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屿带着周巍离开的时候, 没有去看谢晖的脸色, 或许是愤怒,或许是愧疚,又或许是被人撕破脸皮的难堪。但不管怎么样, 谢屿已经不在意了。
他念想了这么多年,时至今日, 也算是学会了一个道理——有些东西没有就是没有,不是因为你在奢望,就能拥有。
今天的京市难得是个大晴天,从吴元家门口到小区门口, 一路上满地的金黄银杏叶铺就,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清脆声响。周围没有什么行人, 来来往往只有几辆私家车, 阳光落在枝头,从银杏枝桠的缝隙里可以窥见散落的光晕,湛蓝的天空上飘浮着绵白的云, 视野里每一处都是温暖的阳光。
谢屿低着头, 慢慢地走着, 心里说是装着事儿, 但其实真没装多少。放从前, 他或许还会因为谢晖的反应而感到失望和伤心,但现在他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其实他内心早就有所预料,从他被退学开始,他就比谁都要明白谢晖这人不仅是私心得厉害, 也是偏心得很。谢晖心里有没有他,转学那一刻起,他就清楚地知道——谢晖心里根本就没有他,也从来不在乎他。
谢晖对他的愤怒与其说是“不认同同性恋”,倒不如说是“我谢晖的儿子居然是同性恋”!
前者是观念的问题,后者是自身脸皮的问题。
谢晖人模人样了这么多年,哪怕他在外面养着小三,小三儿子都和谢屿一般大,他也要给人营造一种他和林婷相敬如宾的样子。
说到底,其实谢晖他不在乎别人谁是同性恋,但他的儿子不能是同性恋。
谢屿想扯一下嘴角,嘲讽地笑一声,可嘴角扬到一半,却又耷了下来。谢屿垂下眼睛,无意识地捏了捏手指。他觉得很没意思。谢晖不在,他这样嘲讽的笑容给谁看。
踩在地上的叶子沙沙作响,谢屿抬起头,看着满目的银杏叶子,亮堂堂的,萧瑟的秋景在这片澄黄里找不到一丝踪迹。恍然间,谢屿突然意识到,他从盛夏到深秋,他离开京市已经有大半年的光景了。
这段日子不长不短,却也足够让他从叛逆和奢望中清醒过来。
谢屿吐了一口白气,他奢望的父爱,说来说去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谁爱要就要吧。
抛开这些糟心的事情,谢屿不想再继续想下去,他侧过脸,正想牵一下周巍的手,一扭头,却见一旁空无一人,顿时愣住了。周巍人给他走丢了??
谢屿停住脚步的时候,周巍正跟在他的后面,也停了下来。一路上,周巍想谢屿可能需要自己待会儿,就没走太近,留了一定的空间给他。
周巍看到谢屿在那儿傻不拉几地左顾右盼,就是没回头看,周巍嘴角忍不住浮起了一丝笑意,轻咳了一声,唤道:“怎么了?”
谢屿听到声音从后面传来,这才反应过来,旋即转过身。
“你怎么在我后面?”谢屿瞅着看他道。
周巍笑笑,没回答,转而问道:“找我有事?”
又不是正经事,说想牵手这话,谢屿说不出口,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
周巍以为谢屿是有话要对他说,等了两秒,却见谢屿没有任何反应,倒是神色有些别别扭扭,周巍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猜到了一二,但又生出了想要逗弄谢屿的心思,故意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假模假样地再问了一遍。
谢屿当然说不出口。谢屿不是一个惯于主动的人,就算是想牵手,也不会正大光明的说出来,只会偷偷摸摸地自己扒拉上去。现在被周巍这么一“盘问”,谢屿自然是不会不打自招。
谢屿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心虚地挪开目光:“没什么。”
说完,谢屿就把脖颈缩进衣领里面,像是怕被人抓包似的。周巍只能看见少年微紧的下颌线条和不太自然的眼神。
周巍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抬手压下嘴角的笑意道:“到底什么事?”
谢屿被周巍盯了一会儿,就有些不太自在了,觑见周巍嘴角的笑意,更是有些赧然,耳尖腾的一下就红了。
谢屿咳了几声,挺直腰板,假装很硬气地质问道:“你在后面磨磨蹭蹭地干什么?”
周巍“啊”了一声,眼底的笑意更盛了。
谢屿底气不足,但是装得很像是那么一回儿事,正想再“不可理喻”地发一次难,忽然,周巍牵起他的手,不由分说地把他的手连同他自己的手一起揣到了兜里,“手抖冻紫了,我给你捂捂。”
“……”谢屿没话说了。
周巍看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嗯?”
谢屿把小脑瓜子埋进衣领里,支支吾吾道:“唔……是冻紫了。”
周巍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谢屿憋红着脸,踹了他一脚。
·
周巍提前了三天来京市,第三天,他们二中参赛的大部队也到了。比赛时间定在后天,周巍打算先去和学校大部队碰个面,谢屿刚好那天没事,也跟着一起去了。
这次作文大赛的比赛地点在上京高中,所以二中他们订的宾馆也就在上京高中附近。
谢屿自六月办理转学手续后,就再也没回过上京高中。去上京高中的路上的时候,谢屿心里还带着一丝惶惶然。这种情绪说不清到底是紧张,还是烦躁。
谢屿回京市以来一直在极力避免和以前的朋友相见,当初他打了他爸那个私生子后,在上京高中遭受的流言蜚语不少,不止老师还有同学都对他颇有偏见。谢屿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和别人扎堆玩的性子,在上京高中玩得来的也就那几个。
不过他们这些好学生,所谓的“玩”都是抱有目的性的,尤其是在上京高中这样一流高中里,大家把“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个道理贯彻的明明白白。成绩好的只和成绩好的玩,成绩差的和成绩差的玩。
其实这种现象在二中也有,但是没有上京高中这么明显。
这也不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毕竟只要是人都会有攀比心理,在上京高中这样的环境下,成绩的高低更是尤为重要。
他们上京高中前十名的分数其实差距不大,虽然排名有先后,但是分值的差距也就只在一两分、三四分之间。这就造成他们年级前十之间,竞争非常激烈。有竞争,自然不可能相处的如表面上那么融洽。每次大考小考都会在私底下较劲。
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一点上学霸的嘴也不遑多让。嘴上说着“我没怎么复习”,半夜不知道是哪些牛鬼蛇神熬到凌晨一两点。
这种事上京高中有,江城二中有,哪个学校都有。就拿当初犯事的许媛来讲,躲在厕所里抽烟或许是其次,真正其实是在背着别人学习。
那些举报她的人真的不知道她是在学习吗?肯定是有人知道的,但是他们不会说出来。因为他们不在乎许媛是否在学习,他们只在乎许媛的成绩会不会动摇他们的名次。这话说得有些势利,但是这就是这个阶段的学生的人性,无可厚非。
他们会在意别人成绩一点提高,会小心翼翼地打听别的学习情况,会故作无所谓地说出“成绩不重要”,但实际上,成绩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说,有些“针对”不是没有缘由的。谢屿之所以后来出了打人那档子事儿后,大家都对他避而远之,说到底,都是大家的私心在作祟。
最明显的就是,谢屿玩得好的几个人都在第一时间撇开了他。
谢屿现在想来,觉得自己对“玩得好”三个字的定义不太准确。曾经的那些人顶多只能算是泛泛之交,论交情都还没有才认识半个学期的陈阳赵志华他们来得深厚。
可即便只是泛泛之交、可有可无的存在,谢屿现在也不太想见到他们。所幸的是这个时间点上京高中还在上课,谢屿想遇见也难。
二中这次参赛的有十来个人,领队的老师是年级主任老曹。
谢屿看到老曹还挺意外的,他以为会是老邹领队,毕竟之前和老邹聊天的时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他会来京市。
“怎么是老曹,不是老邹?”谢屿向周巍问道。
周巍冲人群那边扬了扬下巴,“林初盛来了。”
谢屿循着方向一看,还真有林初盛,“啧,老曹的宝贝疙瘩啊,难怪了。”
周巍不置可否。
谢屿怕周巍弱小的心灵受到打击,特意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没事,你是我的宝贝疙瘩。”
周巍哪有那么脆弱,就看谢屿在那儿演,自己也跟着纵容地笑着“欸”了一声。
谢屿发现自己这慢慢养成的戏精毛病,都是周巍惯得。
啧,要不得!
老曹过来给他俩递参赛证件的时候,他俩还在说悄悄话,老曹说:“行了行了,再凑近一点,脸都怼到一起去了。”
谢屿一愣,差点以为老曹真看出了点什么。
老曹啥也没看出来,就是嫌他俩凑得太近,“你们俩男生怎么比女孩子还爱讲悄悄话?”
谢屿提着的心松了松。
周巍笑了笑,“谁说男生不能讲悄悄话了,您这是性别歧视。”
“行了,少贫了。”老曹把比赛证件塞给他,顺便说起了住宿的事儿,“周巍,我没给你订房间,这几天,你要不还是继续去谢屿家住?”
“行。”周巍也没打算去别地住。
老曹看没什么好说的,叮嘱了几声在外面注意安全云云后,便去给其他人发证件。
谢屿往他们二中的人群里张望了一下,里面认识的没几个,他们班来的只有李雅一个人,除了李雅之外,谢屿认得的就是文3的任梓莹和理1的林初盛。
“在看什么?”周巍问。
“看有没有熟人。”谢屿瞄了两眼,确定没有其他认识的人后,就收回了目光。瞥到林初盛,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理1好像就只有林初盛,沈深没来吗?”
“沈深……”周巍一顿,“没来。”
谢屿感觉周巍停顿的地方有些微妙,正想问,这时李雅朝喊了他们一声,向他们走来,谢屿只好把这事作罢。
作者有话要说:回老家电脑坏了,一直没开机。。。今天终于回家了,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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