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纱纱和阳澈分别了。
这回她静静坐在静思院中, 看着皎洁的月光, 感受着院中不同扶阳岛惊涛拍浪的宁静,心突然觉得空了一块。
却又很满足。
薛纱纱想了一百种不让他发现的办法继续悄悄跟着他,却又打消了念头。
她跟他去干什么呢,帮不上忙,只能拖后腿。
如今, 好像坐在这里, 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了。
她叹声气,慢慢挪步回到自己房中。
刚回到房中, 她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 发现自己在一处山洞之中。
她躺在一张草席上,床边放这个将灭的火盆, 四周打量一番,这石洞四周光秃秃的,岩壁上有杂草挤出,还时不时往下滴水。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水气, 潮湿瞬间席卷她全身。
薛纱纱猛然从草席上坐起来,惊恐地望着洞口:这是哪儿?
她是在做梦还是?
她先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背,感觉到疼痛后连忙起身,跑到洞口一看, 浑身一僵。
洞口的树杈上搭着件衣裳, 是阳澈前一次登药岛时留在贝壳中的灰衫。
薛纱纱一愣。
她怎么会在药岛?!
“薛姑娘。”
她正惊骇,又听一旁传来个熟悉男人声音,转头一看, 整个人汗毛立起。
怎么是……温平渺?
“薛姑娘醒了?”温平渺笑笑,捧着手中的野果问她道,“饿了吗?”
薛纱纱盯着他,半晌才说了句:“我怎么会在这?”
温平渺清俊的面容中显露出似曾相识的温柔,不见丝毫敌意地道:“薛姑娘,我们进去吧,你吃点东西,我把事情告诉你。”
薛纱纱却没动,只是削魂出鞘半分:“我要你现在解释。”
温平渺看到她将出未出的剑刃,脸上的温柔这才褪下来。
“薛姑娘怕我?”温平渺打量着她,神色又转而暧昧。
薛纱纱受不住这样赤|裸裸的目光,索性把剑魂抽出,剑尖对准他:“温公子,你到底是谁?”
温平渺看着她丝毫不动摇的模样,这才道:“薛姑娘知道了,可不要后悔。”
“什么?”
温平渺不再说话,只是周身突然腾起一道光亮,须臾之间,他突然变成了个小孩。
他站在自己方才穿的那件银白色长衫堆中,一颗圆圆的孩童脑袋从里面露出来:“我是谁,你现在知道了吧?薛姑娘。”
薛纱纱看着他骤然变成小孩模样,震惊得削魂脱手,掉在地上。
“阿星?!”
温平渺勾唇一笑,裹着身上像被子一样的长衫径自去了山洞中,从行囊里掏出一件孩童衣衫换上,这才坐在草席之上,把刚才放在地上的野果重新擦洗一便,朝薛纱纱递过去:“吃吗?”
薛纱纱仍站在洞口,难以置信:“你到底是阿星,还是只是会变身,装成阿星的?”
温平渺看她不接果子,又是一笑,自顾自吃起来,边吃边道:“受了你那么多照顾,我今日把你弄到这里,就是想说个明白。”
薛纱纱盯着他。
“第一,我不叫薛星星,我叫温平渺,”温平渺道,“我那日打白虎救你之后,丧失了很多记忆,但现在,一点一滴找回来了。”
薛纱纱一愣,他竟然知道白虎的事……
“你在客栈救我,我很感激,但当时因为失忆,急于找回身份,所以总是冷落你,我跟你道歉,”温平渺又道,“你在山洞里给我布置的那个家,我很喜欢。”
薛纱纱大脑有点迟钝……他到底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难道他真是……
温平渺再次开口,又陆陆续续讲了阿星和她之间的往事,薛纱纱听着听着,心里再也没了什么想法,只剩下满脸错愕。
“你、你真是……阿星……”她呆呆盯着他。
“抱歉,”温平渺又道,“之前因为一些原因,我并不能信任你,所以……”
“阿星……”薛纱纱看着这张与她记忆中的阿星毫不差的脸,慢慢走到他身旁,“你……怎么会……你到底是……”
“你是不是想问,为何成年后的我,会那么像一个人?”温平渺看着她,平静问。
薛纱纱想想,点头。
“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温平渺转身正面看着她,认真道,“薛姑娘,我叫温平渺,今年十九岁,我是鬼族人,我母亲是鬼族前任族长,楚玉怜。”
薛纱纱紧紧盯着他。
温平渺深吸一口气,又道:“我父亲是现任灵墟学院院首,凌懈尘。”
“什么?”薛纱纱又震惊了。
“不对,凌先生说过,他没有子嗣。”她忙道。
温平渺一笑:“他能把什么都告诉你?”
薛纱纱哽了一下。
“那你其实不是什么剑魂……”她又喃喃,“我都猜错了?……”
“没有,”温平渺又道,“我的确不是剑魂,但跟剑魂有关。”
薛纱纱又抬头看着他。
“只是我的剑魂,靠着现任灵墟圣境圣尊的能力,已经翻身做主,贵为灵墟圣境主家的三少爷了,”温平渺笑着答,“薛姑娘,你夫君,可是借我之名,享尽了荣华富贵啊。”
什么?!
她是真懵了。
他在说什么?天书吗?怎么每个字她都听得懂,组成一句话就不理解是什么意思了?
“你不明白?”温平渺看出她的不能接受,“想当年我娘楚玉怜也是灵墟圣境圣尊候选人之一,可惜一朝被宋无垠算计,断送了大半生修为不说,还被他囚禁,沦为他的玩物。”
温平渺讲到这些事,眼神变得冷漠:“我娘那时已经怀我,却还日日被宋无垠凌|辱,若是没有我,她怎能活得下去?”
“可我出生以后呢?被宋无垠当作他的亲生儿子接走,娘又没了着落,我日日盼着与娘见面,可始终不得,那时爹年纪还小,受制于宋无垠,为了我只能隐忍,再后来,我娘死了,你猜她怎么死的?”温平渺笑了一声,问薛纱纱。
薛纱纱木愣愣地摇摇头。
温平渺又道:“被宋无垠活活烧死的。”
他说完这句话,牙都要咬碎,手上的果子已经被他捏成烂泥,温平渺这才继续:“我娘死前告诉我一件事,灵墟圣境圣尊是天命而定,我和我那大哥宋风夺都是命定之人,我未来有希望继圣尊位,实现娘的愿望。我那时就想,我一定要好好修炼,有朝一日,取宋无垠向上人头,给我娘报仇!”
薛纱纱静静听着。
“可要做成那件事,太难了,我在主岛待得艰难,盛岚夕一直怀疑我就是威胁宋风夺的继承子之一,没办法,我只能去鬼岛躲避风声,勤加苦练。好在我天资足够,又能忍得住那份寂寞,最终,我练成了,别人都没我厉害,他们练成的剑魂,顶多是把剑,可我能炼出个人,薛姑娘,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
薛纱纱点头,又问:“然后呢?”
“然后?炼出剑魂时我才八岁,心性不稳,一时不查,竟叫我那个剑魂反吞了我自己!他夺了我的灵蕴,代替我成了灵墟圣境的三少爷,一意孤行从鬼岛回到主岛,还竟然认了宋无垠做爹,答应他改名,叫宋阳澈!”
薛纱纱听完,眼睛只盯着地面发呆。
“从此我和宋阳澈调了个儿,我成了他的剑魂,他却做了我的主,你说,这可笑么?”温平渺又看着她问。
薛纱纱被温平渺说傻了。
她呆呆抬起头,望着温平渺那张和凌懈尘像绝了的脸,不由得想去相信他那些话:他怎么看,都觉得应是凌懈尘之子。
“可我夫君,我夫君……”薛纱纱喃喃,“他不会是那种鸠占鹊巢……”
“怎么不会?!”温平渺狠狠打断他,“薛纱纱,你以为爱你的,真的是他么?!”
薛纱纱又抬头看着他。
“怎么会是他?”温平渺一声冷笑,“你想想看,你和他最初相识的那一年,他有多讨厌你?你和他成亲,他都是一万个不愿意,可为何后来就偏偏爱上你了?”
薛纱纱一愣。
其实这个问题,她之前的想法一直是,她和阿星的相处,兴许也影响过阳澈的几分心境……
“那是因为我,薛纱纱,因为我,早在一年前阳澈认识你时,我忍气吞声做他的剑魂,就喜欢你,”温平渺神情极为严肃,“我那时受着宋阳澈压制,只能在抽空变成小孩时随意走动,那段时间我虽然丧失记忆,可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上次去药岛时我已经全盘想起自己的记忆,所以薛纱纱,我敢对你说,我心悦于你,不是一朝一夕,而是日日夜夜。”
薛纱纱脑袋真的有点忙不过来。
听温平渺讲这些话,她觉得自己大脑快要宕机了。
他到底……什么意思……
“虽然那个宋阳澈占了我的身份、灵蕴,将我挤为他的剑魂,但我心悦于你,久而久之也会影响他,所以你明白吗?”温平渺对她道,“宋阳澈喜欢你,根本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因为我!”
薛纱纱又傻了。
但随即她脱口而出一个问题:“那你俩既然是相通的,为什么他不喜欢我,没影响你不喜欢我呢?他不是你的主吗?不是应该他影响你么?”
“你不信我?”温平渺有点炸,“我已经找到重炼灵蕴的方法了,早就已经慢慢脱离他的掌控,我们的意识已经很久不相通了,薛纱纱,他迟早会因为我脱离他,而对你重新讨厌起来,你等着瞧。”
薛纱纱皱着眉:“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药岛来说这些事?是不是你还没办法完全离开他的掌控,彻底脱离他,所以他在药岛,你也得在药岛?”
温平渺听完这些话差点要吐一口血,都说了这么多了,她为什么不能抓住重点?
“薛纱纱,我要你明白,宋阳澈不是什么好人,他占了我的身份,拥有我的灵蕴,只为一己私利,他喜欢你也不是真心喜欢,等我们彻底分开,他便会淡忘爱你的感觉,”温平渺突然拉住薛纱纱的手,“你要认清楚,到底是谁,在爱你。”
薛纱纱连忙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你说的都很片面,我总得去找凌先生求证一下。”
“好啊,”温平渺笑道,“你记得那日把你从藏书阁中救出的是凌懈尘吧?”
“嗯。”
“可实际上,那是我的安排,”温平渺道,“薛纱纱,无论你认不认我,我都一直在你身边,无论你相不相信。”
薛纱纱皱着眉,想了许久。
“我信你是阿星,也信你是凌懈尘的儿子,”她缓缓道,“可你说我夫君鸠占鹊巢霸你身份灵蕴,还说他才是你的剑魂,我……我没办法信。”
温平渺听她这话,突然笑了。
笑声诡异,让薛纱纱颤了一颤。
温平渺又道:“薛纱纱,你可以不信我。”
薛纱纱看着他。
“但我一定比宋阳澈更爱你,”温平渺道,“我和他不一样,他为了得到你,只会杀光所有阻碍你的人。”
薛纱纱歪了歪头,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而我只想你的夙愿成真,”温平渺也转头看着她,一笑温柔,“所以如果你需要灵蕴石,想和冯彧去往另一个世界,我可以,帮你办到。”
“什么?”薛纱纱放大瞳孔,浑身一凛。
阳澈动用灵力,半日便登上药岛,登岛后,他没有一刻犹豫,马上去了浮山石窟。
那洞里的黑发恶鬼若是不死,他便永远不能从栖雪人身上得知宋风夺所要炼制的灵蕴石,究竟藏在何处。
但其实,他除了这个目的,还有个计划。
得拿这个灵蕴石的消息,引一个人出来。
*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薛纱纱兜不住了,她是不是系统者的事,怎么会有这个世界的人知道?!
温平渺不紧不慢,只道:“因为我更关注你。”
“我谢谢你的关注。”薛纱纱都不知该说什么了,这是她心底藏的最深的东西,猝不及防被人扒出来了,还是被一个她压根就不怎么熟悉的人扒出来,这犹如在舞台上被扒掉底裤,让人看了个精光的感觉。
“薛纱纱,”温平渺道,“这下,你愿意相信我吗?”
“相信什么?”她脑子很乱。
“相信我说的话,相信那个宋阳澈根本不爱你,相信我才是最爱你的人……”
薛纱纱两手揉着眉心,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么多消息:“你让我冷静冷静。”
她说着,走出石洞。
温平渺跟了上去:“你不信也可以,但我会用我的方法,让你相信这一切。”
“什么?”薛纱纱又问。
温平渺一笑:“我很快,就可以送你一块灵蕴石。”
薛纱纱听完,转过头去,不看他。
温平渺不理解她的意思,索性变回成人模样,站在她面前,突然从心口处变出一块红色的发光石头来:“这就是灵蕴石,很快,我能拿到一块比它还好的,还亮的,到时候,我就把这块,送给你。”
薛纱纱盯着灵蕴石皱眉不解:“这灵蕴石,很容易得吗?”
“不,”温平渺摇摇头,“一块石头,很可能就是上百条人命,薛纱纱,这是我用我的命,换来的。”
薛纱纱听完,撇撇嘴,看了看沉下的夜色,只道:“我累了,我要睡了。”
她过去躺在草席上,不再与温平渺对话。
但过了一会儿,她还半睁着眼,睡不着。
看着温平渺守在门口,她又担心,谁知道她要真睡着了,他会对她干些什么?
所以她只能一直熬着,熬到天亮,离开这个地方。
或者去试着找找阳澈。
不行。薛纱纱又想,去找他就是去拖累他,她还是不要去了。
她又开始在脑海中胡思乱想,这温平渺说灵蕴石极难取得,那么,他说过几天就能得到一块,又是指怎么得到呢?
薛纱纱不由自主开始思索这件事。
凤凰大神说过,阳澈也是去寻灵蕴石的……
难道温平渺要偷阳澈的东西不成……
想到这里,她渐渐地合住眼,不受控制地睡过去。
可只是睡了一会儿,一场噩梦就让她惊醒。
要是温平渺说的会得到另一块灵蕴石,是跟阳澈有关呢?
听他的说法,他那么恨阳澈,万一对他下手……
薛纱纱越想越精神,越想越没瞌睡,最后索性坐起身来。
一坐起身,才发现,夜色清凉,洞口已经没了温平渺的人影。
他去哪儿了?
薛纱纱抱着剑,走在浓浓夜色中,漫无目的地在石洞周围寻找着他。
刚才的噩梦里,她梦见温平渺举剑挥向阳澈,还说是要报什么仇,她现在想起那个画面,越来越慌。
可是要怎么找到温平渺呢?
“哎呀,”突然,脚下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老大,你踩着我呃!”
薛纱纱一低下头,抬起脚,才发现自己踩了一棵草……不,是一只草妖。
她定定看着那只草妖,忽然蹲下身来问它:“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
“什么呃老大?”草妖揉着被她踩扁的脑袋问。
“一个穿银白衣裳的年轻人,应该刚走不久,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草妖想了一阵,忽然眼睛一亮:“我知道呃!他往东走了!”
“往东……还去哪儿了?”薛纱纱又问。
“老大你要是找他,先往东走走看,再去问问我别的小兄弟,你只要低头问你的问题,肯定有小兄弟回答你呃!”草妖道。
“哦,好!谢了!”薛纱纱突然看见了希望,听完草妖的指示,便向东跑去。
一路上她不停地朝那些草妖询问情况,终于顺利找到了温平渺的去向。
当她站在一片迷雾中,仰望着半山腰的某个石窟时,她这才怔了一下。
温平渺去的地方,竟然是阳澈那天带她来过的石窟。
可能是因为削魂受了温平渺一半灵力的馈赠,这次,薛纱纱走在迷雾中时并没有感到头晕,她快步走进石窟,随即就听到了里面的打斗声,紧接着闻到一股腐烂味。
薛纱纱慢慢走进去,尽量走得轻缓,不叫人发现。
可突然间,她听到一阵凄厉嘶吼,一条头,猛然就见不远处有一只黑发恶鬼张牙舞爪,她还没反应过来,却又被人一把掳到了一边去。
“啊——”
“别出声,”温平渺声音低沉,捂着她的嘴把她逼到拐角处让她坐下,“薛姑娘,你果然跟来了。”
黑暗中,薛纱纱看不太清温平渺的样子,但能想象到他是以怎样一副眼神打量着自己。
“温公子来这作何?”薛纱纱直言。
温平渺一笑:“薛姑娘是来寻我的?”
“自然不是……”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石窟里就像地震了般剧烈晃动,不远处传来砰砰砰的声响,刀剑清脆的声音也间歇能感觉到。
“薛姑娘,莫不是来这里寻那宋阳澈?”温平渺又问。
薛纱纱没回答。
“我劝薛姑娘少费心思,”温平渺笑道,“你可知这石洞中有只专吐黑丝发的恶鬼,修为八重境,就连灵墟学院院首凌懈尘,也奈何不了它。”
薛纱纱皱眉。
“那宋阳澈不自量力,现在竟然跑去单挑它,你说,孰胜孰负?”温平渺轻笑一声。
薛纱纱的小手在暗处捏紧。
“我夫君很厉害的,他不会输。”她低声道。
“是么,”温平渺道,“薛姑娘,我可太了解他了。”
“你了解个屁。”薛纱纱又低声道。
“薛姑娘可能有所不知,一般寻常人,再勤修苦练,也最高到七重境修为,而我,因为是被天命选中的圣尊继承人,和那宋风夺一样,才可有资格从七重境修入八重境,而要想修入八重境,就必须经历一道升境劫,”温平渺道,“这劫本应我来受,可因宋阳澈占了我的灵蕴,所以,挽月八重升境劫,他现在正受着。”
“所以你觉得,他现在打得赢那八重境的恶鬼么?”温平渺又问她。
薛纱纱不说话。
“我来此就是想为他收尸而已,”温平渺笑道,“他欠我的灵蕴,也该还了。”
听完这句话,薛纱纱一冲动就想跑出去,可突然发现,自己的双腿没办法动。
“死心吧,”温平渺道,“我刚才已给你施术,如今你若想跑出去救他,或者想高声喊劝他,都是无效的。”
薛纱纱想试着喊几声,发现果然不行。
随后,她突然又感受到一阵石窟的猛烈震颤,整个山都狠狠摇晃一下,石缝中有很多细石渣碎掉了下来。
突然间,她听到一声重物落地之声,随后又听见一个人喘气,而后是一阵呕吐之声,那人好像把什么东西吐了出来。
薛纱纱听出来了,那声音……的确是阳澈的……
“应该是吐血了,”温平渺笑道,“看来他要撑不住了,薛姑娘能会儿有眼福看我给他收尸了。”
“对了,他如果真打赢了那恶鬼,其实我也是可以给他收尸的,”温平渺想想又补充道,“毕竟等到那时他应当已经不剩多少灵力了吧,肯定不堪一击。”
薛纱纱的心猛烈抽了一下。
随即她又听不远处传来恶鬼吼声,还有刀剑碰撞之声,更有淅淅索索之声,像是那恶鬼生出的头发丝在地上盘踞扩张。
薛纱纱紧张地在心中思考着,汗水渗满额头,她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想着想着,她就用余光瞟到了自己手上的银镯。
如果能提醒他点什么就好了。
薛纱纱闭上眼,摸着削魂,试了好几次,终于从里面提出来些微微弱的灵力。
平时不好好修炼,到头来就是临时抱佛脚。
薛纱纱有点后悔,但又赶忙对温平渺道:“好歹你也跟了他这么多年,你就不能让他别打了,你们坐下来好好谈吗?”
刚才说这句话时,当她念到“别打了”三个字时,她就用微弱的灵力把传音镯的打开,把这三个字吸收进去。
当时买这镯子时老板说过,传音镯也是可以当传音符使的,方法,他也讲过一次。
“薛纱纱,我跟你说那么多,可你到现在,竟然也只想着他么?”温平渺听到这话,自顾自冷嘲一声。
“我只是不信你说的话罢了,没有人跟我讲过阳澈的这些事,你觉得我怎相信你的片面之词?”薛纱纱又道,又暗自用微弱灵力把“有人”这两个字送进传音镯中。
温平渺一扯嘴角:“可以,但薛姑娘,我会用事实说服你。”
薛纱纱笑道:“温公子,我夫君真不会是那种躲在暗处要害你的人,我劝你思想阳光点。”
说着,她就把“躲在暗处要害你”这几个字送入传音镯中。
温平渺心中腾上点火气:“薛纱纱,为什么,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你却只信一个宋阳澈?难道阿星,他会骗你吗?”
薛纱纱一听到阿星的名字,心中疼了一下。
她的阿星,原本不是这样的。
“阿星不会骗我,也不会做蹲在别人身后的下三滥事,”她又道,“如果是阿星,他一定会带我马上离开这里。”
说完,她把最后“马上离开这里”这几个字装进传音镯中。
传音镯中已经被她保存下一句话:别打了,有人,躲在暗处要害你,马上离开这里。
她想了想,不敢再多说什么,怕被温平渺发现,只悄悄在暗处一点一点取下手镯,她坐在墙拐角边,等到不远处又传来一阵山崩地裂之声时,她便猛然一下使劲将那手镯奋力扔向阳澈的方向。
银镯落地虽响,但好歹被恶鬼和阳澈打斗的声音掩住了。
温平渺又冷笑一声:“看来薛姑娘对阿星,根本不了解。”
薛纱纱咬唇。
“无妨,以后你跟着我,可以慢慢了解。”温平渺又道。
薛纱纱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忽然一声闷响,薛纱纱又一惊。
她好像听到什么□□碰撞墙壁的声音。
随即那恶鬼一声嘶吼,阳澈发出一阵痛苦地闷哼,又一下子,跌落在地。
薛纱纱把那声音听得明明白白的。
温平渺一笑:“看来收尸时间,快要到了呢。”
薛纱纱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腕,只祈祷他收到了他刚才的传音镯,不要再去打恶鬼,自己先快点逃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着。
恶鬼一阵阵低吼令人发麻,薛纱纱又听到黏腻的头发丝缠绕的声音,不出一会儿,那恶鬼的头发丝,已经生满了整个石窟,将地面都铺成了张毯子。
而阳澈,丝毫没有动静。
薛纱纱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他怎么,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看来,是要结束了?”温平渺笑笑。
薛纱纱攥进自己的衣裙,咬着牙,不敢相信这一切。
不,她夫君不会那么弱,他说过,他不会死的,他不能死,他死了,她怎么办……
薛纱纱想到这里,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
阳澈,你吭一声啊,哪怕吭一声,证明你还活着……
薛纱纱的心猛烈抽动着,一股巨大的悲伤感瞬间袭上心头。
可就在这时,她也突然发现,那恶鬼生出的黑发,已经攀上了她的身体。
她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却突然发现,那黑黢黢的头发丝之上,好像还拖着个东西。
薛纱纱仔细一看——是自己刚才丢出去的银镯!
她一愣,又发现那些头发丝开始变幻形态成一只手,拿黑发丝托着银镯,把那银镯,一点一点地,套回了她手腕上。
薛纱纱愣愣看着那黑发丝变幻成的手,再把银镯戴给她之后,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她突然觉得这只黑发丝手好像是在说:别怕,没事了。
想到这,她的心骤然一跳。
这是……阳澈在……回应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阿宁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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