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取物语》吗?”拿着女儿递来的绘本,慈一郎靠坐在墙壁上,然后让她靠在自己的臂膀里:“这个故事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辉夜姬物语》,以前爸爸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也听大人们讲过。”
“辉夜?”照亮夜晚的意思?
“是的,因为这个故事里的女主角,在慢慢长大之后,身边开始环绕着一圈淡淡的光晕,即便是夜晚,家里也因为她的存在,而看不到一丝黑暗。再加上她是从竹子里诞生的,所以就被命名为:‘细竹辉夜姬’。”就连黑夜也无法隐藏她的美丽,宛如明月般的奇女子。
“也就是说他们家晚上不用点烛火也能看得见咯?那岂不是她们家其他人每天睡觉都得蒙着脑袋?”
“哈哈.也是.....”
抚养辉夜姬的两位老人也确实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而遭受了到了不少麻烦事。
先是贵族,再后来是天皇大人,只要听闻了辉夜姬美貌的人,都想一见其真容,甚至将其占为己有。
可聪明的辉夜姬都想到了各种办法让他们知难而退,除了天皇大人以外。
虽然慈一郎还是按照故事书里的版本,将天皇与辉夜姬相恋的故事讲给了京夕,但是他其实对文中辉夜姬和天皇大人的感情是非常怀疑的,不过这只是是孩童读物,所以他也并不太想计较这些。
“我一点也不觉得辉夜姬会对天皇动心......这完全就是为了迎合大家的愿望而这样写的吧。”
很显然,在听完这段故事之后,就连他的女儿也不愿意相信这样的故事。
纵使自己也觉得故事中的描述有些突兀且不自然,但慈一郎还是本着“要让孩子有个天真童年”的心态,笑着解释到:“因为爱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人们会因此而做出些和平时完全不同的举动。”
“爱?”
“是的,爱,爱的形式有很多种,故事里的爱,又被称作“男女之间的爱情”,而爸爸对你的爱,则是父母对孩子的慈爱。但无论是哪一种爱,它们当中都存在‘爱与被爱’两种角色。”
只要一提到这个话题,京夕难免就会想到曾经在神庙里所经历过的“要爱人”的训练:“可是要学会很难吧。”毕竟自己一直到死,都还是无法理解。
听到这话之后,慈一郎笑了,他将女儿揽进怀里,用下巴轻轻摩挲着女儿柔软的头发:“爱是一种本能。也是任何人都拥有的一种特殊能力,但是每个人发现这个能力的时间可能并不相同。爸爸就是在遇见妈妈之后,才开始感受到这种能力的,所以你不用这么着急地去了解。到了对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和事,你自然而然就会明白了。”
一抬头就能看到男人菱角分明的下巴,和垂下来的发丝,小小的恶鬼再度疑惑了:“一定得是未来的伴侣吗?”
“不一定。或许明天你从村头小狗舔舐中就能感受到爱,或许后天你从邻居赠与的菜篮中就理解了爱。正因为爱是如此寻常,所以人们才容易忽视。”
摆放在桌台上的拨浪鼓,在烛光下投射出一片模糊柔软的黑影,像这样平静却充满灯火烟息的夜晚,总是这么让人放松,以至于过往的种种都会趁机悄然浮出水面。
被教导要隐藏欲望,不允许有多余想法,必须要专注于如何成为“神明大人”的鞭挞从曾经一次又一次抽打在幼小心灵之上,就算遍体鳞伤也从未停止过。
那缓慢却如同凌迟般的隐忍和痛苦终于铸成“苍白神女”的瞬间,她连为自己哭泣的权利都已经被剥夺。
那时的她不是没有问过“爱是什么”,只是神主的回答从来都是:“你只需要当个好孩子,按照我所说的做就好了。”
“那么,有人会一辈子都不知道这种东西吗?”
听到女儿小声的提问之后,慈一郎将怀抱再度收紧了些:“嗯.....我也不知道....不过那样的人会很可怜吧,毕竟爱与被爱,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最重要的事情.....”但那样重要的事情,自己一直到死去都不曾知道过。
“比吃饱重要,比学会技能重要,比这世间所有的情绪都重要。”
听着慈一郎哄孩子一样的言辞和语调,下肆看着现在自己人类小孩形态的双手,更加迷茫了。
“但是,终于懂得爱的辉夜姬,却最后还是忘记了这一切,回到了月宫。”
【所以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改变什么。】
“因为她从一生下来就不是人类。获得了人类的情感,对她来说反而是负担。”
“这样吗......”
【所以自己才一直被神主大人反复教导着要隐藏自己的感情,忘却自己所有的想法吗?只是为了更接近神,也为了不让年幼的自己拥有这些“负担”。】
“其实,辉夜姬和你上次讲的六袛姬有些相像,只是六袛姬从一开始就是人类而已,但人们却用神的标准来要求这个孩子。所以她在活着的时候一定很辛苦吧......因为一直过着不属于自己的生活。而辉夜姬也是......当她回到月宫中之后,才彻底快乐了起来。”在人类的笔下被被要求着,到了一定年龄必须要找一个伴侣,也在人类的笔下顺从了人类的天皇。
【而我则就像那个老人以编织竹制品,砍竹为生的老人一样,正拥有着一个不知何时就会离我而去的辉夜姬。】
像是打算回避这样的话题一般,慈一郎捡起了地上的一根竹篾,在女儿的面前晃了晃:
“说起来,我前几天教你怎么编草鞋,你现在会了吗?我发现你好像在练习编竹篮子了。”
接过慈一郎手中的小竹条,京夕稍微用手指翻了几下就做出了一个草鞋上的结:
“嗯,已经挺熟练了。所以父亲上次那批草鞋已经卖出去了?”
因为右手上的伤,慈一郎并不能像其他男人一样进行沉重的农活,所以他一直都是通过卖编织品过日子:“是啊,玩具也是,虽然村子里的孩子不多.....要不,我再教你怎么做草蚱蜢吧....”
“嗯。”反正对这只鬼来说,闲暇的时光多得是。
在这温馨的屋内,烛光所透射的影子里,坐在榻榻米上的孩子伸出了小小的双手,像模像样地学起了父亲编织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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