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访环节很顺利,所有的问题都预先给过稿子。路星河又是个喜欢提前准备好一切的人。
深思熟虑过的答案, 个个滴水不漏。
但在专访中, 主持人临场发挥,问了个没有对过稿的问题“星河, 据说你这次出演的, 是个为爱能包容一切的角色。那在生活中, 你本人也是这样的吗你最不能接受另一半有什么缺点呢”
路星河下意识地抬起头,用眼睛去找林有匪。
林有匪就站在摄像机后的不远处, 整个人斜靠着墙,两条长腿虚虚地并拢交叉,正微笑地看向他。
路星河不知道,对方是从采访开始到现在, 都一直目不转睛, 还是特地为这个问题的答案, 投来了注目礼。
他顿时有种在楼梯上一脚踏空的感觉, 心蓦地一拎。
林有匪见他面露难色,包容而善意地笑了笑,递来个略带安抚的眼神。
路星河脸色难看,但却仍然保持着专业的工作态度,特别公式化地勾起唇角, 半开玩笑道“我喜欢的人, 只要他不杀人放火, 没有什么其他缺点是我接受不了的。”
提问的女主持人被他逗得“呵呵呵”地俏笑起来。
现场, 一名高举着“心扉应援站”牌子的c粉, 适时地高喊“连性别上的缺点也ok对吗”
路星河特别有娱乐精神地朝她比了个开枪的手势,笑道“这届的粉丝太难带了”
现场的围观群众们,立刻发出了热闹的哄笑声。
最后一场戏的取景地,恰好就在江沪市近郊的影视基地。离林有匪在棠城滨江的住处,只有四十分钟车程。
收工回家后,林有匪按照惯例去放洗澡水。
路星河洗完澡出来,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但他全无睡意,于是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看电影。
而林有匪则一头钻进了书房。
路星河看着那扇紧紧关着的房门,觉得那像是一道,横隔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密不透风的墙。
书房里的林有匪,点燃了一根火柴。他不大抽烟,却习惯在陷入思考时,抽一到两只固定品牌的雪茄。这是在美国养成的癖好。
其实现在很多人都更习惯于用直冲式的打火机来点雪茄。
但林有匪念旧,他第一次抽雪茄用的就是火柴,于是这个习惯便一直被保留到现在。
哪怕用火柴点雪茄,实在很麻烦,但他喜欢,所以不怕麻烦。
虽然外表看上去温和友善,但骨子里,林有匪其实是个倔而执拗的人。他认定的事情,便总会坚定不移地做好,而动过的感情,也注定一往而深。
大部分抽雪茄的人,为了追求更丰富多样的口感,会尽可能多地尝试不同的品牌。但林有匪永远只抽高希霸,甚至连系列都是固定的。他像个被旧时光牵绊住脚步的大人,恋旧得过了头。
指间握着的这根雪茄,茄衣的颜色深得发亮,口感是辛辣中掺了点蜂蜜味的甜。
和抽烟不同,抽雪茄是道不经肺,单单只需用口腔和鼻腔回味的工程。淡淡的松木味,混着咖啡般浓郁的香气。舌尖刚觉出甜,便立马又尝出夹杂在香草味中,一丝轻微的苦涩。
这像极了深爱一个人的感觉,甜又苦,哪怕辛辣,也不想放手。
林有匪侧过脸,望了望那扇紧紧关着的房门。
他想起大约一年前,路星河曾在书房门口和他过的开玩笑。
年轻的当红小生,丝毫没有偶像包袱地张牙舞爪,“咯咯”地笑得像个傻瓜,网络上流行的笑话梗,张口就来“如果我解不了约,失业了的话,那我就去卖西瓜我负责卖,你负责买,买一个大西瓜,附送一个像我这样的小傻瓜。”
林有匪也跟着笑,特别配合地接他的梗“我不怎么爱吃西瓜,请问老板,你家的小傻瓜单卖吗”
路星河笑着用自己的额头撞他的下巴,“不单卖怎么,你还不舍得多付一个西瓜的钱啊”
打闹中,用余光瞥见上锁的书房门,表情生动的青年人,又贼兮兮地笑道“欸,我说你这间书房,干嘛老上着锁我又不会偷你的东西整天神神秘秘的我都开始怀疑,你这个所谓的归国华侨,是不是偷渡入境的黑户了”
林有匪的下巴被撞得通红,却只顾笑着用手去护对方同样红通通的额头。两片嘴唇借势吻住近在咫尺的脖子,蛊惑般地摩挲着,问“我要真是偷渡来的,你会去举报我吗”
路星河怕痒,缩着脖子,笑得停不下来,他故意做了个邪恶又夸张的表情“我才不这么傻呢大义灭亲就留给英雄吧我要包庇你”
书房门外的路星河,面无表情地低下了头。
到底的到底,他也只是个做不成英雄的凡人。
自嘲地笑了笑,他收回落在房门上的视线,重新目不转睛地看起了恐怖电影。
再过几天,就又要入组了。路星河后面接演的,是一部恐怖片。
还记得最开始,林有匪并不同意,语气温和地同他商量“我看过剧本,太血腥残忍了。我觉得不太适合你。”
路星河不以为意地冷笑“这算什么更真实的血腥残忍,我也不是没有见过。”
他总有意去踩林有匪的痛脚,然后恶意地用余光去看对方的表情。但藏得很深的男人,连眉毛都没有掀,只是好脾气地退让“那好吧。”
可他藏得越深,路星河就越怕。就像恐高的人,原本只想踮着脚尖去摘个心仪的苹果,一低头却发现苹果树旁,有个深不见底的悬崖,难免会生出种毛骨悚然、差点粉身碎骨的错觉。
调成倍速的电影,一部接着一部,从午夜凶铃到大白鲨。
直贴着天花板的精美墙布连着四面墙壁,像是林有匪兜头罩下来的一个盒子,固若金汤,把他牢牢地关在了里面。
路星河坐在那里,一脸麻木地看着电影,心里却一阵又一阵地发毛。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手指,不自觉地勾着手腕上的橡皮筋,一下又一下地弹着。这是心理医生教他舒缓焦虑和惊恐发作的方法。
可这中断思维的厌恶疗法,却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贞子从电视里爬出来他觉得怕,有尸体漂浮在海里他怕,大白鲨追人他也怕。
但再怕,也没有他怕林有匪来得怕。
路星河恐慌了一整夜,怕得累了,居然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难得没做噩梦,醒来的时候他在床上,一睁开眼,就对上林有匪笑吟吟的脸“饿吗我煮了粥。”
鼻间果然萦绕着海鲜粥的香味,他心一软,却立刻又恐慌起来。
林有匪温柔的脸,瞬间就变成了大白鲨吞噬撕咬的样子,海鲜粥的味道也变成了海水的腥臭味。
路星河残存了一瞬间的心软,立刻烟消云散,僵硬地说“我不饿。”
他为自己刚刚一秒钟的幸福感,而倒尽了胃口。
可面对这么美好的林有匪,要时刻保持警惕,真的太难。
义勇抓贼、闹市飙车的沈听,被楚淮南以“重症伤员”的照料标准,按在床上干躺了几天。
期间,在资本家过度关心的严密监视下,除了楚淮南本人和照料他俩日常起居的赵婶等人以外,沈听连一个活人都没能见到。
由于,追捕李宋元时,开的是楚淮南的专属座驾,沈听便自然而然地沾了远南公关部“只手遮天”的光。加之,警方为了保护他的身份,也有意隐瞒,因此,他和楚淮南飞车抓人的事儿,并没有被大肆报道。
“养伤”期间,沈听接到了好几波电话。
电话打得最勤的是徐凯,这个少爷秧子不知道他正“被迫养伤”,变着法子想邀他一起出去玩。
“天天不是泡妞、就是斗狗,你就没有新花样了吗”沈听兴趣恹恹,不等电话那头说完,便果断回绝“不去、不去这么无聊,我还不如在家看电视呢。”
“现在你跟楚淮南打得火热,觉得泡妞没意思,兄弟我能理解,可斗狗哪里无聊啊”
最近,斗犬赌博在江沪市悄然兴起。徐凯跟着“金毛狮王”黄承浩赢了不少钱。他一向觉得,钱这玩意儿多多益善,能捞偏门的时候,不叫上好兄弟一起,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见对方不为所动,仗义的徐凯,不死心地继续做好哥们儿宋辞的思想工作,“我跟你说,真的超级、超级刺激上场的,都是从小用生肉喂大的加纳利犬或比特犬,还有藏獒呢”
“没兴趣,斗人我都不看,还看斗狗”
“你不来,将来后悔,可别怪兄弟没告诉你啊”徐凯可惜地直啧嘴,话锋一转,换了种审问的态度,“辞哥,你最近在忙什么呢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电话那头的说话人静了静,大概是吸了口烟,才又道“我可去你那酒店突击好几次了啊回回都没捞着人。老实交代是不是跟楚淮南出去浪去了”
被审问的这个难得老实,不咸不淡道“我这几天都没住在酒店。”
“那你住哪儿”
正半躺在楚淮南家客厅中央长沙发上的沈听,破天荒地又说了句大实话“楚淮南家。”
受到巨大惊吓的徐凯,丧失了完整的语言能力,一串卧槽,接连而来,像辆刹不住车的拖拉机。
以光速搞定楚淮南的宋辞,在他心里,顿时拔高成了个形象光辉伟岸的巨人徐凯迅速脑补出宋辞那副吊着眼角的痞样,还自动给画面配了音别问,问就是牛逼
能睡到楚淮南,还入主了“美人香闺”,宋辞这回真的是牛逼大发了怪不得没工夫陪他们弄猫逗狗呢能嫁进楚家当“少奶奶”,哪儿还看得上这一两场几十万输赢的赌博啊
等等辞哥一向都是在上面的那个,那他和楚淮南到底是谁嫁谁啊
斗狗的事儿在这种超级新闻面前,变得不值一提。作为小圈子里的八卦担当,徐凯一心一意就只想跟当事人多打听些,他和楚淮南的八卦。
面对接连不断、打了鸡血般的追问,沈听随口扯了几个场景,什么早餐、电影、情人节,一连串地往外报,跟打卡做任务似的。
徐凯听得津津有味,一连串“卧槽”、“牛逼”,跟鬼畜视频里的背景音乐似的,还时不时地自行意淫,补充点不可描述、百无禁忌的小段子。
沈听心里特烦他,却很配合地时不时笑上几声。
他刻意把自己和楚淮南的关系暧昧加工后,透给徐凯。是想借这个大嘴巴,让圈里人都知道,宋辞的背后站着楚淮南。
既然,通过徐凯这个大喇叭,连“不举”这种无关紧要的小新闻,都能传到林霍的耳朵里去
那么作为“人形扩音器”的徐凯,知道得越多,沈听就越不愁,“宋辞搭上楚淮南”这么大的消息,林霍以及其他曾和宋诗沆瀣一气的犯罪势力会不知道。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