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看起来你们相谈甚欢啊。”

    凄风冷雨似的言语让江湾的酒疯清醒了一半。他僵硬地看着像阴差勾魂一般冷峭阴沉的寻辞走到他身边, 将一直巴着他的寻公子从他身上撕开。

    炯冷的眼眸黑白分明, 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他无端胆寒。

    他仿佛面对着一座漂浮在水中只露出尖峰的冰山。

    峭楞楞,冷瑟瑟。

    “你在试探什么?”

    江湾下意识否认。

    “他不是你能觊觎的。”

    醉酒又清醒了一半。江湾想说你误会了,但寻辞比他还快。

    “你知道他是谁了。”

    寒埃遍起。江湾后知后觉“觊觎”的意思不是说他对陆清流起了那方便的心思。

    江湾猜出了陆清流的身份。摄政王家中几代单传,他不会有一个姓寻的兄弟。而且陆清流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非龙即凤。

    能和摄政王有关系,又身份高贵的, 那么只能是皇帝了。

    他有意地和陆清流交好,希望能得到皇帝的垂睐。祝云山的才华远比他要高得多。杂学旁收, 就连虞朝历法也熟能成诵。

    但他不行。虞朝人才济济,每届科学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五十少进士,像他这个年纪, 落榜是很正常的事情。

    若和陆清流直接交好,即使他不能考上, 也可因与陆清流的关系相知有素而谋得一官半职。

    他觉得自己这样也不算有错。每个人都在讨好皇帝, 讨好皇帝也是应该的。然而寻辞的尖言冷语让他清醒过来。

    江湾确实是怀着卑劣的心思在接近陆清流。

    皇帝的眼睛是赤诚明净的。与人痛饮时,皇帝的心中没有谁尊谁卑。

    是他的心沾了污黦生了孽障。江湾羞愧不已,无地自容。

    “抱歉。”

    江湾羞红了脸, 拉起早就喝醉的祝云山匆匆离开,掩饰内心的不安。

    陆清流贴在寻辞身上,燥=热异常。他推开寻辞热乎乎的身体, 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喝……继续喝呀……”

    陆清流的手虚虚做出一个拿着酒杯的动作,对着寻辞大呼小叫。

    “你怎么不喝呀。”

    陆清流不屈不挠,手伸到寻辞面前, 把不存在的酒杯往他嘴里凑。

    寻辞假装喝了他这杯酒,陆清流才展眉。

    “吃~吃花生~你才吃几个菜啊,就喝成这样~没~真没用~”

    寻辞:“……”醉鬼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他认输。

    “不喝了,回家。”

    “回家?”陆清流迷茫地看着寻辞,眼里波光点点,似月下清波星河灿灿。

    苍黑色的鸦羽湿润润的,两颊飘着轻薄的绯云。

    “对,回家。”

    陆清流晃晃脑袋,蹬掉鞋子,蜷缩地腿盘在椅子上,很是抗拒。

    “我没有家呀。”

    “你有的。”

    “我没有,那不是我的家。”

    陆清流生气了,一巴掌挥过去,要把眼前那只嗡嗡的大蚊子赶走。说了他没有家啦。他妈妈没了,爸爸是个老混球,他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啦。

    一个人就不是一个家。

    他没有家啦。没有啦。

    大蚊子寻辞捉住陆清流拍蚊子的手,眼底露出一点柔软。

    日迟迟深宫院宇,那种地方确实算不得是家。

    “回去了。回我的家。”

    “你的家?呜~你家不是也只有你一个人嘛。你也没有家的。”

    陆清流憨憨地笑了起来,光着脚站在椅子上,两手扶在寻辞肩膀,表情认真。

    “我没有,你没有。我们加在一起就有家了。”

    心脏处咔咔两声,包裹着心的坚冰裂开了。又被温度融化,淙淙的流水淌过心房。

    寻辞当然知道陆清流这是喝醉了在说胡话,做不得真。然而心脏却不能理智地接受大脑的操控。

    它有自己的想法。

    “胡说八道。”寻辞板着脸,很严肃,“你看清楚我是谁。别说胡话了。”

    陆清流弯下腰,两只手捧着寻辞的脸,凑近了仔细端详。

    陆清流迷迷瞪瞪的,眼前都是重影。

    “一个两个三个……好多好多个。”

    “你喝的太醉了。”

    “我没醉啊。你有好多个,我数不清了。”

    说完,陆清流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赞同自己的话。

    寻辞都要被气笑了。

    陆清流却缠了上来,满身的酒气熏得寻辞皱眉。

    “你是寻辞啊。我知道是你。你很孤独的,就像我一样。来吧~让哥哥我抱抱,你就不孤单了哈哈哈……”

    陆清流絮絮叨叨地说着他看过的那本小说里寻辞的样子。

    寻辞猝不及防变成弟弟。

    “哥哥??”

    “呜~叫爸爸也行。我不介意……”陆清流大着舌头,额头砸在寻辞肩膀上,砸了好几下,以求混乱的脑袋能清醒一下。

    “你最好看了。”小说里都说你最好看,“爸爸我也不差。但是还是你最好看了。嫉……嫉妒。”

    寻辞又高又俊还有肉。他摸过了,硬邦邦的都是肌肉。这才是成年男性应该有的身材啊。

    看看他这个羸弱的皇帝身体,简直嫉妒到不行。他也要练出腹肌胸肌肱二头肌!

    “让我摸摸~嘿嘿嘿,羡慕,我也想要有~”

    “不许乱动。”按住陆清流不安分的手,寻辞眯着眼睛看着他,循循诱导,“你说我最好看?”

    “嗯!”陆清流用力点头,超大声道。

    “那那个江湾呢?皇上觉得他好看吗?人家还有个未出阁的妹妹呢。”

    “妹妹我不要。我不可以的。”他他还没调理好身体,不要妹妹,“江……江湾……好看的吧。”

    除了寻辞以外,算是第二好看的啦。

    “哦?皇上觉得他好看?”寻辞的脸上乌云密布。“还有什么贤妃德妃的,都比不上他了?”

    “嗯……”德妃是谁?不认得。

    陆清流点点头,又抬起头,凝视着寻辞的脸,最后确认道:“还是你最好看。”

    霎时烟消云散。月亮从乌云里钻了出来,露出了银芽。

    “让我仔细看看……真的真的你最好看。”俊气又没有任何文弱的气质,苍劲如雪松。

    “你最好了。”他好羡慕的。

    扑通,陆清流的脑袋撞了过去,额头贴着额头,嘴=唇=贴在寻辞的脸颊。

    然后不动了。陆清流彻底醉倒,瘫软地挂在寻辞肩膀。

    福贵一个人怎么可能先回宫,把皇上丢在宫外。要掉脑袋了!

    他在摄政王家中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急得头发都快掉光了。终于,一直等到他黄昏,才见到摄政王抱着什么人进来。

    兜头连脑袋也挡着,旁人并不能认出摄政王是抱了谁。但福贵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不就是他家皇上吗?皇帝脚上的鞋子,还是福贵早上给他穿的!

    要死了!皇上是身体不适吗?怎么被摄政王抱着?摄政王对皇上做了什么?

    “皇上怎么了?”福贵伸手想接过去,被寻辞给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没怎么。喝醉了而已。”

    “喝醉了?”福贵大惊失色。皇上竟然喝醉了,“大人,让奴婢送皇上回宫醒醒酒吧。”

    “在这里不能醒酒?何必舍近求远。时间也晚了,不如今晚就宿在这里……也倒省了来回奔波,明天也不用上早朝。我会派人到宫里通报的。”

    福贵:“……”正话反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只能苦哈哈地看着他家皇帝宿在摄政王这里了呗。

    不知为何,福贵总有种羊入虎口的错觉。摄政王的府邸不是龙潭虎穴吧,呸,皇上也不是羊,是龙!是龙!

    第二日,陆清流醒来。脑袋疼得快裂开了。

    “这酒后劲也太大了吧。”明明喝的时候感觉跟白水一样。

    他像猫一样用手抹了把脸,看清了眼前。这房间……他不认得。

    这是哪里?不会他又穿越了吧?

    “皇上~您醒啦?”

    守在门外的福贵听到动静,连忙闯了进来。

    “福贵,是你啊。”那他没又穿越。

    “这里是哪里?”

    “回皇上,这是摄政王的府邸。您睡的还是摄政王的主卧……”福贵觉得自己已经明示得很清楚了?

    “皇上您昨天喝醉了,就留宿在这里。”

    陆清流脸色刷一下红了。醉倒在别人床上,也太丢脸了吧。

    “朕要下来。”

    福贵去扶陆清流下床。陆清流慌慌张张要穿衣服,只觉得脸色不正常地泛红。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羞什么。

    只是窘迫得很。昨天醉酒的记忆其实想不太起来了,但陆清流总觉得自己肯定做过丢脸的事。

    他大学跟室友吃饭喝醉了,就曾经撒过酒疯。据室友说,他抱着室友的熊娃娃哭了一个晚上。

    哭的那是声泪俱下凄凄惨惨,把整个寝室都感染了。一个寝室的六位室友,集体痛哭了一夜。

    第二天上课,六人的两只眼睛肿的都跟电灯泡一样。

    “我衣服呢?”陆清流找了半天,没看到自己的外袍。他穿的单衣也不是自己原来的那身了。

    大了一寸,袖子能盖住他的手指。陆清流心里有不好的想法……

    “皇上您昨天吐了摄政王一身,您的衣服也脏了。摄政王给您全换了。”

    “你你给换的?”陆清流惊恐地问福贵。

    不会是摄政王给换的吧,他会羞愤而死的,吐了人一身,还要人换衣服,太丢脸了。

    “是我换的。”

    听到寻辞的声音,陆清流望了过去。

    寻辞从屋外走过来,已经穿戴洗漱好,手臂挂着衣服。

    “你你你换的……”天呐!福贵你怎么回事,身为我的贴身太监,怎么可以把这种事推给寻辞。

    福贵心里苦啊。他也不想的。他都抢不过摄政王。而且明明是皇上昨天自己拒绝的。

    福贵心酸地想起昨天的画面,皇上不要他来伺候,从头到尾都只黏着摄政王。

    要他怎么敢从摄政王手里把皇上抢回来!!

    他好苦啊!

    “福贵,你去把解酒茶端来。皇上宿醉了一天,人不舒服。”摄政王很是自然地借口把人调走。

    福贵不想走。皇上一个人在这里他如何放心。

    “去吧,去吧。”陆清流摆摆手。他确实有点不舒服,需要喝点解酒茶。

    “衣服朕自己穿。”陆清流把寻辞带来的衣服抢了过去。他的衣服昨天吐了一身,肯定已经阵亡了。

    “你不要过来!!”陆清流凶神恶煞地等着寻辞。不要让他再尴尬了。

    陆清流手笨的,最后一条带子总是绑不好。

    “让我来吧。”

    凉薄的手指将锈绿色的缎带系起来,陆清流呼吸都停滞了。一动不动。

    昨天,他喝醉了酒。先是吐了人一身,又让人换衣服,还霸=占了人家的床。

    怎么想怎么尴尬,都无法面对寻辞了。

    不知道除了吐以外,有没有做什么尴尬的事情。

    陆清流望着镜子里给自己打结的寻辞,开口说:“朕昨天喝醉了,没说什么做什么吧?”

    “皇上觉得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就是记不起来了嘛。要是朕喝醉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千万不要挂在心里。朕喝醉酒会胡说,醒来就全忘记了。”

    “皇上全忘记了?”

    镜子里,寻辞的脸一下子黑了。陆清流心道,完了,难道他昨天真的说了不该说的做了不该做的?

    难道他一时口误,暴露了自己假皇帝的身份?还是不小心说出了寻辞的一些秘密……

    “朕、朕没说什么吧。”陆清流说话都飘了,显然很是心虚。

    寻辞的脸色又黑了一点。

    陆清流连忙道歉,试图挽回君臣之间岌岌可危的情谊。

    “朕对天发誓,朕是无心的。如果朕昨天对摄政王你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可以都忘记。假的!都是假的!朕随口说说而已。醉鬼的话是不可信的。”

    “都是假的?”

    “嗯!”就是这样。

    陆清流彻底捅了马蜂窝,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说错话了。为什么寻辞那么不高兴。

    唉,男人的心就像海底针,摸不透啊摸不透。

    得罪了摄政王的陆清流觉得屁股下的龙椅坐起来更艰难了。

    朕那天喝醉,究竟对摄政王做过什么事呢?

    陆清流的内心留下了一个长久的疑惑。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四千字,晚上再更五千字。么么哒。

    再次推一下新文预收《从修真界带着宗门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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