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吉尔伽美什王亲自带领的抓捕队守在城外，在第一时间在城门口抓获了“逃走”半天的盖伊。
不要问王为什么不去处理公务，而是出现在这里，问就是被烦得不行，被迫前来。
他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站在抓捕队正前方。
不用王亲自指挥，来到城门口的褐发少年目标明显，到场的当时就被发现，同一时间——
叮叮哐哐当。
王的英眉紧锁成一条线，把好像才在水里泡过的褐发少年提起来，拿在手里抖抖抖甩甩甩，完全不出意料地——
甩出了一地乱七八糟的东西。
“哇！怎么有这么多！”
抓捕队（其实是看热闹小分队）的成员惊呼，无数双眼睛望向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一时间都眼花缭乱，有点看不过来。
地上出现的全是各种见过或没见过的奇异物品，忽略掉混作一团难以分辨的那一堆，小到只有拇指指甲那么大的石子，大到完全无法想象当事人是怎么带到身上的铲子刀子盘子……居然都是从盖伊身上抖出来的！
褐发少年个头就这么点儿大，符合当地气候的衣着打扮布料就这么少，只看表面，根本找不到能【合理】藏下如此之多东西的地方。
可事实是！他就是藏了！还藏得这么天衣无缝！
王绝对是把千里眼用在了不务正业的地方，才看到了这个隐藏的真相。
并且他竟然不打算视而不见。
“啧！”
王一边毫不留情地抓着少年的肩狂抖，一边在叮铃哐啷的背景声中吐槽：“都是从哪里捡来的这么多玩意儿，你是仓鼠吗！”
“…………”
沉默持续了几秒。
不是仓鼠胜似仓鼠的少年从自己的世界清醒了。
“过分！”
盖伊在王的手里挣扎，从动作和表情都能看出，他对这个仗着身高力气地位等等等等欺负人的男人很有意见，不，他就是很生气！
不可能因为吉尔伽美什王是王就委曲求全，少年勇于反抗强权。
他基本上直面王时就没有正经跟王说过话，毕竟王话这么多又这么吵，十分耽误少年思考与乌鲁克生死相关的重要问题，态度敷衍也是很正常的。
这次是例外，盖伊不再做复读机，手舞足蹈着一秒复活：“把我放下来！”
王：“哦？终于跟本王说了不一样的台词了。”
盖伊（爆炸）：“放开放开放开！”
王（就是不放）：“哼哈哈哈哈哈哈哈！”
合理怀疑，又又又抛下政务来到这里抓人的吉尔伽美什王是对盖伊的态度耿耿于怀，才特意借这个机会进行打击报复。
然后，又因为解除敷衍复读模式的少年爆炸起来的模样跟平时着实不同，既有活力又赏心悦目，吉尔伽美什王决定多欣赏一下……
好，已经不用怀疑了，事实百分之八百就是这样没错。
吉尔伽美什离开王宫的次数在近日明显增加，而当他走到外面，面对盖伊，从威严的君主变成（肉眼可见的）幼稚王的次数竟也呈现了上升趋势。
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反正不要深究原因。
盖伊的脚还没能接触到地面。
但他藏在身上的隐藏物品已经被可恶的王全都抖没了。
围观众人见证这一幕，不由得发出不知道该敬佩谁的称赞——夸一夸小盖伊人小力量大？还是夸一夸王明明一大把年纪了，心态还能恢复得这么年轻？
“果然还是夸一夸王……”
“王啊！你真的好幼稚！快把盖伊放下来啦！”
——来自无数人看不下去了的齐声。
王：“等下你们这些杂种，眼里还有本王的存在吗？！”
从盖伊身上丢出来的那一大堆杂物中，有一块被挡在杂物堆最底下，只露出一个小角，所以外人完全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
有一点不同于凡物的光亮从那个角上低调地反射而出，除却将视线临时片转到那边不动的王以外，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也就没有任何人会发现。
金发的男人某一瞬的停顿并无人察觉，在那一刻他想到了什么，也只有英明的王自己才知晓。
总归他自己不会选择显露出来，还是当做无事发生过比较好。
恰好一无所知的乌鲁克众人还在“声讨”王的行为。
然后，吉尔伽美什王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但有一说一，可能他也是被眼里间歇性没有尊卑观念的自己的子民提醒了一下，想起来了自己是本应高高在上的王。
王应当在高处，以自己的威严与强大统领众人，从来不需要跟凡人站在同一平地。
所以他还是临时才想起，即使要收拾逃脱多次屡教不改的少年，也不需要王亲自动手，这样有失王的身份。
将少年提起来抖这种事，被王做出来也很奇怪，仿佛他真是屈尊跟一个不懂事的小鬼计较。
——应该反思，认识自己的失误。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但……吉尔伽美什并不是一个会反思自我的王。
总之。
王果然还是没把盖伊放下，只是把他提得离自己更近了一点。
在这样的距离下，才能将少年身上每一个细节看得更清晰。
瞧着软绵绵的褐发滤了一层水，反而显得倔强了起来，凝结成一缕一缕贴着面颊翘起，更加凸显了这个人从来没有柔顺过的本质。
少年的发丝里还夹着不知道从哪儿蹭来的草叶子，和可能是往河里磨来的细碎沙石。
吉尔伽美什看到了它们，还看到了无法忽略的少年因为气愤一下子有了不少血色的面颊。
曾经提到过许多次，盖伊在大部分时候都处在十分机械的状态。
他近似于一类只有漂亮躯壳的人偶，与人类无异的外表的确完美无缺，无论看哪里，都是符合人们通常审美的类型。
第一印象让人觉得如精致瓷器般脆弱，不到半许时间这个印象就会被打破，转换成犹如顽石的坚不可摧，当然还得加上谁都不能干涉的顽固。
就算是与人对话较为顺畅的某些时候，少年的表情都不会出现多少明显的变化，语气也没有多少变化，几乎没人能猜到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因此，唯独在少之又少的这种时刻，他的反应才会激烈。
……关于这一点，有个猜测也许并没有多少真实度，可的确存在一种可能：
王真正在观察的，其实是少年近在咫尺的眼睛。
盖伊有一双浅到几乎看不出来是褐色的眼睛。
虽然他的眼睛很大，平时落入了很少会被云层遮蔽的阳光，在不是王的其他人看来也很亮，但实际上——
‘……还是老样子。’
面上毫无异样的王，在心中这样想着。
‘所以，只能是这样了么。’
明显有点索然无味。
“你还没回答本王，为什么要把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塞在身上。”
“放开放开！”
“哼，也就是这样了。”
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吉尔伽美什便理所当然地松手，把在外看来只是面色冷淡盯了两眼的少年扔开了。
“唔哇！小盖伊呀！”
扔得挺远，让围观人群不得不一涌而上，用手臂搭起网将少年接住。
还好盖伊不壮也不高，人们手忙脚乱了半天，好在配合得还算默契，才让营救少年的过程格外顺利。
人没事，那就没问题了。乌鲁克众人当然不太好意思继续谴责王的“幼稚”行为了，转而对吓呆了（绝对不可能）的少年柔声慰问。
擦拭身上残留水渍的毯子早就拿来了，一下就将少年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之前被王唰唰唰抖掉的东西没有放着不管，全被人小心翼翼地包好收起来，重新交到了盖伊的手里。
他们十分包容地不去追问少年为什么要藏这么多东西在身上，也不多问少年出去时只拖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回来的时候为什么变成了三个奄奄一息的人……
不对！这个事情还是要问一问的啊！
“盖伊等等等等，你，这，那，这三个人，到底是——”
众人将自己的担心隐藏在了欲言又止里，生怕盖伊口一张，说出来他嫌弃一个人太没用，所以又多拖了两个人回来干活的……
“不要钱的劳工。”
“啊！不是你抢来的就太好……什么？！”
“跟人换的劳工。”
盖伊说。
鉴于他对不要钱（重点）的劳工颇为满意，此时破例多说了一句话。
言简意赅地交代完，他就不管这件事儿了。
劳工交给城里的人安排，盖伊拿回了自己的宝物，在一秒钟之内谨慎地重新塞好，便要趁着天色未暗，快快乐乐地奔赴试验田继续耕耘。
他照例忽略了这次事件的遗留后续，以及前一刻还对自己没个好脸色的王——即使王的存在感极高，除他之外没人敢忽略。
可是。
在迈出那一步之前。
“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人啊，盖伊？”
有人诧异地提醒了一句。
被盖伊丢下并确定劳工身份的只有一黑一白两个人，他们从河里晃了一圈接着去城里晃，现在又被拖到了乌鲁克，可能是因为身体着实不好买到如今都始终没醒，不知道等到真的醒来之后该幸福还是绝望。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盖伊拖回来的是三个人。
还有一个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被盖伊忽略了个彻底，直到此刻，才幡然想起——
唰！
醒着但机智地一言不发的陀先生猛地发现，他的待在外面能不说话觉不说话、能不现身绝不现身的行动方针基本上正确，可这个选择，又有着相当明显的后遗症。
就在此时，从头至尾都显得诡异之极的少年毫无征兆地扭头，两人的视线猝然相撞！
就像他们的命运正式产生碰撞的那个时候。
少年面无表情地盯着陀先生。
陀先生面无表情地回看。
在男人的心中，或许产生了一丝最不应该出现在他心里的绝望！
盖伊：“没有组织认领你，没有人给你缴纳赎金。”
陀先生：“总算承认了吗，你就是挟持人质勒索对方的罪大恶极之人。”
盖伊（表情逐渐冷酷）：“我没找到。”
陀先生（表面冷静实际心里慌得一比）：“你找不到我就更不可能找到了。因为我失忆了，身上没有任何线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有什么背景，属于什么组织。”
“哦。”
“我奉劝……我希望你不要轻举妄动。”
“哦。”
于是盖伊举起了铲子。
“……”
“住手啊盖伊！就算把这个可怜的失忆男子埋回土里也是不可能当场退货的啊盖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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