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房间里,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的水三岁,在听到外面好像有人在谈论自己之后,便掀开被子,拉开房门,小跑到鳞泷身后,揪住他的衣领子就往房间里拖:“都几点了!还在外面和寡夫深夜谈心?赶快给我回去睡觉!”
“能用‘鳏夫’这个词吗?水三岁?”虽然说并不介意被人提起丧偶的事情,但浅见这个奇怪的用词还是让慈一郎越想越觉得心里不爽。
“呸!”生怕对方把鳞泷挖走的浅见又开启了“吃醋模式”。
对浅见所想之事完全没有察觉的慈一郎尴尬地笑着,表示完全搞不懂这个“最多只有三岁的水柱”。
“不过,你俩一直站在厕所前干嘛.....”就是聊天也麻烦找个好一点的地方行吗?
“我女儿在里面,我等她。啊......对了,我忘了把房间窗户关上了,明早阳光照进来的话,她肯定又要哭闹着说眼睛疼.....”
还傻在厕所里的下肆,在听到慈一郎的话之后,立刻有了解决阳光的办法。
于是第二天早上,慈一郎收获了团让他心情极其复杂的“被子团”。
“怎么了?是觉得眼睛疼得更厉害了吗?”明明室内并没有阳光直射进来,但女儿还是紧紧揪着被子,躲在里面就是不肯出来。
“嗯...咳咳....”
轻轻拍了拍被子拱起来的地方,慈一郎跪在床边安心地闭上双眼:“不过爸爸很开心,因为今天你没有一觉睡到中午。明天能不能也这样早点醒来呢?”
一整夜都在关注浅见和鳞泷动向的恶鬼没搭理他:哪有鬼会愿意在白天起床的.....要不是离水柱太近了,我现在就想弄死你这个没事就来骚扰我一下的蝼蚁。
“那我叫主人家给你准备早饭。还是和以前一样放你床头,你想吃的时候就吃吧。”慈一郎说完便站起身,轻轻将房门关上了。
就这样憋屈在被子里一整个白天之后,又困又紧张兮兮的恶鬼终于迎来了属于她的时间。
然而当她把脑袋探出来的一瞬间,立刻就对上了慈一郎“老妈子”般的目光。
“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没事吗?”
一听到这话,下肆又默默钻了回去:白天隔三差五就进来送杯水,送吃的,夜晚还这样一直盯着自己不放,这人到底是有多无聊??
“不想去逛庙会了?外面已经亮起灯火了。你不是一直都在期待吗?”
听到终于可以去庙会之后,这只恶鬼才重新伸出了脑袋,然后阴郁着脸点了点头:终于可以开饭了....
在这灯火通明的夜晚,绘有勾玉图案的灯笼悬挂在街道的上空,将深色的暗夜点染成了一片温馨的橘黄。
人们舞蹈着,歌唱着,欢笑着,用最热闹的方式庆祝着。
然而人类的热闹仅仅只属于人类,与某只鬼半点关系都没有。
一只爪子被慈一郎牵着,另一只爪子被鳞泷牵着,背后还有只水柱的恶鬼现在完全找不到可以“失踪”的机会。
她看着左侧拿着糖果的金鱼浴衣小姐姐:想吃。
又看看右侧手持技巧玉玩具的小男孩:想吃。
但是无论是哪一个她现在吃不了,只能瞪直了眼,一次又一次地将口水往肚子里吞。
“从小京夕身上传了很重的‘执念’的气味啊.....”纵使周围空气里正充斥着各种各样,繁杂到让鳞泷有些头晕目眩的味道,但身旁这个孩子所散发的气味却是最为浓厚,最无法无视的:“是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吗......”
双眼都已经瞪直了的鬼没有理他,继续机械地行走在布满食物香气的街道上,轻微喘着气,强行按捺着早就躁动不安的食欲。
慈一郎没出声,没有牵着女儿的那只手里正默默攥紧了仅剩的那点零钱。
感受到她身上“执念”的气味越来越浓烈之后,鳞泷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于是他指了一下刚刚走过去的小贩:“是要苹果糖吗?甜甜的,很好吃哦~”
走在后面,满脸都绑着绷带的浅见听到之后,立刻就提出了异议:“肯定是要烤肉好吧....”
“浅见先生,我觉得小孩子应该更喜欢糖果。”鳞泷和小孩子的接触并不多,但是在他印象中,大多数孩子都很喜欢吃糖。
“我小时候就喜欢吃章鱼烧,而且还是加咸酱油和柴鱼片碎末的那种。”
“唉.....这样的吗....感觉有点像老人的口味.....不过现在浅见先生好像更喜欢吃甜的吧.....越活越年轻了呢~”刚把这话说完,鳞泷就闻到背后传来了一股“心塞”的味道。
“鳞泷,连你也要开始那‘三岁’这个梗说事了吗?”(您的水柱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买面具的摊子!!”感觉越解释越难以说清的鳞泷干脆将话题扯到了旁边小摊位上,他松开牵着孩童的手,径直跑向了卖木质面具的摊位,然后拿起一个满脸盛怒的天狗面具往脸上一扣:“您觉得这个如何?是不是看起来就没那么阴柔了?”
“不是,鳞泷,你只是长得有点秀气而已,还谈不上阴柔吧.....你就那么在意那只鬼说的话?”
“当然在意啊!!我可是被鬼嘲笑了!!”
.........
原本可以趁这个机会挣脱慈一郎的手,挤进人流里的恶鬼,在看到熙攘人群中的某个摊贩之后,突然停下了脚步:红豆年糕摊子....
【曾经将她面前薄纱掀开,将夹有白色软物的筷子伸到嘴边的少年,也掀开了她对自由的渴望。】
“和彦......”
身边嘈杂的人声,明亮如日光的灯笼,这一切声音,景象都与曾经繁华的六袛城相似。
但已经获得自由的她,身边却再也没有可以共同分享同一份年糕的人。
那时的她,曾无数次□□于六袛城各条主干道路,但从来都不了解沿街商铺到底都会售卖些什么。
而现在的她,就算出入过无数个庙会,却也从来都只是为了猎食,并没有好好近距离观赏过这场人类创造的热闹盛典。
看着眼前宛如盆盂兰节灯火晚会般的橙色火光,下肆仿佛又回到了高台之上,成为了身着厚重华服的六袛姬。
那时站在她身后的神主,真的只是个不断利用她的自私之人吗?如果没有他的教导和庇护,身为白子的她也不可能活下来。
那时立于她身侧的巫女,真的只是个在她落难时根本不愿出手的墙头草吗?在神主都无法保护她的情况下,她更不可能有所作为。
将她捧上“神女”之位的普通百姓也是,明明也都只是一群不明事理,对她抱有不现实期望的普通人,但是那时除了她以外,他们还能相信什么呢?
曾经幼年时期的不懂事和偏执,让她错过了太多,误解了太多。
不过很快她便否定了这一系列想法,因为那位大人曾摸着她的脸,无比耐心,无比温柔地对她说过:“人类只会给你带来伤痛,是他们伤害了无辜你.....”
没错是他们的错,全部都是他们的错!就是因为他们,自己才会落入绝境,才会变得毫无选择。
【人类只会带来痛苦,只会互相伤害。】
但是......和彦呢?
记忆中那个黑发黑瞳的少年再度出现在她的面前,和以前一样,他没有微笑,也没有悲伤,只是呆怔地看着前方,泥沼般深沉的双眼里却并未映出她的模样。
【和彦,你到底透过我看到了什么?】
“咚隆。”在一声清脆的鼓声之后,站在面前的“和彦”却变成了慈一郎的模样。
下肆愣愣地看着对方,深藏的痛苦开始隐隐发作。
“这个叫拨浪鼓。”并未发觉女儿有什么异样的慈一郎说完,还用食指拇指搓弄了一下那物的杆状的部分。
伴随着鼓面旁边两个小圆球的敲击。
“咚隆咚隆....”清脆的声音立刻从小小的鼓面传了出来。
木木然接过慈一郎手中的玩具之后,下肆便感觉自己正被某种温暖到熟悉的感觉所包围了。
“京夕,只要你还好好活着,爸爸无论失去多少东西都不在意.....”
【这算什么.....这种微妙的被需要感....仿佛被当做了“光”一样的话语....】
在男人怀抱中,下肆紧紧捏着拨浪鼓,印着街灯的双眼里呆滞且无神,仿佛回到了曾经身为六袛姬时,全然天真的模样。
【你们都透过我....看到了我也曾渴望过的“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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