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步入月华之下的义勇,看着那只看似无忧无虑的鬼,有些犹豫地张了张嘴,可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变了味:“这首歌我没听过。”
听到义勇开腔之后,那只鬼便停止了歌唱,然后拍了拍身边的地方,示意义勇坐下:“我喜欢的歌都挺好听的,但好像知道的人很少啊....”不过也不怪这崽子,毕竟自己活得时间已经太长了。
坐在鬼的身侧,披散着头发的义勇看起来比白天时要温和不少,就连脸上标志性的冷漠似乎也在柔软发梢的搔挠下褪去了许多。
他望着悠远深谙的夜空,深蓝的双眼中正印着漫天星辰:“难道你喜欢的会是难听的吗?”
“要不是因为你师父在这里,我早一巴掌就呼过去了,知道吗。”气到眉毛都不住乱挑的京夕,努力用听起来比较平静的语调,极度不爽地看着这只“大讨嫌”:“麻烦下次说话的时候动点脑子。”
“抱歉......”虽然还是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但道歉总是没有错的。
迎着温暖的夜风,小只的恶鬼继续抱着枕头,晃荡着双脚:“义勇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善言辞啊......而且长大了好像还变严肃了~这样的话,更难让别人主动与你沟通吧。”鳞泷之前说他不合群,应该和这个有很大的关系。
“啊.....嗯......”就从唇形来看,义勇最开始似乎并不打算只用简单的音节来回答,但他最后还是主动把话咽了下去。
“是又怕自己说错了吗?”像是打算看笑话一样,那只鬼还故意往义勇身边凑了凑:“我今天注意到你好几次都是这样,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太擅长撒谎的义勇,悄悄捏紧了羽织,就连视线也默默投向了地面,完全不敢再继续直视那只鬼越来越热情的目光:“我只是习惯性地想叫你‘姐姐大人’。”
最开始在狭雾山认出来的时候就差点这样叫了,但理智一直都在告诉他,绝不可以这样做。
不仅仅是因为察觉到了对方是鬼,更因为自己已经没资格叫了。
听到“姐姐大人”这个称呼的瞬间,那只鬼的眼睛就变成了极富攻击性的针型,但她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然后伸出手在掌心中唤出翩翩萤火,飞绕于义勇的身边:“就是因为这个吗?”
被萤火吸引了注意力的义勇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仍然抱着枕头,微微笑着的鬼,深蓝色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难道她不生气吗?不打算责骂自己吗?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真菰师姐对自己所说的话:“她已经离开了.......而且如果还能见到的话,京夕小姐并不希望我们再叫她‘姐姐大人’了.....”
这样的消息对于当时已经足够悲伤的少年来说,无异又是一记及其沉重的打击。
【就连当时在西瓜地里,笑着说“你一直都被深深爱着.....”的人,也已经离自己而去。】
全部都是因为自己的错,只有自己才是最不该活下来的那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垂于萤火光泽之中,不断被记忆和自己折磨的义勇,看着京夕那张和以前相比完全没有变化的脸,在更加深沉的自责之下,重重地在她面前跪下了:“对不起,对不起....最后活下来的人是我,而不是锖兔.....对不起”
而此时在他面前的那只鬼,在听到那位少年的名字之后,也终于丧失了对情绪的控制,不断颤抖着双手,就连枕头已经落地仍然浑然不觉。
看着这样垂着黑发,不断压抑悲伤的青年,她想起了曾经抱着真菰,不断对重复“不要死”的自己。
一直散发微光的萤火也在这个时候,逐渐变得炙热刺眼起来:
你也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
你也明白我有多喜欢他....
但你清楚当时我有多努力,才忍住了杀意和悲伤吗?
你知道我当时是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的吗?
为什么还要让我面对这些东西?
为什么还要让我重新想起来?
像是不受控制了一般,坐在义勇面前的孩子突然就变成了巨大的白色怪物:
拥有鹅黄色蓬松毛发的她,瞪着充满杀意的黄绿蛇眸,耸起鼻翼,几次张开巨口,露出獠牙想对他咆哮出声,但都还是默默合上了嘴,换成了掺杂威胁呼噜的低沉长吟。
就这样重复出数次之后,她最终还是垂下了肩膀,像是筋疲力尽了一般,轻轻倚靠在了对方身上。静静深呼吸了几秒之后,才将怪物般强壮的爪臂转变成了人类形态的上肢,然后一只手按着义勇的脑袋,另一只手稍微用了点力按在他的后背之上:“已经没事了哦,义勇....被吓到了吧。”
被冰冷怪物拥着的义勇没有说话,他只是瞪大了无光的眼睛,惊讶地看着那只曾经被他当做“梦魇”的白色修罗:就连拥抱的姿势都和当年在西瓜地里一模一样。
【所以在夜晚替他指路的也是她,宽慰自己“一直都是值得被人所爱的人”的也是她,用萤火虫的谎言帮他克服对黑暗恐惧的也是她.......但自己到底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逐渐将萤火收起,并将身体也转变成人类形态的鬼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重新看着他的黄绿色双眼平静如常:“再说这种丧气话。我也要和你绝交了哦....”
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双眸一直空洞的义勇眼里也终于出现了一点光亮,但那点光亮很快就晃动着变成了泪水落下,他也伸出手,回应了这个冰冷的拥抱:“抱歉...姐姐大人....”
“鳞泷要是知道我把你弄哭了....又会拿刀鞘打我吧......”她笑了,不断轻拍着对方的后背,语气也正逐渐变得轻松俏皮起来:“但只要他没看见的话,你想在我这里哭多久都行....和以前一样....”
【毕竟我们义勇一直都不怎么坚强,只是个不敢懦弱的孩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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