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陈旧的木门开启, 斑驳树影朝阴暗房屋内躺去, 宋风夺打开自己宅院内这座不常来的小屋,扇扇空气中的灰尘,点上一根蜡烛,照亮整个房间。
温平渺就盘坐在屋中床榻上。
“来了?”他闭着眼,随即道, “大少爷想清楚了?”
宋风夺眉头皱得紧, 悄悄把房门关严,来到温平渺面前:“你说你是那宋阳澈的剑魂, 可是真的?”
“你这些日子不是派人去打探了么?”温平渺还是不睁眼, 只是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怎么, 没有结果?”
宋风夺沉默不语。
跟了宋阳澈一段时间,来人回报,确实从没见他使过剑魂。
万一他真是那一重境修者,没剑魂也是正常的……
“都到这份上, 你还认为他只是个一重升阳境的废修?”温平渺眼皮抬也不抬一下,就戳穿了他的心思,“冯彧不是说过他亲眼见那宋阳澈变小了么?而且,你不是也目睹我怎么从小孩瞬间长大的么?”
宋风夺一愣。
“他已是浮霜七重境修者, 正在历升境劫, 否则怎么可能变小?”温平渺说着,忽然睁眼,抬手过去, 就运出灵气把宋风夺猝不及防击在地上。
宋风夺屁股着地,哀嚎了一声。
“我是他的剑魂,若他是升阳一重境,那你觉得,我可能这么轻易地将你击倒而不被你察觉么?”温平渺又道,“若是到这种程度,你还要自欺欺人,那我便是看错你了。”
宋风夺慌了神,连忙站起身:“可我娘说了,他的剑魂不可能平白无故来找我!”
温平渺又闭上眼冷笑一声:“我早已与你说过,我的愿望,很简单,就是杀死宋阳澈,从他身体中脱离,不然,我为什么会把自己的身份告知于你?”
“你想让我帮你杀他?”宋风夺依旧皱眉。
“不,”温平渺睁开眼,阴暗的目光盯着宋风夺,“是我帮你,杀他。”
“为什么?”宋风夺不解。
“就因为你没炼出过人形剑魂,不知道那些拥有人的魂识的剑魂,和人一样有思考意识,却不能独立成人的剑魂,过得有多煎熬!”温平渺突然发疯了般对宋风夺道。
宋风夺吓得一抖:“可我爹剑魂是他的侍卫泽徽,我看他挺快乐的……”
“圣尊已是灵墟九重境,炼出个剑魂,抽走他的魂识,让他行尸走肉听他指挥,不是很简单么?”
宋风夺一听,这样想想,的确是。
“我与你合作,你有数不尽的好处,”温平渺又道,“你在炼的灵蕴石里的灵蕴,快入八重境了吧?”
宋风夺听见他这话,瞬间慌了起来。
温平渺一笑:“慌什么,宋阳澈也早就知道你炼灵蕴石的目的,不就是通过杀那些高阶修士,快速升境,等到了浮霜七重境,即将升八重境要历升境劫时,好让那块灵蕴石自己历劫,历完之后,你吸了那灵蕴石中所有灵力,自己也就有八重境修为,还不用历劫么。”
“你……你都知道……”宋风夺听完他的话,更慌了。
温平渺又道:“当然,我还知道,你现在遇到困难,灵蕴石升不入八重境,升境劫也迟迟没有出现 。”
宋风夺听着脸都白了:“宋阳澈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自然,”温平渺勾起唇角,“他知道的,我也知道。所以,我知道该如何帮你将灵蕴石炼化,让它顺利进入升境劫,升往挽月八重境。”
“你知道?!”宋风夺一听,连忙又是一惊,“我娘都拿这个没办法,你真的能行……”
“当然,别忘了,毕竟宋阳澈可历过升境劫,历劫升境之法,我自然知道。”
“可如此……”宋风夺又想了想,“那宋阳澈不会也知道,来偷袭我……”
“我们这边有你,有我,有你娘,”温平渺又道,“宋阳澈身边只有凌懈尘,你觉得哪一方更可能取胜?”
宋风夺这才怔了一下,呆呆看着他,许久道:“也是……你长得好像凌懈尘。”
温平渺又一笑:“怎么,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宋阳澈和凌懈尘的关系?”
宋风夺皱眉,不语。
“盛岚夕应当清楚。”温平渺又道。
宋风夺喃喃:“不对,我娘虽然怀疑过他们,可我爹说了,阳澈就是他亲生……”
“你是说宋无垠?”温平渺眉头一挑,“那老狐狸,能把实情告诉你?”
“你什么意思?!”宋风夺听到温平渺的话,又睁大眼愣了愣,“我爹不会骗我,他一向什么事都会与我说,灵墟圣境大大小小的事都不会瞒我,他……”
“他还跟你说过,洗尘典即将来临,你就是灵墟圣境唯一的天命继承人,到时他会依据境规,写好承袭书,保你光明正大进入洗尘典,接替圣尊之位,是么?”温平渺又打断他。
宋风夺又呆呆望着他。
“你怎么知道……”他话音中带着颤抖。
温平渺一笑:“大少爷可真是被自己的亲爹,骗得不轻啊。”
*
扶阳岛院内,薛纱纱正坐在主房梳妆镜前梳着头发。
透过镜子,她看见阳澈从怀中取出一颗暗红色的小圆石头,将它装进了一只木匣子里。
“夫君,”薛纱纱问,“那石头是什么呀?”
阳澈听到这话,转过身,带着木匣子来到薛纱纱面前,把里面的石头放在她面前。
“摸摸。”他道。
薛纱纱看了他一眼,伸手过去,摸了摸那散发着红光的石头,冰冰凉凉的,很光滑。
阳澈又道:“这是灵蕴石。”
薛纱纱摸石头的手一下子停住。
灵蕴石……
阳澈紧张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原来这就是灵蕴石啊,”薛纱纱又把灵蕴石拿起来,对着窗外的阳光看了看,嫌弃道,“长得丑丑的,还没有我的红宝石好看。”
说完,她就把灵蕴石放回了阳澈手中的木匣子里。
阳澈笑笑:“那是自然。”
说完,他转身盖好木匣子,又把那匣子放床底下了。
薛纱纱从镜中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没什么反应。
“夫君,”她一边梳头发一边又问,“晚上咱们去哪儿吃饭啊?你不是说要带我吃大餐?”
“咱们去静思院,”阳澈道,“我跟凌先生说好了,今晚聚一聚。”
薛纱纱听到凌先生这三个字,拿木梳的手不自觉抖了抖。
“夫君。”她放下梳子,起身,看着阳澈。
“嗯?”
薛纱纱想了想,问他:“凌懈尘,到底和你什么关系?”
阳澈看着她,有点奇怪,原来温平渺没把他和凌懈尘的关系告诉她吗。
薛纱纱又道:“为什么你的剑魂会长得那么像他?”
“连你也有点像。”她又小声补了一句。
阳澈挠了挠脑袋,笑着对她道:“他是我的好兄弟。”
“什么样的兄弟,能影响你和你剑魂的长相?”薛纱纱又问。
阳澈有点尴尬:“他其实是我远方亲戚……”
“是不是你表哥?”薛纱纱走近他低声问,“是你娘那边的亲戚?”
阳澈看着她,点点头。
“那你娘,是不是和凌懈尘也长得特别像?”薛纱纱又问。
阳澈脸色有点白。
既然温平渺没告诉她,凌懈尘也警告过他,那他也只得骗她道:“他是我表哥,我娘是他姨母,我娘他们一家人都长凌懈尘那样,所以也影响了我。”
只能这么说了。
薛纱纱看他许久,又突然撅起嘴,秀发一甩背对着他:“夫君又骗我。”
“我没骗你。”阳澈忙道。
“你平时说话不是这样的,刚才明显眼神飘忽,底气不足,”薛纱纱又坐回凳子上,“你不说实话我今天就不去静思院。”
阳澈犯难了,又跟着她坐下来,道:“纱纱,我没骗你……”
“你还没骗我?”薛纱纱反问他,“那阿星那件事你怎么解释?阿星明明就是你,你还装小孩,还在我身边骗吃骗喝骗我爱心!你怎么说?”
阳澈:……
“我那时候还真没想过你能因为升境劫变成小孩,我老是掏心掏肺对你,结果换不来你一句真心话,什么家住西海之滨无父无母,你就会骗我!”薛纱纱越说越气。
阳澈看着她,觉得好笑:“是啊,我确实骗了你,要不然我也不会知道,你没花光我的银子,没丢我娘的钗子,也没我想象得那么不可理喻。”
薛纱纱一听,心虚了。
阳澈又问她:“你知道我变阿星的时候,最喜欢看你干什么吗?”
薛纱纱预感到他不会说什么好话,但又不自觉好奇地转过头,想知道答案。
阳澈看着她,笑笑,又低声道:“我最喜欢听你夸我,说你夫君怎么疼你,你过得怎么好……”
“别说了!”薛纱纱脸红了,伸手就要捂住他的嘴。
阳澈抓着她的小细胳膊,又笑道:“要不是阿星,我还真不知道,你平日对我不怎么样,外头去倒是挺会给我挣面子。”
“那不是给你挣是给我挣面子!”薛纱纱忙辩解道。
“也是,”阳澈看着她,“不然你怎么会拿着我做的鸡汤面在我面前夸夸其词?拿我的银子在我面前充大方,还给我买鸳鸯镯?”
“你、你别说了……”薛纱纱越想越觉得羞赧,那时候她把阳澈当阿星,全心全意拿着阳澈的东西照顾那他,现在想想……真是……她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夫君不也半斤八两?”一羞愧,她就不自觉想给自己找回面子,“夫君心底想什么,你那剑魂都告诉我了。”
“他告诉你什么了?”阳澈问。
薛纱纱扯了扯自己的手腕:“你先放开我。”
阳澈放开了她。
薛纱纱又道:“你那剑魂天天跟着我,说心悦于我,说为了我可以做一切,想要什么就给我什么,还说想得到我,不计一切代价……”
“嗯。”阳澈坐在桌前,手拄着下巴静静听着。
“他还把一大半你的灵力都给我了呢……”薛纱纱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她怎么看不见他脸上有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呢?
“夫君你不觉得你心底想的那些很变态吗?”薛纱纱忍不住问他,“你不会觉得有点羞耻吗?”
阳澈不解:“为什么羞耻?”
换薛纱纱一愣。
“我就是这么想的,”阳澈语气很冷静,“他说的都对。”
听完这句话,薛纱纱脸红了。
“你、你脸皮也太厚了!”薛纱纱伸手就想拍一下他,“你怎么,你怎么好意思……”
“我没什么啊,”阳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跟前一带,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笑道,“可娘子怎么脸红了?不是在说我的事么?”
“你……”薛纱纱羞得话都说不出来。
她明明是想让阳澈羞耻的啊,怎么说着说着,变成她自己脸红了?!
薛纱纱想不通。
“好了,”阳澈又摸摸她的脸蛋,“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去静思院。”
“所以,凌懈尘到底是谁?”薛纱纱又问他。
阳澈看着她真诚发问的眼神,没回答她的问题,只问:“你是怎么知道温平渺是我的剑魂的?”
“你先回答我。”薛纱纱道。
“那个温平渺,都告诉你什么了?”阳澈又问。
薛纱纱想起那日温平渺在药岛石洞中,对她颠倒黑白的一番话。
“没什么,”薛纱纱道,“就是吧,本来我原以为温平渺跟凌先生长得像,所以以为他是凌先生的剑魂 ,又听他老在我耳边讲变态话,就觉得是凌先生对我有意。”
阳澈:……
薛纱纱继续道:“后来我一想,这个世界上的变态可不多,对我想法那么变态又可怕的,更不多。”
阳澈眯眼打量着薛纱纱。
薛纱纱盯着他:“看什么看?我就认识你这么一个变态,温平渺不是你的剑魂,还能是谁的?”
阳澈听到这话,笑着伸手又把她抱在怀里:“娘子,原来你这么惦记我,别的男子跟你告白,你都能联想到我。”
薛纱纱:???
“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她忙道,“我的重点是这个世界上变态不多,所以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变态,我很好认出来的好吗!”
阳澈听完这话,又抱着她用自己的脸蹭她的小脸蛋:“我们纱纱原来事事都想着我啊。”
薛纱纱被他蹭得无奈:“你轻点,我呼吸不上来了……”
阳澈蹭了她一会儿才停下来,又问:“那你是怎么看出温平渺是剑魂不是人的?”
薛纱纱想想又道:“因为他跟凌先生长得太像了。”
“所以?”阳澈看着她。
“所以……”薛纱纱纠结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问他,“夫君,凌先生,不会真是你爹吧……”
阳澈静静看着她。
“你娘叫楚玉怜?是鬼族的族长?还有你娘怎么死的……”薛纱纱想起温平渺那日跟她说的话,只要把他和阳澈的身份倒一下,就能得出一些结论来,“夫君,那你就不是圣尊亲生……”
“嗯,的确不是他亲生。”阳澈忽然换了副冷静的语气。
薛纱纱看着他。
“凌懈尘就是我爹,”阳澈道,“温平渺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事儿都告诉你了?”
“嗯。”薛纱纱点头。
“都告诉你什么了,给我讲讲?”阳澈问她。
薛纱纱想了想,把温平渺那天叙述给她的内容,简短转述给了阳澈。
“嗯……差不多,”阳澈脸上没什么表情,“你还想知道什么?”
薛纱纱小心翼翼问他:“夫君,凌先生现在才三十三岁,你十九,凌先生真是十三岁就和你娘有了你吗?”
“嗯,”阳澈点头,“我娘那会儿十八岁,本来听她的意思,我爹就是她从外面带回来的弟弟而已。”
“弟弟?”
阳澈又道:“她当时还不是鬼族族长,十五岁,但已在鬼族担当大任,去北川追杀一群逃逸的恶鬼,结果就遇到了个……小男孩?十岁而已,长得瘦小,身上破破烂烂的。”
“后来呢?”
“后来听她说,”阳澈想了想,“她在北川受重伤,又被一只白虎追杀,然后那个十岁的男孩,也就是我爹冲上来把白虎杀了,让我娘得救,后来我爹晕过去了,我娘就照顾他,我爹醒来之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咦?她怎么感觉这故事有点熟悉?
“然后我娘就照顾我爹,我爹只记得自己姓凌,我娘就按凌懈尘三个字给他取了名字,”阳澈继续道,“后来他记起了一点事,说自己家在西海之滨,等我娘送他回家时,他才发现他家被灭族了。”
“灭族?”
“是啊,他家是隐修一派,家族人修为皆高,却常年深居人烟稀少之地,若不是有个人为了炼灵蕴石,想快速提升修为境界,他家族也不会被全灭。”阳澈说到这里,声音不禁沉了下来。
“炼灵蕴石……”薛纱纱又问,“夫君,我一直没搞清楚,灵蕴石到底是什么东西?听温平渺说它很难得?”
“灵蕴石就是存放灵蕴的石头。炼石者不断通过吸取活人精气放在石头里炼成灵蕴,又让石头里形成的灵蕴不断增加精气带来的修为,直到达到炼石人想要的修为境界,”阳澈解释道,“一旦达成,炼石人会把灵蕴石中的灵蕴连石运入体内,这样,灵蕴石中的修为便成了他自己的修为。”
薛纱纱听完若有所思:“所以那个杀凌先生全家的人,是取了他们全家的精气,造灵蕴石,来提升修为?”
“嗯。”阳澈道。
“那夫君,你也是去找那种灵蕴石……”薛纱纱紧张起来,“温平渺说他手上有灵蕴石。”
“别紧张,”阳澈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我没用活人炼灵蕴石,我只是去查查,看到底谁在炼灵蕴石,破坏秩序。”
“那温平渺……”薛纱纱又问。
“他是我的剑魂,有魂识没灵蕴,想独立,所以就会去找灵蕴石炼灵蕴,从我身边脱离出来。”阳澈又道。
“哦,”薛纱纱点头,“所以他杀了很多人?”
“嗯。”阳澈想到这件事,就暗暗咬一下牙齿。
“那你说那个为了炼灵蕴石,而杀了凌先生全家的人,是不是就是……圣尊?”薛纱纱说最后两个字时,声音放得很小。
阳澈苦涩地提了提嘴角:“真聪明啊纱纱。”
薛纱纱的心立刻提上来。
按温平渺的说法,是圣尊杀死了阳澈母亲,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圣尊还杀了凌先生一家……
“这圣尊也太……他能当上圣尊,不会就是靠炼灵蕴石……”
“是啊,”阳澈道,“我娘当初和他同为圣尊继承人,有天资入八重挽月境,但我娘修炼比他勤快,洗尘典要来时,我娘早已入挽月八重境,宋无垠却还达不到,他怕自己进不了洗尘典接手不了灵墟圣境,所以他这样做。”
“那所以,”薛纱纱想了想又道,“温平渺跟我说你和宋风夺都是候选人……这回想炼灵蕴石的,除了温平渺,是不是还有宋风夺?”
阳澈点头:“是啊,毕竟他自己只有六重境修为。”
“那夫君,你打算怎么办?”薛纱纱又皱眉问他。
阳澈一笑:“我有主意,以后告诉你。”
“你就不能跟我说说?”薛纱纱又问。
“这事我心中自然有数,别担心,”阳澈不想提这件事,又换个话题问,“你还想知道点什么?”
薛纱纱心里担心炸了。
“夫君……”
“好了,我说有数就有数,问点别的,不许担心我。”阳澈将食指搭在她唇上。
薛纱纱抿唇。
她知道阳澈是不想让她担心,想问的他又不让问,于是索性换了个话题:“那,凌先生,十三岁,就那啥了吗……”
阳澈:……好问题。
“他好早熟啊,”薛纱纱道,“我一直以为像凌先生那样不沾红尘的人,什么也没有呢,真没想到他比其他人都早……”
“这事……怎么说,”阳澈想了想,“我娘跟我说,是她当时喝醉酒一时糊涂,其实她一直把他当弟弟的,不过他们之间的事,谁知道。”
“那凌先生呢?凌先生当时又怎么想?”薛纱纱继续问。
阳澈又想了一阵:“我娘说他好像也没觉得什么不妥,毕竟我娘把他从北川带回来之后,不论是养在鬼岛,还是最后去了主岛,他都一直跟着我娘,好像跟习惯了吧,也没抗拒……”阳澈对当年那段事也说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毕竟凌懈尘一直不愿意提。
“我当时还小,不记得很多,”他又道,“不过我三岁记事起,我就知道他对我挺好的,只是……”
只是旁人一直拼命告诉他,那是个哥哥而已,他父亲是宋无垠。
直到他娘死时,才告知他一切。
“只是那时我不懂事,总觉得这世界不值得留恋……”他说完,不自觉抱紧薛纱纱,“不提这些了,我现在过得很好,真的很好。”
薛纱纱什么也没说,也抱着他。
过了一会儿她才又问:“夫君,我们现在说这一切,温平渺,不会听见吧?”
“不会,”阳澈闭着眼道,“他跟我的联系越来越弱了,想必已经找到新靠山。”
“他被宋风夺抓去了,肯定会透露你的很多事……”薛纱纱又担忧起来。
“我还求之不得呢,”阳澈笑道,“让他去说吧,说的越多越好。”
“诶?”薛纱纱不解。
“娘子,你信我,”阳澈忽然又睁开眼,严肃道,“什么难关,我们都会过的。”
薛纱纱想了想,强忍着担忧点点头:“我信你。”
“嗯。”阳澈这才又松了口气。
“不过话说回来,”薛纱纱又道,“夫君,咱们是不是到点该去静思院了?”
“我正要跟你说,”阳澈从柜中取出一只装茶叶的小瓶子,“这药须茶是我在药岛采的,我爹很喜欢这个味道,我们等会儿去一趟静思院吃饭,把这个送给他。”
“哦,”薛纱纱拿过茶叶瓶打开闻了闻,里面有一股类似七峰茶香,她明白他的意思,“凌先生是不喜欢我对吧?”
“他就是暂时转不过来那个弯儿……”阳澈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说要马上举行婚典时,凌懈尘那极力反对的模样。
薛纱纱明白凌懈尘为什么不喜欢她。
如果是站在一个父亲立场的话,她能理解。
毕竟她这个弱鸡,未来有可能是定时|炸|弹。
“凌先生是嫌我不够懂礼貌不够安静吧,”薛纱纱把茶叶瓶拿在手心,笑道,“这茶叶我来送,夫君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凌先生接受我的。”
阳澈有点担心地看着她。
薛纱纱又道:“凌先生一定喜欢贤淑安静的女子吧?这个跟我气质挺像的,一切都交给我。”
阳澈:……
气质这方面……她确定?
不过看薛纱纱信心满满的样子,他也不好扫了她的兴。
“茶叶给他就行,其他的你就按你平时的来。”阳澈道。
“我明白!”薛纱纱笑着,连忙去衣柜里挑了一件淡雅的青色长裙,把自己平日里爱戴的花里胡哨的发饰取下,换了素雅些的,又仔细整理好妆容头发,这才跟阳澈出了门。
阳澈一出门,就觉得她跟以往不一样了。
“纱纱,你不是走路挺快的吗?今天怎么这么慢?”阳澈问她。
薛纱纱答:“贤淑安静的女子,走起路来都是慢慢的稳稳的,我脚底下又没踩风火轮。”
阳澈:……
等到了静思院,两人第一个见到的,是在门口等候的张见渊。
刚见到张见渊,薛纱纱就想起个问题。
“夫君,”她低声问他,“我怎么称呼张管学啊?他是你爹的剑魂,我该怎么叫?”
“就叫张管学。”阳澈道。
“这样吗?”薛纱纱想了想,总觉得……不太亲近。
但再没想到合适的称呼之前,她只是默默给张见渊施了礼。
张见渊没什么感觉,就引他们去前厅坐着。
前厅已经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薛纱纱先给阳澈拉开椅子,甜甜地叫:“夫君,坐~”
阳澈有点不适应,但还是坐了,坐下又拉开薛纱纱的椅子:“娘子,坐。”
“谢谢夫君。”薛纱纱落座。
张见渊看两人如此谦让,奇怪地歪了歪头。
等了一小会儿,凌懈尘便来了。
两人起身给他行了礼,薛纱纱还没顾得上喊他一声,就听凌懈尘道:“不必施礼,坐下吃饭。”
薛纱纱讪讪坐下了,看凌懈尘一脸漠然的模样,薛纱纱小心拉了拉阳澈的衣裳:“夫君,我现在给礼物吗?”
阳澈摇头:“先吃饭。”
薛纱纱拿起碗来开始吃饭。
饭桌上的气氛属实沉闷,阳澈也是为了活跃气氛,就跟薛纱纱道:“纱纱,你尝尝这静思院的小螃蟹,味道绝对比你在灵墟学院吃的还要好。”
说着,他就要拿起螃蟹给薛纱纱剥。
薛纱纱一下按住他的手。
“怎么了?”阳澈问。
“食不言,寝不语。”薛纱纱慢慢道。
阳澈:?
“而且夫君,你一直给我剥蟹怎么可以?夫妻之间要礼尚往来,我是妻,也要给你剥。”薛纱纱说完,就开始给阳澈剥蟹。
阳澈受宠若惊。
一顿饭吃得极其不适应。
凌懈尘一直没给两人什么眼神,也不往他们那看。
等阳澈吃得差不多了,才朝薛纱纱那边看去,又低声问她:“你这碗里怎么还剩这么多饭?”
“吃不下了,”薛纱纱小声道,“张管学给我盛太多了,人家胃口小。”
阳澈想起昨天那个狂吃满满两碗饭加一盘蟹的薛纱纱。
他……什么也没说。
“夫君,饭吃得差不多了,我给凌先生送礼物吧。”薛纱纱小声问他。
阳澈点头。
薛纱纱喝了点桌上的茶水,又那手帕轻轻擦擦自己的嘴,这才想了想,深吸一口气,对凌懈尘道:“那个,凌先生,我……”
凌懈尘头也不抬一下。
薛纱纱见他不理她,索性轻轻拉开椅子,站起身,又对凌懈尘喊了声:“爹。”
凌懈尘正吃饭,一下子停住筷子。
继而掩袖咳嗽起来。
随后他才看向薛纱纱。
薛纱纱见他注意她了,这才把那装茶叶的青瓷瓶递给他:“爹,这是药岛特产的药须茶,儿媳今天第一次登门拜访,备了些薄礼,请您笑纳。”
凌懈尘听见这话,脸绿了,看着阳澈。
他似乎在用眼神暗示他:你把什么都告诉她了?
阳澈点头:是啊是啊。
凌懈尘眉头蹙起。
薛纱纱看凌懈尘不接她的礼,又转向张见渊,甜甜地叫了一声:“二爹。”
“咳咳咳……”这回把阳澈听得也呛住了。
张见渊有点懵地看着她。
“这药须茶是我孝敬爹和二爹您的,请您收下吧。”薛纱纱又声音柔柔道。
呆了半天,张见渊看向凌懈尘。
凌懈尘冷着脸。
没人回应她,薛纱纱也不觉尴尬,她又拿茶叶笑着道:“都说茶叶衬人才,爹和二爹都是灵墟学院顶顶有名的大修士,这上品药须茶,儿媳觉得特别衬二位爹爹。”
凌懈尘听到“爹”这个字就浑身不适,扯下嘴角。
“你们能请儿媳今日过来用餐,儿媳真的很开心,以后儿媳会和夫君,好好孝敬两位爹爹的……”
凌懈尘又听到“爹”这个字,眉头皱起。
薛纱纱看着他微妙的反应,又试探道:“爹,收下儿媳的一片心意吧,以前儿媳有很多地方误会了你,以后不会了,儿媳会好好孝敬你的,爹——”
听薛纱纱在一旁一直开心地叫爹,凌懈尘忍不住了,索性拿过她手中的茶叶,打断她:“回去。”
薛纱纱见凌懈尘收了她的茶叶,这才欣喜地又道:“谢谢爹,祝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凌懈尘脸色青了。
张见渊还是一脸懵逼。
等薛纱纱回到阳澈身边时,阳澈已经笑得不行。
“感觉你快把他气死了。”他低声道。
薛纱纱却正色:“谁说的,人家可是个懂事的女孩子,孝敬夫君的爹爹是应该做的,夫君可不能拿着个开玩笑。”
她说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凌懈尘又听见了。
又是爹……凌懈尘不想听,起身就要离开。
薛纱纱却又在他身后道:“爹,别忘了拿我送您的茶。”
凌懈尘整个人瞬间僵硬,他脸色冷冰冰地转身,无奈地拿起茶叶,瞪了阳澈一眼,这才离开。
“爹慢走!”薛纱纱又笑着给凌懈尘送别。
凌懈尘一听,气得连忙加快速度,一下子消失在了前厅。
作者有话要说:又重写八千多,真的抱歉,出了大bug,
我可能写前面内容被人魂穿了,有点记不起来自己写了什么,
已经修改了,尽力把自己写过的内容都看了几遍,
不知道还会不会有bug,
有bug大家尽管提,能改一定改,真的抱歉了,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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