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翻动, 画卷裹挟着判情枪在半空中飞舞, 无间狱的业火,白骨沙化的砂砾,雪白的大漠, 砭骨的寒风,悠悠血红骷髅花, 都在卷幅中浮沉。
一只只星哲走马观花似的飞过去,晏临静静地注视着枪口,只要这上边开出了一朵粉花……
啪嗒。
最终, 判情枪滚落在地, 晏临捡起来, 一朵一朵筛查,蓝的、蓝的, 满手是耀眼的靛青蓝, 似孔雀的尾羽。
哥哥喜欢的人,不是星哲。
那到底是谁呢?
哥哥那时急着飞升上天, 冒着生命危险跳无间狱, 到底又是去找谁呢?
晏临松不下一口气,心弦像被一根指尖拨着,可那指尖却迟迟不肯弹, 没有奏乐, 静无声息地,就只是时刻绷着它。
好难过。
晏临难过地将那卷轴放回去,这是属于哥哥的记忆, 他确实有能力把它们全部改掉、抹掉,即便是哥哥喜欢了别人,那又怎么样?神力之下,哪有他做不到的事!
可他虽然做得到,却知道不可以这样做。他因为喜欢哥哥,所以不要叶危喜欢别人,但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更舍不得去篡改叶危的记忆。他有无数种方法强迫哥哥喜欢自己,但又要约束自己不去这样做。
他本可以,却又都不可以。
神光闪现,银辉之下,卷轴迅速收成一束,如沉石入海,重新回到叶危额中。晏临指尖再一点,那时光便如破冰的水,再次流动起来。
那盆仙人掌正砸向叶危——
“哥哥——!”
小临危挺身飞出,瘦小的身躯死死挡在叶危面前,想替他挨所有迎面而来的痛。
“啪——”
仙人掌准准地扎在晏临的后背,他还犹嫌不够,指尖一动,叫那仙人掌的刺咻咻咻地往自己皮肤里扎下去。
“呜。”
小临危半跪在地上,头埋的很低,叶危一把将他搂过来:
“临危!你真是……”
小临危窝在他的怀里,满背是刺,扎得血淋淋,叶危忽然说不出话。姚冰也不打架了,立刻捏住那千年花妖一起来道歉:
“对不起!小临危,你怎么样了?得赶紧把刺挑出来!”
“没关系的,姚姐姐,我…我没事。”晏临虚虚地说着话,软软地靠在哥哥怀里,叶危斥他:“什么没事?被扎成这样还说没事!”
小临危被他凶了一下,有些难过,头低得低低的,耳尖还有点发红,像某种刚出洞的小灵兽。
姚冰看得心疼:“你别凶他啦,快快,包扎一下吧。”她拎来小药箱,非常懂的直接就递给叶危了。
小临危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叶危叹了口气,接过药箱。这小孩虽然有点诡异,来路不明,可大体上还是可爱的,是个小可怜。
“过来。”
小临危乖巧地爬起来,跟着哥哥,趴到小榻上去,直接把碍事的外衣扒了,露出自己满是刺刺的后背。
另一边,姚冰一步两步三步缓缓退出,法阵开启,赶紧离开储物戒,那小花妖还十分不满,摇着双发髻:
“姚姐姐,我们干嘛要离开储物戒啊!”
她左髻上别的金铃铛叮铃叮铃响个不休,姚冰一把捏住,不许它响,没好气地骂道:
“你活了一千年还什么也不懂,真真是白活了,快给我走!”
那边,晏临赤着上身,满心雀跃地等着哥哥过来,吹一吹,摸一摸,一点一点给他上药。可他一脱完衣服,就对这具少年化身一阵嫌弃,这身材可真是羸弱,如果能用神尊本尊就好了。
可若是变成原身,那般高大,被小小仙人掌刺一刺,哥哥可能就不会理他了。而且再也不能缩成团子一样窝进哥哥怀里,以可怜弟弟的名义榨取同情怜爱,轻而易举就能获得亲亲抱抱。
真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他趴在那里,抱着小枕头。叶危沉声不语地拿着银针,将那些陷进血肉里的小刺一根根挑出来,小临危很乖,一声也不吭。
叶危看着,什么也说不出口,这一生很少很少有人冲出来挡在他面前是为了保护他,而不是想阻他前进。
弟弟晏临是一个,这来路不明的小少年是另一个。
上一世,人人都道仙界叶天王强如神佛,有时候连叶危自己也觉得他是不可能倒下的。如果连他都打不过的敌人,那么派别人来打也更不可能打过。因而叶危常常是一个人在行动,天王是不败的神话,自然也不会有人担心他。
但有一回,他遭到了一次暗算。对方并不强,只是掌握了他一个小小的弱点。但就这么一点点纰漏,让他差点当场丧命。最后生死关头,竟是什么法术都不会的小晏临冲了出来!
那小家伙每天待在家里,都很担心他,一手抱着千里眼,一手抱着传送法器,时时刻刻在看他,一看到哥哥有危险,就立刻毫不犹豫地跳进传送法器里——
小晏临扑在叶危身前,用小团子般的身体挡住哥哥——
瞄准叶危胸口的那支暗箭破空射来,将小晏临当场刺穿,血崩了一地……
叶危想到眼前这少年飞身扑来的样子,渐渐和那时的小晏临重叠在一处。
虽然这只是一盆仙人掌,就算没躲完全,刺到自己也不会什么,拔一拔就好了,但他还是要扑过来,傻乎乎的。
这孩子真不是他那结拜的傻弟弟吗?
“哥哥,疼……”
小临危埋在枕头里,闷闷地发出声音。叶危摸了摸他的脑袋:“刺都挑完了,待会敷上药就不疼了,乖。”
“你…你,吹一吹吧。”
叶危被他弄的无法,低头噗了几口气:“差不多行了啊,你也是个少年人了,别没事就跟哥哥撒娇,我又不是每回都会买账。”
晏临小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哥哥,再吹一会吧,还疼的。”
“惯得你了。”叶危轻轻敲了他一下,虽然不给他吹吹了,却单手抱紧他,另一只手腾出来,轻轻转着圈给小临危涂药。晏临搂住叶危的胳膊,偷偷抿嘴笑着。
不管哥哥曾经对谁心动过,至少在这一瞬,哥哥是抱着他的。
笑面佛一事很快发酵,一波波仙民聚在街道司门口要个说法,等到晚间,终于有告示贴出:经判定,城东庙的新教派“人道”属于正常教派,鬼道邪教一说出自部分不法人士的恶意谣传、恶意举报,意在误导街道司进行判断,挑拨街道司与仙民之间紧密的联系,其情节十分恶劣,已给予重大警告。
目前,不少“人道”弟子已感染笑面佛,此物为鬼道邪物,不知其来源,具有一定的传染性,有关部门正在进行密切调查,初步判定笑面佛可防可控,自愈率高,目前“人道”幸存弟子已全部确认平安,不必惊慌。
“幸存弟子已全部平安……幸存了不就是平安了?那,那些不幸存的呢?”
“是啊,到底有多少弟子被传染了,多少弟子已经不在了?这笑面佛又到底是什么啊?”
“不对不对,大家仔细看啊,这公示第一句话就说了,‘人道’教派只是普通教派,笑面佛传染跟这教派毫无关系,那些人只是得病后恰巧加入了‘人道’成为了弟子,然后又恰巧被发现了,那……那些没被发现的呢?”
当晚,全镇就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每个人都在翻书找典,找笑面佛是什么鬼?怎么传染的?怎么祛除?可仙道当年为了让全民修仙道、给仙道交贡金,大量焚书禁鬼,严禁有人修鬼道、谈论鬼道,一切沾鬼的书都该烧,凡是举报者赏金一百两,最后人人举报,将记载鬼道的每一个字,都消灭了。
笑面佛尚且只是鬼中蚊子,傻且低级,只要早发现就能很好地防范,可是笑面佛的发病特征、防治措施,已经无书记载了。小镇仙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越来越多人聚在街道司不肯走,最后有人喊道:
“大家别聚在这了!咱们当中要是已经有人感染了那个笑面佛怎么办?”
唰地一声,众人如潮水般退去,谁头痛、咳嗽、腰酸腿疼,都怀疑是笑面佛来了,直到后半夜,不知哪家人带来了消息:
“城东那个‘人道’教派好像能治笑面佛!”
“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我们教主厉害着呢,你懂那个仙道院第一的王政不,那是我们教主的徒弟!”
仙民们夜半挑灯,向城东破庙走去,庙前立着一道帷幕,一排草席,旁边立了个木牌:
小火测试。
小火烧鬼不烧人,没有笑面佛的平安回家,被笑面佛寄生的迅速根治,被笑面佛寄生太久以至于成为人皮鬼的,立马显出原形,以防传染给他人。
“那这…这小火岂不就是万能的?每个人都能测吗?”
“做梦吧,肯定要钱的!而且现在这风口上若真能治病驱鬼,绝对漫天要价!”
“就是天价也会有人买啊,谁想得病!”
“咱哪有这个钱?别看了,走吧!明年要给仙道交的贡金还没凑齐呢,每年交上去那么多钱,跑下来那么多鬼,也没见几个修士来管我们,这种小教派就更指望不上了!”
这时,叶危默默搬出写好的布幡,一边一个插好,左边两个大大的“人道”,右边两个大大的:免费!
“免费…真的免费?”
“真的不要钱吗?这天上掉馅饼了!”
叶危掀开帷幕,推出一只星哲:“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小火测试全程免费,测一测又不要钱,不要钱不测白不测啊。”
仙民一听很有道理,免费的干嘛不要,又不亏!纷纷按要求躺到那草席上,王政和姚冰在喊话:
“大家不用怕,小火只烧鬼不烧人,不会痛,”
星哲走进帷幕里,燃起一团团寒冰火,小火团飞出去,落在仙民身上,于此同时,叶危幻化出一道透明水幕,水为虚为幻,将这些半蓝半红的火团尽数隐藏,他怕人多眼杂,万一有谁认出修罗鬼王的寒冰火会惹出祸根。
健康的仙民看不见自己身上的那团小火,也没有什么感觉,只躺在草席上观夜空星辰明月,与周围人闲聊几句,忽听有人一声惨叫:
“啊啊啊啊——”
众人纷纷看过去,那人自己也惊诧不已:“不…不是我发出的!”
下一刻,他的肚子上方浮出了缕缕黑气,那些黑气在空中组成一张微笑的佛面,但很快又扭曲起来,痛苦不堪地惨叫着,凄厉无比,最后黑烟一扭,它们化成一道青烟直上,彻底消失了。
“那……那就是笑面佛吧!你…你被传染了?”
众人都怕了,赶紧把草席挪得远远的,那位兄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张口欲辩又说不出话,叶危走来道:
“大家不用紧张哈,刚才那确实是笑面佛,不过已经祛除了,这位仁兄已经痊愈,大家不用避着他,其他没出现黑烟的人都是健康的,没有被笑面佛传染到。这一批小火测试就此结束,下一批可以入场了。”
那位出现黑烟的仁兄还是心有余悸,叶危走过去扶起他,拍拍肩:“没事,不用担心,回家该吃吃该喝喝,已经没事了”
“谢…谢教主!您真是,哎我…不然还是付点钱吧,这免费的我心里过意不去!”
“别别别,我们不收钱。你要是真感激我,就叫你的家人还有你这段时间接触的朋友,都来这里做一次小火测试,什么时候来都是免费。”
大家也很感谢给他们做小火测试的小哥,盛情难却,星哲从帷幕里走出来,跟他们挥手告别。真奇怪,在无间狱,寒冰火鬼见鬼怕,从小就没有鬼喜欢他,没有鬼愿意跟他玩,都离他远远的,好像他是个瘟疫。可现在,突然之间,寒冰火就成了香饽饽,还有好多人主动来跟他说话,笑着跟他道谢。果然,跟着叶危混就会有很多奇怪的好事发生。
这批仙民回家去,口口相传,下一波仙民又涌来了,不到天亮,城东小破庙已经成了全镇最热闹的地方,人人见面都要问一句:
“你去城东庙做小火测试了没?”
“去了去了!真的没有收钱,而且那个小火哥好俊的!”
“你们去的迟了,要是赶昨夜第一波去,还能看到他们教主!我有个朋友看见了,真是俊死人!不看亏死,她那天躺在草席上的时候一直在偷瞄他们教主,死命控制自己不要发笑!”
“真的吗真的吗?我听一些人道弟子说他们教主很少出来的!平常修道都一面难求!大多是副教主和左护法在主持。”
“等等,左护法莫不是那个仙考第一、城仙首王家二少爷的王政?前几年可是叱咤咱仙道院的风云人物,不知为何突然休学,再回来就挑翻全院了!”
“肯定是拜入我们教主门下潜心学艺了,等一下,那…那个副教主是谁?”
“姚家大小姐姚冰啊!听说她很厉害的,可惜是女孩子家里不让她去仙道院上学。”
“竟然是姚姐姐!我家以前跟姚家挨着,开窗就能看到姐姐的美貌!现在看不到了,姐妹们再见我要去做小火测试了!”
“等等,这个人道教派从上到下都是俊男靓女,我们现在入教来得及吗?”
小火测试风靡全镇,笑面佛被彻底消灭。同时“人道”教派声望立地拔高,门徒数量激增,还有不少父母也在观望,去仙道院上学实在太贵了,倾家荡产也不一定能读完,或许可以把自家孩子送去修“人道”,而且这教派没教两天,弟子们就真的或多或少会一点小法术了,比去仙道院那儿虚掷十几年光阴实在多了。
“实在个屁!那群屁民真是鼠目寸光,我们仙道院学完是会发修道证的,他们人道学完能发出什么证来?没这个修道证你当不了大官飞不了升,寸步难行一事无成!有什么用!”
“可…可是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当官飞升的,就算去了仙法大比,也只要前五百名,剩下的人…不都乖乖回家种红薯了。平常种地干活,如果会点小法术吹吹风、烧烧火,很省事的,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想想怎么挽回声誉吧!再这样下去,全镇投票时人道教派就要代替我们成为代表队了!”
往年,全镇只有仙道院的学子有修道经验,所以仙道院内部老师学子各成立代表队,然后找亲朋好友拉票,在全镇投票上一决雌雄。镇里很多一辈子穷苦、一辈子也不可能去仙法大比的人,压根不关心谁是代表队,投票时来都不来,沉默的大多数都弃票了,全镇投票就成了仙道院内部的竞争。
谁知道今年横空跳出一个“人道”!
先是叛逆少爷王政考出了修道证,给了他们参加仙法大比的资格,声名顿起。接着他们又被街道司诬陷成邪教,博了一大波同情。然后紧接着笑面佛小火测试,顿成民心所向。教里的人还一个赛一个美貌,教的法术一个比一个实用,引得男男女女纷纷入教。
人道弟子越来越多,每一次五行炼气都积累出更大的力量,体内法力直线上升,很快,叶危就开始能用不少中阶法术了。
先前他用过的吹吹风、水泊伞、小土遁、小火蛇,全都属于低阶法术,若要参选仙法大比,起码要有中阶法术以上的水平。
这天,王政起了个大早,路过教主房前,看到叶危难得正伏案疾书:
“稀奇啊!叶教主,起这么早?不跟你弟一块睡懒觉?”
“哪有空陪那小崽子,忙着写法咒呢。”
王政也有一颗火热的修道心,立马来了精神:“什么法咒,也教教我呗!”
叶危把他写好的一串纸拎起来欣赏,年少时,他在仙门百家道渊阁学习,中阶法术的第一课就是魂息法咒,多少年没写过这东西了,看着还挺怀念的。
“这叫魂息咒,把自己的一缕魂息注入法力中。”
“嗯嗯,然后呢?”
“没了啊。”
王政:“那……这有什么用吗?”
“大有用啊,比如说吧,加密的宝箱宝盒、幻化的阵法咒术,还有披着的化身人皮,这些都是有开解之法的,如果有人把这个开解之法设置成你的魂息法咒,这不就很有用了吗?”
王政听得一头雾水:“那么,问题来了,谁会这么傻呢?”
叶危低头瞥了眼自己被窝里鼓起来一团小少年,弯了弯嘴角:
世上确实有一个人,会这么傻。
这几日,成为人道弟子的人越来越多,已经快成为全镇人道了,城东破庙塞不下,又开拓了好几处新的据点。
不少新来的弟子发现,除了教主、副教主、小火哥、左护法,教里还有一个小少年,雪肤乌眸,生的极美,成日跟在教主身边,教主不在,就蹲在教主卧房门口,哪儿也不去,也不知道想干嘛。
“哎,你看他!又蹲教主门口了!他到底是谁啊,想对我们教主做什么?”
“哎!你们说……那会不会是咱教主的小炉鼎?我听说好多仙道修士都爱养小炉鼎的……”
“我看不像,你看咱教主看他的眼神,亲切明澈,如严父慈母。他看咱教主是什么眼神?啧啧啧,十分邪恶啊!”
“意图不轨、意图不轨!我们去提醒提醒教主吧!”
“说的倒好听,你们谁敢过去?”
一众弟子突然安静,他们感到一股灼灼视线向自己扫射而来,那个艳丽的少年,白如死人的脸正转过来对着他们,黑溜溜的眼珠子死死盯着他们看,某种恐怖的气场弥漫开来……
“那个,我觉得,我们教主那般厉害,肯定……吉人自有天相的。”
“是啊是啊,快…快跑!”
人道教派越来越壮大,另一边,仙道院也在绞尽脑汁拉票,发出公告,只要在全镇投票里投他们,今年学费半价!
“学费打折也没用啊,两万半价一万两白银,咱一辈子种地扫地的,谁拿的出来啊!还是去加入人道好!”
“是啊是啊,而且笑面佛那事都是人道教派给摆平的,免费帮我们治病,咱们命都是人家救的,还把票投给仙道院,这不是昧了良心吗!”
投票那天,选票如鹅毛大雪落了下来。小镇里家境富贵的倒是都投给了仙道院,可仙道院内部又分成了好几个队,关系亲密的都投自家队,一下子就把选票分散了。
最终,叶危为首的人道教派一马当先,十倍杀其他队,成为小镇代表队,即将去往仙法大比。
众望所归,夜宴庆贺,城东庙里灯火通明:
“来来来,感谢诸位的支持!今天这酒随便喝,有杯必满,不醉不归!”
众弟子十分兴奋,纷纷要来灌醉叶教主。叶危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千杯不醉,当年天王的酒量称霸仙界,就没人能喝的过他,果然,不多时,这群小弟子便东倒西歪地自己趴了。
姚冰与王政十分鬼头,瞧见叶危不是块好啃的骨头,立马调转酒杯,向星哲而去:|
“星哲啊,来!我敬你一杯!”
“星哲啊!谢你当时寒冰火救命之恩,来,再干一杯!”
星哲口吃说不了推拒的话,只好杯杯干掉,三杯过后,就开始东倒西歪,脸红着咚到桌子上,王政拍拍星哲的肩,露出得逞的微笑:
“嘿,兄弟!打探一下哈,你跟叶危是怎么认识的呀?”
他俩都对叶危好奇的要死,可奈何叶危那边不显山不露水,这边星哲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总算被他们逮到机会了!姚冰的小花妖从她身后悄悄浮出一个头,用袖子捂着嘴,眼睛笑眯眯,似乎在看戏。
星哲支支吾吾地道:“以前……认识的。”
王政一脸八卦地凑过来:“以前是什么时候?是他认识那个弟弟之前还是之后?哎,你懂不懂他跟他弟什么时候开始的?跟我们讲讲呗!还有还有,他前段时间跳无间狱是去找你吗?他为什么要去找你啊?”
星哲:“…………???”
坐在角落里的晏临咻地竖起长耳朵。
醉得晕头转向的星哲勉强捋顺了舌头:“找…找我?为…为什么找我啊?”
“这得问你啊!我跟你讲,那天,我和他去上重天叶家分垃圾,然后乘天梯回来的时候,哇那不得了!叶危拿着那金钥匙直接开了天梯就往下跳!底下全是鬼,他都不要命了!后来也不知道他怎么回来的,反正跟没事人一样,绝口不提!哎,说说,叶危到底什么人啊?”
“我…我不知……”
星哲虽然醉的脑子里一片浆糊,当他冥冥之中觉得把叶危身世说出来十分不妥。王政正想撬开这只修罗鬼王的口——
“哎哎哎你俩干嘛呢,净欺负小星星。”
叶危眼尖的很,走过来意味深长地薅了一把王政的头发:“别看他老实就欺负他啊,来来来,跟我喝两杯!”
王政欲哭无泪,他一个富家小少爷没喝过烈酒,一轮撑不到就倒了,姚冰撑了三轮,捏着小花妖逃之夭夭了。宴席上觥筹倒落,众醉酣眠。叶危自叹酒量孤独求败,醉不了只能一个人醒着。
疏星三两,酒香飘飘,今夜明月高照,小径上的落叶涂染着银辉,叶危踩着这一地霜叶回了卧房,他想,小临危应该已经乖巧地睡着了。
轻轻推开门,被窝里果然拱起一团,一等他进来,那一团便不安分地钻出来,小临危冒出一个脑袋,唤着:
“哥哥……”
“这么迟了,怎么还醒着?”
叶危一身酒气,有些不好意思沾染他,自己抽出一套衣服,道:“今夜酒喝多了,我去别处睡,你乖乖自己睡吧。”
他刚迈出房门,忽然腰上一紧——
晏临跳出被窝,从后面抱住叶危。
叶危整个人一怔,只感觉身后少年温热的躯体紧紧贴在自己背上,一双手紧紧握着他的腰,死也不放手。叶危几乎动弹不得,难以想象这么个小毛孩怎么会有这么大劲?
“我都听到了。”
晏临双手一束,抱紧哥哥,他低着头,小脑袋贴着叶危的脊背,像伤心的狼崽子找不到回家的路,声音都是哑的:
“危哥哥为了星哲跳无间狱,连命都不要了!”
叶危沉默半晌,噗嗤一声大笑出来:“这都什么跟什么!我好端端的,干嘛为了星哲跳无间狱?人家自个儿在家里当修罗鬼王可快活了。”
“那,哥哥为什么要跳无间狱?”
晏临低下头,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紧张的不行。他终于问出这一问了!
盘踞在心头多日的毒蛇终于放了出来,不知哥哥会如何说、说出谁来,让那毒蛇将他的心咬死。但那也没关系,他总能从腐烂的毒水里再次滋生出新的卑微欢喜。
然后下一刻,便听见叶危道:
“我去找我的弟弟。”
晏临怔在原地,狂喜与警觉一同升天,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哪个弟弟?”
上辈子叶危有好多弟弟,什么小弟、师弟、二弟、捡来的弟……层出不穷,挡都挡不住,那些人跟在叶危身后,得了软骨病似的粘着他,甜丝丝地叫:“哥、叶哥、大哥、师兄……”
晏临每一次听到,都恨不得将他们的骨头一寸一寸捏成石灰末子,撒了拌肉喂狗!
此时此刻,怀中的哥哥轻笑了一声,晏临抬起头,看见窗外天净素月,光如雪辉,叶危转过头来,笑着对他说:
“找我的、结拜弟弟。”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