紧双臂,蹲在角落里,不住地发抖。
叶危对他,从来没有超过兄弟以上的感情。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无数年的陪伴中,也从来没有一刻,为他心动过。
可这颗不为他所动的心,却为着别人,砰砰乱跳。
这个人是谁?
战事纷争,他那点小心思谁也没空理会,叶危忙着排兵布阵,也很少来看他,没等晏临查出个所以然,叶危已上堕天台自刎了。
这一问的答案,消化在生死之间,本该是永远无解,然而此时此刻,储物戒里的晏临,一手亲呢地搂住哥哥,一手不疾不徐地铺开叶危的记忆卷轴。
时间已被静止,叶危连眨眼都不能眨。晏临笑着低下头,轻轻吻了吻他的睫毛,很软,像小蝴蝶。
到底是谁想夺走哥哥呢?
上一世,他对叶危打过两次判情枪,第一次,哥哥明明还没有对谁心动,为什么第二次,就有了变化?
变化。
在这段间隔中,哥哥确实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变故:堕入无间狱。
而在无间狱里,叶危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星哲。
晏临望着记忆画卷里,无间狱,断魂坡,星哲捡到了奄奄一息的叶危。
判情枪移上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画卷上星哲英俊的脸。
救命之恩呢,只要这枪口敢开出一点粉……!
晏临冰冷地微笑着,手指微动,刹那叩击: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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