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准时起床祈祷。按照邪神教的规矩,每天晚上临睡前都要向邪神大人默默祷告,每隔一天的早上四点半则要与邪神大人一同迎接新的一天。躺在地板上,胸口插着长矛冥想。这就是一个邪神教教徒的例行仪式,要是有祭品的话邪神大人会更高兴的。
半个小时的放空后,缓缓睁开眼睛,跪坐在阁楼地板上默诵经文。抬起头,入眼的便是小岛的粉橘色的霞光和黛蓝色调的汪洋。一个多月来一向如此。我在艾斯家已经借住一个多月了。起初看到他跟教会的大家一样也是合家团圆,像是什么哄小孩的童话故事里“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这样的结尾,本想着背着镰刀离开,反正哪里也没有本大爷的容身之所,留下还不如继续流浪。
教会捡到的战地孤儿,连父母是谁都不清楚的孤儿。
战争退离川之国的那一天,教会成了我的家。
后来为了传教加入了晓组织,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群魔乱舞。不过这些妖魔鬼怪,本大爷喜欢。那大概是教会被血洗后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有种回到家的感觉。再后来,晓组织全灭,一个不留,就像当年的教会一样,除了我。伪善者们宣扬着邪不压正,但又有几个曾经试着去理解为什么邪神教要如此,晓组织要如此。邪神大人说过事出必有因,没有人会毫无原因地落得现在的下场,而邪神教就是为了以邪神大人的名义用痛苦来引导世人。
当年盛怒之中,以□□义惩戒了几乎整个汤隐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血债血偿。整个川之国,不管跟汤隐忖有没有瓜葛,本大爷都讨厌。当付出的代价大于收获时,体会过痛苦才会知晓自身的愚昧,世界才得以发展。现今的不死之身却早在全灭前无能为力,真是讽刺。鬼鲛所说的被抛弃,本大爷才不在乎这些呢,只要我还能信仰祂就足够了。
这就是我生命的全部,若敢露出不屑的神色,全都用生命去忏悔吧。
百无聊赖地趴在阁楼的窗边,时不时摆弄着百叶窗的拉绳,已经习惯了早起后的寂静时光。整栋房子里应该现在只有我醒着。然后是艾斯妈妈,她一向6点左右才会起,跟我不祈祷的时候差不多,并且都要去花园里看看扶桑花和蔷薇,把手搭在额前眺望朝阳。再之后是艾斯,没人叫他能睡上一个上午,听说以前喊他起床是艾斯妈妈的活,但现在成了我。按他的说法是艾斯妈妈会很温柔的把他拍醒,然而我是直接掀被子,再不行踹一脚。听他半醒不醒的嘟囔本大爷表示很烦,好心叫他起床这么不领情,于是赌气一般每天都自告奋勇地去阁楼这下方的小房间让他一大早就不顺心。看他一脸毛躁样,就觉得心情大好。
小角都说的没错,本大爷恶劣死了。
于是前天早上艾斯一睁眼看到是三月镰的惊悚表情够我嘲笑他一天。
一般艾斯被我烦起来之后,就去拿罗杰撒气。因为那个时候整个小屋里还在睡的只有他。前天艾斯气炸了,揍了我一拳之后依然怒气未消,他猛地甩开罗杰和艾斯妈妈的房门,从洗衣间边上的筐里拣出他老爸的臭袜子然后一下子全糊在还在睡梦中的罗杰脸上。下一秒他一边哀嚎一边从床上弹起来,嘴里还叼着一只袜子。
然后我们(包括艾斯妈妈)笑疯了,我笑得差点把麦片喷出来。
说来也奇怪,跟这群人混在一起不会有隔阂感,不会有跟教会朋友以及他们的家人相见时那种搭不上话的尴尬。也许是这里的人大多是无亲无故的人所以感觉比较自在?跟一群处境相仿的人相处时,总会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
本大爷就是那种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那种。
真的恶劣死了。
总会觉得不过不管是艾斯家也好,白胡子海贼团也好,还是文森特,科林,罗德,还是疯老头西尔尔克,杂货店店主,市长一家,连同角都,迪达拉还有鬼鲛,又是一派群魔乱舞。不过这群妖魔鬼怪,本大爷喜欢。
好不容易对着镜子抹上发胶,要保持这么炫酷的发型真的不容易,每天早上要在镜子前折腾大半天,有够麻烦。不过本大爷乐意。洗漱完毕,双手枕在脑后在一楼的客厅里晃荡,然后瞥见留着波浪长发的艾斯妈妈穿着白色连衣裙下了楼梯,冲我微微一笑。
“艾斯妈妈早安——”
“早安,飞段。”
艾斯妈妈很温柔,这么温柔的人很难让人对她生气。当我意识到在她面前我那暴躁的脾气不自觉的开始收敛后,似乎理解了为什么艾斯和罗杰就算闹矛盾也会在她面前分分钟消气,然后低头认错。就算认错之后两边还在悄悄怄气。
一脚踹醒艾斯,在他的抱怨声中吃下早餐然后催促他赶紧清醒起来去海上巡逻。世道太平了,很多职业感觉都徒有虚名。比如说忍者。按照六道老头子的宣扬,怕不是整个忍者行业都要转变成慈善组织,这算什么啊真是的。昨天跟艾斯抱怨起这个事来着,然后问他你们海贼是不是也放弃在海面上打劫做起小生意了,他瞪我一眼,反驳说追逐自由的才算是真正的海贼,就算不抢劫。
“以欺压平民百姓为乐的海贼,与天龙人那群人渣有什么区别。”他咽下嘴里的肉,“在海面上追逐浪漫与自由的勇者才是海贼,没有与大海相称的气度最好还是别以‘海贼’自称。”
有听没有懂。
算了,这么复杂的事情不想去思考。
早上站在码头边,吹风,双手举高感受扑面而来的咸腥海风,艾斯在应该还在信箱边发呆。他说是在等来自他兄弟的信,那个死去十七年的萨博。据说,艾斯找了他五年都没有找到。我跟他说,既然这样也许他根本不想理你,也有可能根本就忘了有你这么一号人,不然不可能看不见隔三差五就出现在各大报纸版面的寻人启事。再或者是他根本不看报纸。
“喂喂,再这么等下去根本等不来啊。”
“一定会来的。我敢肯定。”
“嘁,真是死脑筋。”
十七年的话,连印象都模糊不堪了吧,就算是还记得也看到了寻人启事,也说不准一定就会回信。十七年能改变的太多了。
还在走神,忽然感应到海风变了,挟卷着浓重的压迫感。警觉地转身,循着直觉望去,只见码头另一边一个身形高大的老人手持大刀,正与站在海面上握紧太刀的人对峙。
……不是吧,鬼鲛那家伙真的去找白胡子老头比试了。
我对没有祭品献给邪神大人的打斗毫无兴趣,倒是鬼鲛自从那天艾斯跟罗杰在海港大打出手时,一脸淡然旁观的白胡子老头较上了劲。看鬼鲛那样儿,大概是他觉得被人瞧不起了。在我看来,不管是角都还是白胡子老头,这些老人家对后辈都是一个态度。时不时摆摆老前辈架子指点后人的态度。本大爷都习惯了。
不远处,只见鬼鲛使用水遁,数十米高,遮天蔽日的水龙投下一片阴影,直冲老人家而去。老人家单手持大刀直冲迎面而来的龙头,弯腰弓背,目光骤然凌厉的一瞬间挥刀,蜿蜒的巨龙霎时间碎成了晶莹的几大段跌在水面,破碎成千万片。
……哦,我的邪神大人。
这就是文森特所说,“足以倾覆整片大海”的“世界最强”吗?这么轻易地破开“无尾尾兽”的水遁,简直就是……
怪物的吧。
鬼鲛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在愣神的一瞬间,就被破空而来的刀背一下子揍入了大海。而老人家依然站在原地,连手中的酒瓶都没放下。艾斯遛达着从身后的拐角走来,望望他老爹,看看还没停下翻腾的海水,问我发生了什么。于是我缓过神,十分高兴地告诉他鬼鲛挨揍了。
本大爷看他不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嘿,揍得好!白胡子老头!
今天是本大爷第一次巡逻。说实在的,西装根本穿不习惯,但是看见艾斯外面套着西装外套,里面光着膀子,依旧穿着他不知道穿了几年的黑色短裤和黑色短靴,我也就开始随意了,白色衬衫领口扣子大敞开,把领带揪下来,邪神教的饰物翻出来,袖子一直卷到肩膀。就跟科林笑的一样,我们这么穿发制服的意义何在。我白他一眼,试图提醒他注意一下他外面套的那件看着就热的深色披风,这么一罩制服的意义也究竟何在?
一上午很无聊,什么有意思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连科林说的海王类都没有出现。直到下午,我也一直盯着海面,企图什么时候冒出来一条张牙舞爪吐着长长獠牙的大鱼,那样本大爷就能把它献给邪神大人,让祂开心了。
邪神大人会喜欢的吧?应该会喜欢从来没有见过,长相奇异,并且据说很好吃的海怪吧?
“嘿,飞段,你有没有听说过罗杰和海王类的故事?”
“没,那是什么鬼啊?”
“大概是两年前吧……港口突然出现一只要吞下入港船只的海王类,码头管理员罗杰上去就揍了那大鱼一拳,然后气急败坏跟它大吵一架,原因是那条船上有捎给他的金枪鱼……哈哈哈,没想到他能跟海王类对话!”
“耶?真的假的?”
“白胡子说,这种在过去被称为‘聆听万物之声’。真的是很神奇呐……”
“那艾斯会不会?父子的话应该有可能的吧?”
“……艾斯?”科林抬了抬墨镜,“他应该也会吧,上次看他跟一只长着鸟嘴的吵得很凶……当时是那只闻见烤肉的味道而来的……在这种事上艾斯是绝对不会让步的。”
“海王类说话是什么声音啊?”
“……不知道呢。”科林把小船调头,驶向海湾,“除了他们,其他人都听不见呢。甚至包括白胡子……好了,咱们回港后马上会有人会来接班——”
科林的声音戛然而止。
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只见他盯着一只正驶离码头的大船发呆,掌着舵的双手僵直。
“……阿……”
“……啊?”
“……阿、阿伊……”
“……喂,你还好——”还没说完的语句被嘶哑的呐喊声淹没,科林一个箭步冲到船舷边,冲着渐渐远去的船只咆哮:“阿——伊——莎——!”墨镜摔在了甲板上,幽蓝的眼睛里满是悲伤和……
太复杂了,本大爷看不懂。
“阿——伊——莎——!!!”
叫喊声很快就被海风吹散,听上去飘渺无比。小船在接近码头,大船则在远去。科林咒骂一声,回到舵前猛地一搬,小船也跟着旋转了起来,一个没坐稳差点从船舷被甩下海。
“喂!你个混蛋干什么啊!”
他没有吱声。
“真是的!究竟在搞什么啊!这么突然就——”待我不满地凑到他面前,他斗篷的领口湿透了。他在哭。小船虽然更加轻便,但是船帆小,可利用的风力远远不够追赶。这样下去,也就最多保持一个速度吧。扭头看向船帆之际,只听突兀的落水声,再回过头来时科林已经脱下了披风和鞋子跳入了水中。
“……喂!喂!”
他一头扎入水中,用力破开傍晚涨潮时分的浪花,挣扎着游向快要被夕阳吞没的船只。前进,被推回,前进,被推回。科林的脑袋在海面上一起一落,微卷的乱发挂满水珠贴在脸颊上。
啧,狼狈死了。
在一声近乎绝望的呐喊声中,本大爷坐不住了。嘁,怎么这等麻烦事就叫本大爷碰上了呢?!将查克拉凝聚在脚底,扛起镰刀踩着水波在海面上飞跃,路过那个笨蛋的时候极其不耐烦地丢下一句“老实回船上待着”,他那惊讶的表情更使人烦躁。
本大爷真的最讨厌这种破事了!
就算是晓组织里最慢的速度也比大多数忍者要快,帆船的速度哪里比得上忍者的脚力。在那船上的人惊恐的呼喊声中甩起三月镰,刀锋牢牢嵌入船尾的围栏,反手抓住镰刀杆上的绳子一跃而起,一个空翻轻轻落在围栏上,一把拔起镰刀,难以压抑暴躁的情绪对手持刀枪的船员们大吼:“喂!这里哪个叫阿伊莎?!”
几个水手闻言立马将右边船舷上的小女孩围起来,戒备地盯着本大爷,手/枪上膛军刀高举。
……烦死了,真的。
翻身越过人群,一把扛起惊魂未定的小丫头跳下海:“跟本大爷走一趟!再不来有个呆瓜要把声带喊断了!”
回到码头上,艾斯和罗德早已在那里等候,被从水里捞上来的科林坐在绳栓上望着,在见到被放下的小丫头后,眼泪从眼角滚落,颤颤巍巍地说出一个词:“……姐……”
声音带着大海的苦涩味。
然后小丫头也哭了,哭得声嘶力竭。
阿伊莎,科林的姐姐。在他小时候被天龙人抓去做了奴隶。晚上在酒馆里,科林一边给自己灌酒一边嘟囔道。
“……可恶!”他低着脑袋,发抖的右手抓着前额的碎发,嗓子里似乎塞了一团棉花,“……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跟那个时候一个样啊!”
“……怎么会……一点都没有变啊!”
深夜回艾斯家的路上,我问他科林的话是什么意思。艾斯没有看我,反而抬头看了看夜空,沉寂长到我都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他才喃喃道:“……他说的‘没有变’,也就是在被带去玛丽乔亚后没几天,阿伊莎的时间就停止了。”
“支撑科林加入革命军的信念,其实早就在很久以前就变得不复存在了。甚至连对方依旧还活着的期望,到今天为止,也不复存在了。”
第二天早上,阿伊莎与商船告别,在这个小酒馆找了份差事。当天中午,很久未露面的市长突然来到酒馆找到科林和阿伊莎,在他们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眼泪滴答在木质地板上,沿着缝隙渗入,含糊不清地抽噎道“生而为杀人凶手的同伙,惭愧不已”。
闻言,阿伊莎掩面而泣。
出乎意料的是,她最终选择原谅了这个“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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