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将离一愣,瞬时起身看向沈寿的面孔,却在无意间对上了他令人无所适从的眼睛。
沈寿的双眸是内勾外翘的凤眸,瞳色带着些浅灰,给人以寡淡如水,冷漠似冰的感觉。若是常人发现自己正被陌生人以极其近的距离贴着,必定会所波澜,但他此时眼神就是从容的,从容到看不出任何感情。
可能这就是身为小说主角的自信。即便眼前站着的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他都可以处变不惊,因为想将之处理如同捏死一只蝼蚁般简单。
楚将离被沈寿身遭的气场压得说不出话,只轻轻地攥着绷带,如同木头人似的趴在他眼前。
“看到了对吗?”沈寿再次问道,稍带虚弱的声线就像一只无形之手,轻轻地撩动着楚将离的耳膜。
楚将离回神,立时点了点头。
但就在他点头的那一刻,沈寿隔着衣袖猛地拽住他的手,将人压在榻上,只手掐住他白皙的脖颈。
这人的眼神在此时终于起了些许波澜。可能自身的秘密被发现才能令其动容。他没说话,只是自上而下地看着楚将离的眼睛,仿佛在等楚将离自行交代。
“你身为繁海华音阁弟子,更居于名灵榜首位,最该明礼知仪。”楚将离道。
下一刻,他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又重了些。“我是去那里找蠕虫的,蠕虫磨成的粉有补血的功效,你应当知晓。谁知一到附近就闻见了你的动静。我没有,也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否则你不会如此安逸地躺在这里。”他很快把沈寿忌惮与疑惑的事情说清楚。
然而沈寿依旧没有松手:“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陀罗魔域的气息?梵藏音派你来的?”
楚将离的眼眸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
沈寿最讨厌的,一是魔藤宿主,二是陀罗魔域,而他很幸运地都沾上了边,不仅知道了沈寿也是魔藤宿主的事实,连身上陀罗魔域的气息都被察觉出来了。
其实在照顾沈寿的这些天,因为不知其何时会醒,他已经把陀罗镜放到隐蔽处去了。他没有修魔域的正统功法,事实上也没那个资格,理应身上不会残留魔域的气息才是。左思右想,他只想到了一个可能。
再加上他了解沈寿的性格,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毕竟是在女人堆里长大的,最见不得那一套。于是楚某人耷拉了眉宇,硬生生弄红了自己的眼睛,开始插科打诨:
“早知道你会这样对救了你的人,我就该把你扔在山洞让蠕虫啃掉你所有的经脉。你以为我想救你吗?那是因为我良心过意不去,毕竟是你从魔藤宿主手中救下了我们。”他的眼神中尽是苦楚和哀求,“我得罪了魔域,被下了毒,本就被毒折腾得死去活来,现在还要遭你的罪。”虽然沈寿的力道也不重。
“梵无心那畜生,就是见不得人好。他知道我有种植骷髅草的秘方,为了保证骷髅草只产于魔域,所以千方百计想带我回魔域,甚至尝试用男色//引诱我。”
沈寿投以质疑的目光。
色//诱?梵无心何时会用这么低俗的手段了。他不是向来心狠手辣吗?
“好在我心直体正,也早留了一手。我把种植骷髅草的法子事先交于了信得过的人,告知其如果我没回来,就将法子公之于众。”楚将离说着说着,狂飙演技,还真就挤出了一小滴的眼泪,“谁知那梵无心气不过,给我下了子母毒,不仅月月让我承受锥心蚀骨的痛,还时不时拨弄一下母虫提醒我不得把法子说出去。”情绪相当崩溃,“我太难了……”
还真是,沈寿确实见不得这样的场面,搞得好像身下的人是被自己弄哭了似的。
他假装若无其事地松开手,再次确认:“据我所知,子虫入体会留下痕迹。”
楚将离可怜兮兮地用手指抹掉眼角的泪水,说:“有的。”
沈寿知晓子虫会从哪里钻入,趁着人还躺在榻上,顺势用手指拨开了他的衣襟。左边锁骨下,确实有一块虫子入体时留下的疤痕。
“所有情况都确认了,那你是不是缺我一声道歉?”楚将离问。
沈寿很平静,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大包上品晶石以作救命的谢礼。随后将脑袋往床靠上一靠,开始闭目养神,对自己掐了楚将离脖子一事不置一词。
我缺的是晶石?楚将离在心里一本正经地问。
沈寿性子傲他是知道的,虽然在原著里,他就自己杀了佘婆婆一事向卿玉道了歉,性格从此也发生了些许转变。但现在不一样了,如果这种转变不提前,委屈的就是卿玉。
他把卿玉当块宝,总不能看着沈寿把卿玉当根草吧?
就在楚将离想着如何让引导沈寿慢慢放下他的傲性之时,卿玉端着饭食进来了。“哥哥,这些天你废寝忘食地照看沈仙长,自己都没怎么休息好,所以接下来这几天就由我和小斯小煦轮流站看吧。”
当然卿玉进来的时候,楚将离依旧躺在沈寿的腿上,与沈寿看似含情脉脉,实则“AK狂扫”。
楚将离即刻从榻上起身,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卿玉本想着他要是不走,就以骷髅草委托或者田地无人照料两件事将人从这屋子里支出去,却不想来得那么容易。“沈仙长,阿离哥说你经脉受损,这些天无法使用灵力,体内的辟谷丹也快失效了,所以我特地熬了点清粥,你多少喝一点。”
沈寿睁开眼,以极其寡淡地眼神瞄了一眼,说:“我没胃口。”他现在更担心刚才那个被叫做阿离的人会不会把自己身上有魔藤一事说出去。
种植骷髅草的秘方?骷髅草应当只有魔域才能生产,他又如何知晓的秘方?
“哥哥照顾了你五六日,就是为了快点让你好起来。你是榜上第一仙士,最该知道自己身子是多么重要。”卿玉说,“要是身体扛不住,以你现在的状况,麻烦的会是别人。”
好玉鹅,硬气!沈寿这性子真的不能惯着。
楚将离差点拍手叫好。
有这么一瞬间,卿玉觉得自己背后凉飕飕的。回头一看,什么都没发现。
但是沈寿的目光还是注意到了站在门边偷窥的某人。虽然不知楚将离面上那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笑究竟是何种意思,但他也没太在意。
“辟谷丹还有效,我现在没胃口。”他依旧淡淡地道了一句,闭上眼睛将头侧向一边。
卿玉把盘子往边上一放,说:“清粥放在这里,中午我还会端午膳过来。”
楚将离马上逃之夭夭,下一刻他就被卿玉见到在院子内的竹亭里与楚斯楚煦谈笑风生,仿佛在掩饰些什么。
一连着数日,卿玉照顾伙食,楚斯负责内服汤药,楚煦则照看洗漱起居,根本用不上楚将离来操心。但是沈寿除了会搭理楚洵以保持整洁清爽,其他都油盐不进。
每日三餐怎样进去,怎样出来,药也是一口没动。胸口被蠕虫浸染过的伤因为再次愈合了,所以沈寿干脆连外伤药都停了。
不过他们三人依旧热脸贴冷屁股似的,打算用真诚“打动”沈寿,然而沈寿依旧不为动容,只是不想有所亏欠地一次次拿出上品晶石当做答谢。
连着七八日下来,楚将离郁闷了。“这沈寿性子傲得可以啊。以前看小说还觉得这样的傲娇性子蛮得劲,怎么自己撞上的时候就这么让人火大呢?”
于是,就在卿玉坚持不懈地再一次端早膳进去的时候,楚将离拦住了他。“不用送了,有这伙食给他,还不如让阿牛多吃两顿。”阿牛是被雇来给楚将离承包的十亩地浇水的,胃口挺大。
“那沈仙长万一今天饿了呢?”卿玉问。
“你管他去死,别惯着他。”楚将离悻悻地取出系统中的虾仁蒸饺,蛋黄烧麦等香气四溢的早膳和弟弟们一起品尝,“一顿两顿饿着还能把人饿死了?”
“那药呢?”楚斯问。
“也停了,用来买药的晶石拿去买几只三花豚当烤肉吃它不香吗?”
早膳香味随着微风飘入了沈寿房间。他的辟谷丹正好在今天失效,因而闻到食物的气息,竟然难得有了胃口。他在乾坤囊中看了一眼,辟谷丹也没了,今天似乎不得不吃他们准备的饭食。
然而他等了两个时辰,连杯水都没见着。
沈寿:“……”今日怎么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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