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狐打从有记忆起就不愉快。
“为什么妹妹没有尾巴, 没有耳朵,我就有呜呜呜……”阳光明媚的午后, 小男孩站在案几前,大声朝自己父亲哭诉着。
阳澈看着他,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爱啊。”他手撑着下巴,憋了半天道。
“可堂哥说我不是人,还说我应该去药岛呜呜呜……”薛小狐奶音清亮,哭起来让人觉得房顶都要掀翻。
阳澈揉揉眉心, 又耐心道:“药岛又如何?风光美人和善,而且狐族对你多好?你堂哥没尾巴没狐耳,还享受不了整个狐族的宠爱。”
“可是妹妹也没有这些, 凭什么那些狐族叔叔大姨也喜欢她……”薛小狐还是愤愤不平。
阳澈无奈:“那是你妹妹, 你们身上都流着狐族血统, 狐族自然也是喜欢她的。”
“可我不要尾巴,也不要耳朵,我就要做个正常人,堂哥堂姐都笑话我,呜呜呜……”
阳澈看着他,正色道:“只是因为旁人这样说,所以你便觉得自己难堪?难道你只是活在别人的评价里?”
薛小狐一听阳澈的话,气得更厉害了:“呜呜呜爹又凶我,我去找娘……”
阳澈还没来得及把他捞回去,薛小狐已经蹬着两只藕段般白嫩的腿,飞速跑进寝殿找薛纱纱。
薛纱纱看见他也头疼起来。
她跟薛小狐解释了大半天, 薛小狐还是不肯接受自己模样的事实。
“娘,呜呜呜我不要是狐族……爹还凶我,爹……”薛小狐趴在薛纱纱怀里诉苦。
想到自己打从薛小狐四岁叛逆期开始就不断开导他尾巴的问题,他却一直不接受,薛纱纱无奈了:“你是不是又想让娘教你藏尾巴和耳朵?”
薛小狐一听这话,连忙道:“是啊是啊!娘我还要改名字,你们不许叫我小狐!”
薛纱纱无语道:“那我叫你什么?干脆把狐字分开,叫你小犬?”
薛小狐又哇地一声哭出来:“我不要当狗狗……”
“那叫薛小瓜?”薛纱纱又问他。
“呜呜呜我不要当癞蛤|蟆……”薛小狐又哭哭啼啼道。
薛纱纱摸摸他的小脑袋,安慰他道:“傻孩子,放心吧,娘不会那么做的。”
薛小狐这才止住了些眼泪。
不想薛纱纱又继续道:“娘也不会给你藏尾巴耳朵,你既然出生时就带着它们,为何不能接受呢?连自己也接受不了,又如何接受这个世界呢?况且除了你那堂哥堂姐,其他人都很喜欢你呀。”
薛小狐眼巴巴听完,又哭起来。
薛纱纱头疼得厉害。
“纱纱,”阳澈忽然进来了,手里还牵着个小姑娘,“小桃回来了。”
阳澈说完,半蹲下来,先用侍女递来的手帕给小女儿凌小桃认真擦了灰扑扑的脸蛋,轻轻刮了一下凌小桃跟他同样的高挺鼻梁,又问她:“去哪儿了?”
凌小桃答:“去伯伯家了,还和堂哥堂姐练了剑。”
“真厉害。”阳澈笑着摸了摸凌小桃的小脑袋。
薛小狐在一旁看着,又哭出来:“呜呜呜……爹不喜欢我,只喜欢妹妹……”
薛纱纱听着薛小狐的哭声就头疼起来,又对阳澈身旁的凌小桃招招手:“小桃过来,你哥哥都想你了。”
薛小狐一见凌小桃要过来,立刻躲在薛纱纱身后抗议:“娘!我不要见妹妹!我不要见她!”
“薛小狐!”凌小桃一注意到薛小狐,就立即气势汹汹走过去,在薛纱纱身后拽着他,“堂哥堂姐我昨天已经教育过了,他们不会再笑话你了,你给我出来!”
“娘救我!”薛小狐又快要哭出来了。
薛纱纱却笑着给凌小桃重新扎了小辫子,又问她:“我们妹妹真乖,你是怎么教育堂哥堂姐的?”
凌小桃自豪道:“我跟堂哥堂姐说了,狐族乃是这天下最友善的族类,做人最总要的是宽厚平和,用宽容的心去包容其他善良的族类,若是从小只知排除异己,心胸狭窄,以后便难成大事,堂哥堂姐都知道他们错了,连伯母伯父都教育他们了,还说娘和爹把我教导得好。”
薛纱纱和阳澈都欣慰地点了点头。
“所以薛小狐,你出来,明天不可以不去学院,也不可以藏尾巴和耳朵,我们要大大方方去,你就是狐族的代言人,我们要给狐族正名!”
说着,凌小桃两手拔着薛小狐的胳膊,一使力就把薛小狐彻底拽了出来。
薛小狐哭哭啼啼地被自己小一岁的妹妹拉着,眼睁睁地看着薛纱纱道:“娘,救我,救我……”
“小狐,要真是男子汉,今天就跟妹妹走。”薛纱纱却只笑着道。
薛小狐憋着眼泪,看着凌小桃,似在求饶。
“哥哥别这么看我,我是不会心慈手软的,”凌小桃坚定地拉着他往门外走,“堂哥堂姐说他们等会儿要带咱们去钓鱼,快点走吧。”
薛小狐还是难过得大哭。
哭声之响亮,又让薛纱纱头疼起来。
阳澈无奈,只好走到薛小狐面前,又蹲身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想办法让他安静:“别哭了,你若是今天能钓上来鱼,晚上我让你和你娘睡如何?”
薛小狐一听这话,迅速止住眼泪,瞪着那双和薛纱纱极为相似的圆眼看着阳澈,问:“真的吗?”
阳澈点头。
薛小狐又激动道:“那我要和娘天天睡!”
“不行。”阳澈黑着脸迅速拒绝。
薛小狐又开始放声大哭。
阳澈被他响亮的哭声“折服”,终于也忍不住烦躁起来。
“不许哭了,”薛纱纱却突然起身走到薛小狐面前,严肃道,“薛小狐,我们谈谈,你告诉我,到底如何才能不哭?”
薛小狐被薛纱纱这严厉的样子吓到了,攥紧凌小桃的衣袖,紧张地说:“我要把尾巴和耳朵都藏了……”
“若是你不想认我做娘,你就去把它们藏了,”薛纱纱严肃道,“你娘也有尾巴,你看不起自己的尾巴,是不是也看不起你娘的尾巴?”
薛小狐松怂了,连连摇头。
“还有呢?”薛纱纱又问他,“还想要什么?”
“要、要和娘一起睡……”薛小狐声音更小了。
“嗯,可以,”薛纱纱道,“但前提是,你不许嫌弃狐族身份,你娘也是狐族,你嫌弃你自己,嫌弃狐族,就是嫌弃你娘我。”
薛小狐不说话了。
“能做到的话,今晚娘就和你睡。”薛纱纱又道。
“好!”听到这句话,薛小狐精神振奋。
阳澈却道:“不……”
可惜他刚说一个字,剩下的话就被薛纱纱飞来的一个眼神给挡回去了。
“还有吗?”薛纱纱又问。
薛小狐摇摇头。
“那到娘问你了,”薛纱纱看着薛小狐,“你最近是不是偷吃膳房点心了?”
薛小狐立刻紧张起来。
薛纱纱看着他圆圆的肚皮和嘴角上挂着的点心渣,又严肃道:“你想吃点心告诉娘,告诉爹,怎样都行,就是不能偷,偷是好孩子该做的事吗?”
薛小狐委屈了:“娘,不是的……”
“那你说,前几日点心你吃太多,我都说了这几日不让你吃了,你又是从何处吃的点心?”
薛小狐眼泪又下来,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又可怜巴巴望向阳澈。
阳澈忙道:“做没做,都要诚实地回答你娘的问题。”
薛小狐默默流泪,说不出话。
薛纱纱只好又问凌小桃:“小桃,你告诉我,你们偷吃点心了吗?”
凌小桃也支支吾吾。
“为什么不说话,到底怎么回事?”薛纱纱有点生气。
两人都低着头说不出话来,又听薛纱纱严肃质问,薛小狐招不住,这才道:“是,一个神秘的爷爷……”
“神秘的爷爷?”
薛纱纱还没想到是谁,她就感觉门外有个人进来了。
她和阳澈一起往门外一看,才看到进来的是凌懈尘,手里还提着包点心。
“爷爷!”薛小狐一见凌懈尘,就像见了救星,连忙扑过去抱住他的腿,“爷爷娘又凶我呜呜呜……”
薛纱纱:……
阳澈拍拍她的肩无奈道:“这是他的惯招儿。”
凌懈尘摸摸薛小狐的脑袋,抱了抱他,又把他放下来道:“易驰,说话便说话,哭便哭,只能挑其一,我说过了。”
薛小狐听到凌懈尘的话,立刻就不哭了。
凌懈尘又去抱了凌小桃一阵,听薛小狐不说话,才放下凌小桃,又转身半蹲下来问他:“怎么了?”
薛小狐使劲儿吸了几下鼻涕,这才道:“娘说我偷吃点心。”
“嗯?”凌懈尘看向薛纱纱。
薛纱纱一看凌懈尘手上提的点心包就明白了,一时不知道怎么说,看向阳澈。
阳澈随即开口:“爹,您也太惯着他了,小小年纪吃这么多点心,肚子都圆成那样了,再吃就……”
凌懈尘却打断他:“你小时候吃得比他还多。”
阳澈:……
薛小狐听完这个,立刻理直气壮起来,还给阳澈撅了撅嘴。
阳澈有点憋屈。
“易驰,昨日我叫你背的书,会背了吗?”凌懈尘又半蹲下来,仔细摸着检查了一下薛小狐脑袋上白茸茸的三角小立耳,问。
薛小狐诚惶诚恐点头,摇着小尾巴:“会了会了。”
“孺子可教,”凌懈尘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想不想去静思院玩?”
薛小狐睁大双眼。
“张爷爷给你们做了桂花糕,还有桃木剑,”凌懈尘说完,又看向凌小桃,“清衡也来。”
“要去!我想去!”薛小狐马上点头,高高兴兴地拉上凌懈尘的手。
凌小桃却犹豫了一阵,道:“爷爷我跟堂哥他们说好今天去钓鱼。”
“那钓完来,”凌懈尘说完,又看着薛小狐,“你不去跟清衡钓鱼?”
薛小狐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要跟爷爷和张爷爷钓!”
“那好,”凌懈尘笑了,“正好,我也许久未钓过了。”
他说着,把一大包点心给了薛小狐,又顺手掏出一块精巧的炼气符给凌小桃,又抱了她一阵,这才又走过来,对阳澈和薛纱纱低声道:“易驰生来就跟旁人不同,你们对他教育,可以宽松点。”
薛纱纱:……她还不够宽松?
阳澈看着薛小狐边吃点心边洋洋得意给他做鬼脸的模样,生气也只能憋着。
凌懈尘又道:“这孩子敏感脆弱,要多加善待,你们到底不成熟,这几日,我来带他。”
薛纱纱一听,倒是有点舍不得:“可是……”
“行,那您管几日吧,管烦了再送回来。”阳澈却打断她。
薛纱纱看着阳澈,满脸不解。
阳澈笑着朝她摇摇头。
薛纱纱便没有再说什么。
“易驰,跟我走吧。”凌懈尘又转过身去,给薛小狐擦了嘴巴上的糕点渣,系好糕点绳子,领着薛小狐,又嘱咐凌小桃几句,这才跟薛纱纱和阳澈道别,离开了。
“爹,娘,那我也先去找堂哥堂姐啦!”凌小桃说完,也要蹦蹦跳跳离开了。
“回来记得找娘给你洗澡。”薛纱纱来不及嘱咐她。
凌小桃连答应都没答应她一声,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等凌小桃离开后,薛纱纱满脸担心。
阳澈坐在床边看着她:“怎么了?”
薛纱纱摇摇头。
“过来,纱纱。”阳澈朝她勾了勾手。
薛纱纱闷闷不乐地走过去,坐在阳澈怀里。
“不高兴?”阳澈问。
“小狐去爹那里会不会……”
“不会,”阳澈道,“我爹照顾人有一套,我又不是没试过。”
薛纱纱没再说什么。
“怎么了?”阳澈又问她。
薛纱纱把脸埋在他怀里,好一会儿才丧丧地叹气道:“他们成人起码还要十年吧,我好累啊夫君,怎么办我怕我撑不过去……”
“没事,”阳澈安慰她,“慢慢来。”
“我不想生第三个了,”薛纱纱忽然情绪崩溃,坐直身子趴在他肩上哭,“有一个小狐我就快累死了……夫君你不是想要三个吗,我可能……”
阳澈突然笑着拍拍她的背:“纱纱,咱们家不是已经有第三个了吗?”
“哪儿?不就两个?”薛纱纱擦擦泪不解。
“你不就是第三个?”阳澈搂着她顺势躺下来,“小狐其实都懂,只是爱闹,小桃更懂事,当然最懂事的还是我们纱纱……”
薛纱纱抱着他哭起来:“夫君……”
“我看我爹喜欢小狐喜欢得紧,其实不用担心,”阳澈道,“小狐很听他的话。”
“嗯……”薛纱纱小声道。
“那狐崽子终于走了,”阳澈又松口气,搂着薛纱纱,摸着她的小尾巴,“一只小狐狸走了,还有另一只小狐狸,薛纱纱,想想其实我才是最累的。”
薛纱纱抬头看着他。
阳澈吻了吻她的唇:“所以你今晚做个乖孩子,让为夫好好疼疼,给为夫解解乏如何?”
薛纱纱怕了:“今晚正常睡就好……”
“不行,”阳澈抱她更紧了,“你不是说过我才是你心里第一位的吗,薛小狐霸占过你多少次了?他今天好不容易跟我爹走了,你知道这机会有多难得吗……”
“可是夫君……”薛纱纱哼哼唧唧说不出来。
阳澈吻着她的额头,又低声道:“要是今晚不行,不如现在吧。”
“等、等会儿……”薛纱纱还没说完,阳澈已经抱着她的脑袋再次深吻下去,而不知不觉地,她也沉沦在他的吻中,接受着他的吻。
其实,虽然养小崽子虽然麻烦,但有个家的感觉,真的,好幸福啊。
她突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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