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雪,窗内满室熏香。
御书房的门关得紧紧的,也不让任何人进去伺候。
皇上和摄政王,孤男寡男的,共处一室,门还关得那么紧。
候在门外的人不免就想入非非了。
小宫女们推搡了半天,想进屋倒茶。谨慎的就先问福贵:“贵公公,要去给皇上倒茶吗?”
福贵扫她一眼。
“放下你的小聪明,别擅作主张。奴才要有奴才的本分。令出惟行,俯首听命吧。”见那小宫女还呆呆傻傻的像个二愣子似,福贵难办地摇摇头。
还是年纪小,十二三岁的丫头片子。老实听话是有了,就是太呆。
也罢,新人都是得调=教出来的。
“不该你知道的别看别听。多嘴多舌的人……呵呵,”福贵冷笑两声,
“眼睛太多嘴巴太大的,在宫里呆不长。”福贵悠悠说,也不再开口。
陆清流脱了外袍,额上有薄汗,腿脚软得直哆嗦。好辛苦啊。
他就是想跑跑步什么的,慢跑他也认了,为什么还要扎马步。
“皇上早饭没吃吗?”
“吃了。”
“哦,吃饱了得有劲儿。那胳膊抻直点,腿也岔开点。”
陆清流怒:“喂,你都没看朕啊,怎么知道朕的动作不标准!”
烧了地龙,地上也不冷陆清流一屁股坐在毯子上,累得像缺水的青蛙。
他累得半死,那家伙还站在那边看奏章。
“不是皇上让臣专心批奏章,争取今天上午处理完这里所有积压的奏章吗?”
寻辞拍拍桌上那一叠叠,似笑非笑看着陆清流。
陆清流一噎。是他让做的,没错了,但是这语气怎么听起来让他这么不爽呢。
陆清流非常明白自己几斤几两。
他既不会写繁体字,也不会批改奏章。
所以才让寻辞先给他看过,挑出需要皇帝仔细看看的奏章垒起一叠。
不用怎么关注的也分起了两叠。只需要陆清流再补上红批即可。陆清流准备随古代某著名皇帝的大流,用朱笔补一个“知道了”。
后来他图省事,干脆就写个是字。这也有陆清流“知道了”三个字写的丑的缘故。
不过“是”字他练的可好了。标准的馆阁体,还挺美的。就是别的字还没练出来,不方便献丑。
陆清流对寻辞批改奏章放心,知道寻辞不会在这种正事上给他搞难看的小动作。人家清清白白的,至少绝不会拿普通老百姓出气。
本来就一直是原主非要作死。该信任的不信任,该怀疑的不怀疑。
陆清流精打细算着呢。
百官养起来是干嘛的,给了银子聘回来不用就是傻蛋。什么事都要他这个皇帝操心,皇帝会被累死的!
该放手就放手,人家二十七年不上朝的都没把国家败光呢,还不是因为有出色的臣子。
寻辞他这个臣子也挺有用的嘛。
陆清流头大了几天的奏章早就堆成了山。他又不知道怎么处理好。
寻辞这种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轻轻松松的就看到堆了几天的折子消下去许多。
“朕还让你帮朕强身健体呢,你怎么不说?”明明吩咐了两件事,你咋就记得奏章了呢。
“臣能力不行,一心不能二用。皇上要臣选哪个?”
“你!”这是诓骗他吧!不就帮他看两眼动作标不标准,需要很费功夫吗?
陆清流气短。相比之下,那当然是选改奏章了。他关着门就是怕让人看见寻辞在改奏章。
“朕觉得爱卿很有能力,可以做到两全其美,兼而顾之。”陆清流不走心地恭维。
“皇上累了?”寻辞放下手里沾满朱墨的笔,走到陆清流跟前。
陆清流点点头,可不是累了吗?这家伙让他扎了一上午的马步,他腿都快软成面条了。
也不知道这厮是不是趁机报复。
“朕累了。朕不练了,朕要休息。”陆清流撇撇嘴,要站起来,结果还起不来了。
腿抽筋了。
“哎——哎哟!你——你快拉一下朕。朕不行了,腿、腿麻了。”
腿麻的滋味就像无数只蚂蚁在骨头间爬行,你摸不到到底哪里在麻,又仿佛处处都有蚂蚁在爬。
陆清流伸出手让寻辞拉一把。寻辞冷冰冰地看着陆清流伸出的手。
细细的,像春天水边抽出的新草嫩枝。他心头的野草也仿佛受春光滋润,疯长了起来。
寻辞默默在心底念起了心经,掐灭了野草肆虐的长势。
寻辞把袖子拉下来,隔着衣袖把陆清流拉起来了。陆清流哼哼唧唧了两声。别以为他没看到,这家伙拉自己起来还要隔着袖子才愿意。
是有多嫌弃他啊。
陆清流捏捏小腿,感觉腿都要肿了。要换做他以前的身体哪有这么废柴啊。
“皇上不行了?”
“对——不对。谁说朕不行?”
这话说的,他话说快了秃噜了瓢,被寻辞摘出来听起来就很怪怪的。
“朕明明很行。”陆清流心酸死撑。
然而想到这个身体是真的年纪轻轻的就那方面不行,陆清流的心就特别酸。
重金急求全国知名男科医生啊!他对皇帝的后宫是没兴趣,可也不想做太监呀。
陆清流休息了一会儿,继续扎起马步。还挺坚韧不拔的。
如果他是一棵春草,那一定是苇草。
这回寻辞倒是认真盯着他了。
陆清流总是咋咋呼呼喊辛苦好累,每天没站几会儿腿就青了,脚底还磨出了水泡。
娇气。
寻辞心道,连个最基本的马步都扎不好,动不动就是疼啊痛啊累的。这都是他三岁就开始做的事情了。
可这种娇气又和他见过的皇族子弟的娇气不一样。不那么讨厌,没什么高高在上的咄咄逼人,没有傲慢的自高自大。
只是像个小孩似的娇气,有些天真。不天真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放心他这个人,把朝政之事交给他处理。
以前的皇帝让他觉得蠢,蠢得恶心。现在的皇帝是傻,傻的天真。天真倒不那么惹人讨厌。
陆清流连喊了几天的疼啊累,却始终没放弃。寻辞本以为他早就该放弃了。没想到一连很多天过去,还在坚持。
腿肚子都肿成那样了,也不喊放弃。
这样还算娇气吗?
“很辛苦吧,皇上还要继续?”
陆清流苦着一张脸,点头如蒜。
“辛苦啊。可是不能放弃。”他太弱了。
陆清流苦中作乐地想起从前,在村里还需要干农活。那么大的太阳依旧暴晒,不过是为了赶农时。
“其实也还好啦。我以前比现在还要辛苦,要做好多事。很辛苦的,也都忍下来了。”
可能是气氛太温馨,也可能是寻辞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温柔。陆清流不由自主就卸下了心防,一不小心将真话说出口,连称呼都忘记改。
“很辛苦?”寻辞嘲笑。
皇家所谓的辛苦不过是富贵闲愁,哪里抵得上天下为了一粒米一口饭奔波的百姓生存的辛苦。
寻辞不以为意。
看到寻辞不那么信服的眼神,陆清流才意识到皇帝自小娇生惯养,说皇帝小时候辛苦,简直就是炫富,是何不食肉糜。
谁能信啊。
哼。不信就不信。
陆清流努努嘴,不无寂寞地想:
满座衣冠皆胜雪,更无一人是知音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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