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听得都糊涂了, 问女儿:“你要买牛作甚?”
她不是要买牛, 是这个放牛郎必然与她有什么奇怪的关系,宁樱心念电转:“娘,女儿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女儿在重病昏迷时曾看到两头牛, 它们开口与我说话,后来,病就好转了。”
什么?陆氏闻言探头朝那两头牛看了看:“……阿樱,你确定是这两头吗?”
“是,娘瞧后面那头牛, 额头上有一道白色的纹路, 女儿记得很清楚。女儿心想, 可能是神明以此托梦,故而女儿想依从神明的意思。”
宁樱能痊愈, 陆氏觉得是因菩萨保佑, 故而信了这番说辞——不然, 也没法解释女儿的举动。
“那你要如何?”
“娘且看着吧。”宁樱与母亲说完, 重新问秦恪, “多少银子你愿意卖?”
秦恪道:“都不卖。”
他父母双亡,父亲是秀才,临死前留了些钱财,他用这为数不多的钱从别人手里买来两头小牛,精心照顾。可以说,这两头牛是同他相依为命的, 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它们被宰杀吃掉?
说完,他吆喝一声,准备驱牛回去。
宁樱问:“你为何不卖?”
“我的牛不是拿来吃的,”他回头,看宁樱一眼,“你要吃牛肉,路的尽头就有一家饭馆。”
宁樱扑哧一笑。
眉眼生辉,让秦恪的心忍不住快跳了下。
“我不要吃它们,我要带它们去京都。”宁樱继而解释。
秦恪怔住,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你也舍不得,不如这样吧,你跟我回京都继续养这两头牛,我每月给你五两银子。”
他的牛再好,一头也最多值十两银子,可她竟然要给他每月五两的月钱。一个月五两,一年就是六十两。秦恪心想,就算是富人,钱也不能这么花吧?他问:“姑娘没有诳我?”
“没有,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宁樱道,“白纸黑字写下来,一年之内你只能给我养牛,不得半途离开。”
越听越奇怪,秦恪疑惑不已:“姑娘为何如此?”
“是因仙人指点……我重病初愈,梦里仙人说此牛对我身体有益,需得养在家中一年,到期之后你可带它们走。”宁樱笑一笑,“你可愿意?”
重病?
难怪看起来很瘦,肤色也是白得惊人,血色不足,秦恪忽地生出几分怜惜:“如果真的对姑娘有益,也不是不行,”转头看向陆氏,“这位夫人……”
还是要得到长辈同意吧?
陆氏听清楚了,暗道女儿既然一心以为是这神仙托梦救了她,那就顺她的意,就算猜错也比得罪仙人来得好。至于这放牛郎,既然是养这牛的,是该一并带走,不然换个人来养,万一养死了可不得了。
陆氏道:“你不用担心,我们宁家从不诳人,倒是你,能否跟我们走?你的家人可住在附近?”
一来是心疼这姑娘的身体,二来,秦恪也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可骗的,既然能赚六十两银子,反正不亏。他道:“我父亲母亲都不在人世,也无亲戚,倒是来去自如。”
这就是答应的意思,陆氏道:“徐琅,给他安排一下。”
徐琅答应。
前面马车里的韩凝之都听呆了。
宁樱竟然把两头牛给弄回京都,不止如此,还带一个放牛郎,如此荒唐的事情,陆氏还答应了?
他伸手捏一捏眉心,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毕竟宁樱生病的时候,陆氏把任何法子都使过了,而他也没有必要去反对,惹恼这母子俩对他毫无益处。
马车继续往浙州行去。
到达一家客栈时,宁樱生怕秦恪反悔,立刻就让护卫准备笔墨,写下契约。
秦恪幼时由父亲教过,还是会识文断字的,提起笔的时候,忽然有点犹豫,暗道真的要去京都吗?
宁樱见状,走到他身侧:“有何处不对?”
之前一直在马车上,如今离得近了,少女身上的清香味忽地飘入鼻尖,秦恪感觉脸庞一热,立刻就写下了名字。
宁樱嘴角翘起,把契约书收好,然后把另外一份递给他:“你去没去过京都?”
“不曾。”
京都对他来说,是个极其遥远的地方,那里藏龙卧虎,而他的志愿不过是盖一座宽敞的院子,娶个心爱的姑娘,生几个孩子,平平淡淡过一生。
没去过京都,宁樱心想,那她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又问:“你父亲去过吗?”
“不曾。”
看宁樱与一个放牛郎说话不止,韩凝之免不得有些不悦:“阿樱,你是否要歇息一会?等会去观潮还要走一段路。”
那公子是与宁樱同行的,也不知是不是宁樱的未婚夫?瞧着是男才女貌,十分般配,秦恪退到一边。
宁樱嗯了一声,走去厢房。
过得半个时辰出来,她便与母亲,还有韩凝之去罗刹海观潮。
秦恪没有去,柳县与罗刹海很近,幼时父亲与母亲便带他去过。
韩凝之熟门熟路,领着母女俩来到一座楼台上。站在三楼的地方往下看,实在是人山人海。
白练般的潮水涌上时,如万马奔腾,景象十分壮观,宁樱觉得不虚此行。
足足看了一个时辰方才回去。
傍晚,宁樱拿了五两银子去敲秦恪的门。
门开了,他身上并没有穿之前的粗布衣,而是换了一套青色的劲装,看起来格外的英挺。
宁樱微怔。
此时的放牛郎倒有几分梦里的风采。
秦恪解释:“徐大哥送给我的,说我那身装束不合适。”
说得是徐琅,宁樱心想,徐琅一向很细心,约是觉得他的装束格格不入,恐会引人注目。她笑一笑:“你这样穿不错,”把银子递给他,“是你这个月的工钱,”其实是借机再来刺探的,“你与我是第一次见面吧?”
“是。”她这种姑娘,谁见过一次都不会忘掉的。
宁樱颦眉:“嗯……你相不相信仙人托梦?”
“这……”秦恪不知怎么答。
“你可做过什么奇怪的梦?”
秦恪反问:“梦不是一向都很奇怪吗?”
宁樱噎住。
正待要再问的时候,脑中忽地又冒出连贯的画面。
她与那男子,还有一个几岁的孩子走在一片葱郁的林中,那孩子手里牵着一头浑身雪白的鹿,它头上的角长得非常的高,威武又漂亮。他们把那头白鹿放回了林子,男子道:“我已经叮嘱过他们,保护好它,不会被猛兽伤到。”
那孩子则说:“我以后每年都会来看它!”
她道:“我们一起过来。”
那头白鹿忽然回头,朝着他们摆动了一下头上的鹿角,又“呐呐”叫了几声,而后才缓缓走远。
她忽然想哭,伏在那男子怀里。
他伸手揉揉她的发髻:“飞琼一定会找到合适的伴的……就像我一样,遇到你。”
声音又温柔又深情,宁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不由前倾,握住了秦恪的手臂。
指甲刺得皮肤一阵发疼,但秦恪没有管,因为宁樱的样子很让他担心,急忙扶住问:“你怎么了?”
“你有没有一只白鹿?”她喃喃的问。
白鹿?
秦恪一头雾水,过得片刻,垂眸看一眼宁樱:“要是,要是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抓一只……”父母去世得早,他为养活自己想尽办法,柳县后面有一片山,他时常去打猎,抓到活物拿去市集卖。
好像,那山里也是有白鹿的。
她不是那个意思,宁樱道:“我没有让你去……”说着,才发现与他靠得太近,急忙推开秦恪。
“谁让你过来的?”她斥责。
秦恪:“……”
好像是她先碰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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