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年捏紧了负于背后的手, 捏到指节微微泛白, 发出轻轻的“咯咯”响。
虽然无法凭着那笑意完全确定, 但他心里已经有个数。
可若尹陆离真的是, 为什么?为什么回来之后还要选择隐瞒?欺骗?为什么可以狠得下心?
眼见一贯疏冷的沈延年眼中突然涌现无法遮掩的怒意,小弟子心中难免生怯。他担惊受怕地问:“沈、沈仙长,任务已经完成, 我可以走了吗?”
沈延年一改眼神,重现疏冷、生人勿近的感觉, 给了一颗晶石并淡淡回道:“有劳了, 回去吧。”
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正在阅书的尹陆离抬头看去, 发现沈延年冷着脸走了进来。一想到今日面壁时自己的小动作挺多的,而刚才沈延年又把那小弟子叫了去, 他难免觉得是小弟子向沈延年告了状。“小师叔, 怎么了?”
“你面壁的时候不够认真,毫无诚意可言。接下来五日你接着在这里闭门思过,不准与书院中的女学子见面。”一想到他们将自己与卿玉联想在一起, 沈延年不由生出一种恶寒之意。【晋氵工独发, 拒绝转载】
尹陆离当场不乐意了:“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我接近谭春华不过是想要藏书阁庚子号的门禁咒。”
沈延年道:“我会联络谭知章,让他将门禁咒尽快送于你手中。所以这五日,你便待在房内,让女学子安心结业。”
得知五日都无法与同好一道嗑cp的尹陆离欲哭无泪。“那我认真闭门思过五天,小师叔要言出必行,一定不得再阻拦我的行动。”
“是你有错在先, 我只是尽师叔之职,更正你犯下的错误。”
尹陆离:“……”难道自己是cp粉的事情已经败露了?否则小师叔怎么会这么生气?“好吧。”他理不直气也不壮地道。
另一边,谭春华和洛楹楹因被收了本子,心里本就极其难受。结果连着两日她们都没看到尹陆离跟在沈延年身后,心里更加郁闷了。粮仓被毁,产粮的神仙也不见了,她们几乎把其他同学身上还幸免于难的小故事读烂了,没有精神食粮补给的少女们心里委实难受。
晏以写得虽好,但是产得太慢了!
谭春华拉住一个与尹陆离住同一寝院的男学子问:“喂,知不知道尹仙长去哪儿了?自从那日晌午事发,我已经两天半未见到他了。”
学子淡淡道:“似乎被沈仙长关在东厢房面壁了,东厢房还被下了结界,中午那会儿我透过窗子还看到尹仙长正闲得到处走呢。”
谭春华听了,转头对身边的孟峡一顿揍:“狗东西!要不是那日你这手和嘴巴犯贱,我的本子就不会被收!尹仙长也不会被罚去闭门思过了!”
孟峡前几日才被一群女学子群起而攻之,现在人在桌边坐,锅从天上来,心里着实委屈:“为何又怪我!尹仙长被沈仙长罚面壁,与我有何干系?”
谭春华捏着绣花拳头死命捶打:“两人住一道,笔记一比较马上就认出来了,你说还与你没干系!”
“大小姐饶命啊,我真的错了!”
女弟子们怨声载道,却也不敢公然去找沈延年要求将尹陆离放出来。她们只能把火气洒在孟峡身上。只要她们一想起两本“绝世孤本”已毁于一旦,孟峡必然要挨一顿胖揍。
东厢房内,尹陆离虽然被罚面壁,却因为周边没人看管还算自在。他觉得没趣了便写些延玉同人,写腻了再看看从藏书阁借来的“灵藤”相关书籍,或者对着沈延年的结界搞一搞破坏。
但这只是前两天的情况,到了第三天,尹陆离终于明白为什么狗在家里关久了会拆家了。没接触到新的事物便没了写文灵感,藏书阁借来的书他也翻完了,根本没找到与灵藤族关联密切的内容,他现在也想拆家!
他本想跑进系统的实体空间去解解闷,可系统检测到他的动机不纯,居然不让他进。
所以等沈延年归来,推门而入时,尹陆离已把整个东厢房弄得款七八糟。
房内废纸撒了一地,书架上的书也堆满了一整张桌面,且正尹陆离正用他乾坤袋内可用的道具烹制小食吃。
当然,因为道具不当,现在做出来的东西纵使扔给一条狗,狗都嫌弃味道差。
沈延年无奈地叹了口气,挥手撤掉了结界,道:“你去院子里散散心,但仅限于院子。”
尹陆离马上放下手头的东西跑出去了,出门的第一件事便是用力吸一大口气。
自由的空气竟是如此香甜!
沈延年看少年在院子里“撒欢儿”玩闹,默默为其收拾着“烂摊子”,很快把书桌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尹陆离转了两圈,忽然看到自己的小徒孙正蹲在西厢房的墙边,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走过去在小徒孙身边微微曲身,问:“我与你师父认识,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徒孙抬眼一看,软软糯糯地道:“我原名叫楚薏,被端木院长捡来书院学书。后来师父把我收入门中,教我各种学识,并为我改了姓名,唤楚芍。”
自入了开光境后,尹陆离的眼力便好了很多。楚芍根骨绝佳,天性聪慧,卿玉确实收了个极好的弟子。
“那你在看什么?”尹陆离蹲下身子。
楚芍手中拿着一根小木棍,指了指墙壁上的毛虫。“这个。”
尹陆离顺着木棍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确实有一条跟墙壁颜色极其相近的白毛虫趴在上面。这种虫子喜欢吃一些植物的嫩芽,这些植物大多都是一些野草,所以它算益虫。而且白毛虫变态化蝶之后会一改其寡淡的颜色,会变得十分斑斓鲜亮。以前还在楚家的时候,他也样过这种白毛虫,专门为百草园除不必要的野草。
“这是一种……”
然而还未等尹陆离说完话,楚芍就拿着小木棍把白毛虫戳死了。白毛虫翠绿色的血浆迅速包裹了小木棍的头部,身子也慢慢地瘪了下去。
“你杀它做什么?这是一条好虫子。”尹陆离百思不得其解。
楚芍怯生生地抬眼看向神色严峻的人,小声回道:“可是我怕。”
“它并没有伤害你啊,它只是想找个地方避难,免得被天上的鸟儿发现。”尹陆离解释道。
“但是我怕它会伤害我,伤害到我师父。”
尹陆离有些哭笑不得。这虫子爬人身上确实会让皮肤有些发痒,但对人身而言只是一种无关紧要的疼痛,更何况以卿玉现在的修为,任何污秽之物都近不了他的身,怎会被这种虫子伤到。然而楚芍却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威胁,直接把白毛虫杀了。
他无奈地叹气,深知才八岁的孩子根本不会知晓这道理。他极有耐心地告诫道:“今日算是错杀,但是你以后决不能再杀这种虫子,知晓了吗?它是一种好虫子,你师父的百草园里还专门样过这种虫子呢。”
楚芍乖巧地点头:“我知晓了。”说着,他又把虫子重新挑了起来。
“你做什么?”
楚芍走到蓝花楹树下,说:“好虫子需要入土为安,我想把虫子埋了。”
尹陆离笑了笑,跟着孩子走到树下。两人一道挖坑,把枉死的虫子埋起来。
“虫子啊虫子,我知道错了,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了。”楚芍蹲在树边,合十双手对自己的罪行忏悔着。
“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尹陆离揉了揉楚芍的脑袋,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一包用纸包着的香桃果干,“给你的,不要一次性吃完,否则会牙疼。”
“师父?”一声突兀的叫声自背后传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欣喜几分疑虑。
尹陆离听到熟悉的声音后身形微怔,用力地咽了口口水。
站在东厢房门口看了两人许久的沈延年突然听到卿玉如此叫出口,身子也不由地往前迈了两步。
尹陆离回头,看着背后不知何时到来的卿玉,佯装疑惑道:“嗯?祁山君在叫谁?”
刚看到白衣少年抬手揉自家徒儿脑袋的背影,卿玉想起了自己和师父刚刚离开陀罗魔域时的情形,那时,师父也是这般抚慰他的。他的师父,是这世上对他最为温柔、同样也是最为严厉的人。
但是白衣少年将头转过来之后,他才发觉这是一张陌生的脸,这陌生的脸打破了他所有的念想。得知自己出了这般糗,卿玉无奈地笑了笑:“抱歉,我认错人了。”
尹陆离在心里呼出一口气。还好卿玉未认出来。但是,他真的很想念这一声“师父”,因此纵使他面上带着笑,内心却无比酸涩的。
为了自己的安全,也为了其他人的安全,他只能忍受这种相见却不能相认的苦楚。
“尹陆离,玩够了便回来。”沈延年在前廊唤道。
尹陆离应了一声:“知道了,小师叔。”他赶紧离开蓝花楹树下,生怕自己一时把持不住对卿玉说上些什么。
楚芍走到师父身边,见师父的眼睛有些红红的,便问:“师父,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了?”他把尹陆离给的桃干让给师父,“这是刚才那位哥哥给我的,闻着可香,芍儿把它让给师父吃吧。”
卿玉揉了揉楚芍的脑袋,温声道:“你自己吃吧。”
楚芍嘟囔道:“可是师父从不允许我吃别人给的东西。”
卿玉摇摇头:“这回许你吃,因为你知错就改的奖励。”
见尹陆离“蹦蹦跳跳”地跑进厢房,沈延年关上了房门,合门之前还特意留意了正往这儿看的卿玉。
为了让自己迅速平静心绪,尹陆离在心里不断地调解着自己:正事要紧,被忘了原来的楚将离是因什么而死。只要让卿玉与沈延年和好如初,他就可以常去灵药宗走动,届时用另一种身份与卿玉保持联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再者,他还要在这儿待上二十几日,实在想念卿玉可以透过窗户偷偷看看,或者借着靠近楚芍的机会与卿玉攀谈。一时把持不住透露自己的身份,他完全死不起。
“哎,小师叔你把桌子收拾干净了?”他佯装欢快地问,“我本想着自己收拾。”
沈延年刚要应声作答,但是身子却突然许软了一下,眼前一阵白一阵黑。
尹陆离上前赶忙把有些踉跄的人扶住,问道:“怎么了?”
沈延年用力甩了甩脑袋,用掌托轻轻按照右额角的黑色图腾,觉得皮肤传来难忍的刺痛。“不清楚,只是眼前发黑,全身虚软。”
尹陆离为其把了脉,并未觉得哪儿出了问题。“出现多久了?我怎么没碰见过?”
沈延年轻轻拂开他的手,凭一己之力站定:“已有九年,只不过偶尔发作,片刻便好。今日突然支撑不了身子,是头一次,以往只要稍稍闭眼就能缓过去。”
身子没问题,莫不是体内的灵藤种出现了问题?这种子的问题怎么愈发多了?偏的谭春华还不肯给门禁咒,他现在只想赶紧找到灵藤族相关,好好了解这种植物究竟会搞些什么事情。他腹诽道。
“今明两晚我可能会藤化,因为以往白日有过这种感觉后,第二日我变会出现记忆空缺,我想应当是藤化了。”沈延年道,“所以我可能需要你寸步不离地守着,这儿不是华音阁。”
尹陆离点了点头。“那你写道结界符与我,否则你一旦藤化,原先的结界可能会撤下。”
沈延年浴手焚香,凝下心神写下一道结界符。“明日你不用再闭门思过,但是往先的错事绝对不可再犯,否则我定不饶你。”
沈延年的自我感觉并未出错,果然,这晚亥时刚至,方方从浴间沐浴人突然踉跄了身子。
尹陆离见状,赶紧将人扶至榻上,待看着漆黑的图腾自沈延年的额角扩散,锐利的藤蔓众星拱月似的把人簇拥在花蕊的位置,他点燃了结界符,保证万无一失之后才离开。
屋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雨声透过结界,与学子们奏响的器乐声一道传入尹陆离耳中。
趁着寝钟还未敲响,尹陆离抓紧时间沐浴身子。然而洗到一半,他才发现自己忘记拿衣服了。
待洗完身子,确保沈延年还在榻间保持着意识全无的状态后,他才从浴间蹑手蹑脚地出来。
这一会儿,时辰已经接近亥时四刻,因为楼上的孟峡又开始弹奏空山鸟语了。
他光着身子在衣柜里一通乱抓,并时不时回头留意沈延年。拿起衣服走到屏风之后,他如释重负,准备伴随着即将响起的入寝钟声入睡。
今晚孟峡还是漏弹了一个音。
尹陆离虽然不是很待见他,但也不能日日受弹漏了音的曲子摧残,所以他打算明日找个机会将正确的谱子交于孟峡。
“噹”的一声,入寝钟声响起。
尹陆离才穿上上衣,连盘扣都未来得及扣上。
寝钟响过后的寝院十分静谧,他只能听到屋外淅淅沥沥的春雨声。然而突然间,静谧的房间内却传来木头相互摩擦的声音。
这摩擦声正是来自眼前用以遮挡两张床榻的屏风。
随着屏风被渐渐拉开,尹陆离看到坐于榻上、披着如雪银发的沈延年正用漆黑空洞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尹陆离当即拉来裤子盖住大腿。
漆黑的藤蔓极速蔓延到他脚边,率先缠住了他的脚踝。他一脸错愕,心想着这藤蔓今晚又想如何调皮捣蛋,却不想藤蔓将他横抱而起,最后将他送到了沈延年怀中。
本用来遮挡的裤子“哗啦”一声从光滑的皮肤上滑落。
作者有话要说:别问,问就是灵藤还是个宝宝,宝宝养分不足了,需要喝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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